第21章 逃亡
转天一早，陵岚便向家人辞行了。她走得比原定计划还要匆忙，连赵姨娘也没见上一面。她给父亲母亲磕了头，叮嘱他们不要向外人透露自己回来过的事情，又问清风和肃风：“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来也可，毕竟我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要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清风看了一眼肃风，然后挪到陵岚身边，悄悄同她说：“小姐，您真不打算回宫报仇啊。”
陵岚皱了一下眉，这也是她一直纠结的事情。站在陆府门口，她与清风、肃风三人皆蒙着面纱。老爷和夫人不太能看见她的神色，她回避了清风的问题，再次和二老道别，飞快地乘上了马车。清风、肃风二人什么也不说，只跟着她上来。想必马儿是喂足了草，跑起来特有劲儿，一溜烟儿就看不见陆府门口的二老了。陵岚从窗户探出头，回望着，隐隐约约看见有个影子，像是赵姨娘的。她放下帘子，回正坐姿，只怕再多看两眼便舍不得走了。（这里是指陆府）此趟出宫唯一的担忧便是家里会受到连累，只要她不待在陆府，朝廷应该就无从查起了。陵岚想，应该逃往边疆，那儿天高皇帝远，总不至于还能被捉回来吧。剩下的事情她没有过多的考虑，走一步看一步吧。在那边随便做什么都好，搞点小生意，等有本钱了开个茶馆、酒楼之类的。
这趟出来陵岚带了足够的盘缠，当然了都是陆府出的。一路上途径各种关卡，耗时又耗力，折腾好多天，这才出了直隶。
金秋九月。六阿哥封了贝勒，府邸也彻底完工，清莲跟随小妾尤氏离开皇宫，迁至贝勒府。由于清莲不能持续伪装，不得不真面示人，尤氏担心清莲身份败露连累自己，整日将清莲关在房中。这会儿，到了府邸自然不同了，都是崭新的面孔谁也不认识谁，清莲才得了自由。尤氏给清莲起了新名字，叫‘莲儿’，这个名字相当普遍，冲人多的地方喊一声保准能有好多个莲儿站出来。不过这是尤氏有意而为之，毕竟要隐藏身份，越低调越好，千万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好巧不巧的是，安排给尤氏居住的地方叫作：“白莲院”。
“怎么样，莲儿，不错吧？六阿哥专门给我挑的院子。现在你有床睡啦~不用打地铺，高不高兴？”
清莲说：“高兴，是不错，比南三所好多了。”
尤氏回答：“当然，南三所挤着那么多皇子，还是出来自立府邸好。说到底是六阿哥争气。啊，我忘了，现在该称六贝勒爷啦！”
清莲没有什么想说的，尤氏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话了：“哎呀，你瞧瞧外边，这池子虽说不大吧，水可真是清。还种了那么多莲花。可惜今年最好的赏花时节过了，不然那满池的莲花可好看了。”
清莲懒得去看，随便瞥了一眼，说：“嗯...”
尤氏看她没什么精神，说：“你怎么啦，一大早就懒洋洋的。嗯...我想想，啊！你该不会是在想你原来那主子吧。”
清莲什么也没说，表情却把她给出卖了。
“我说，一个冷宫弃妃有什么好想的啊！你跟着我多好，吃香的喝辣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清莲别扭的答道：“不是！我们小姐虽然进了冷宫，可是毕竟我从小服侍她啊！这么多年的感情呢，而且，她本来不该在那儿的，都怪那个苏尽...”
清莲忽然捂住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什么苏尽？姓苏的，难道是纯惠皇贵妃啊？”
清莲攥紧了手帕，冲她使眼神。悄声说：“别在这儿说她了...”
尤氏感觉有大八卦可听了，蹿起身就拉着清莲往外跑。“里头人都在收拾我的东西呢，咱们外边说去。”
到了池中的小桥，清莲开口说：“其...其实也...”
“你说嘛，我就想听听。”
“这事情三句两句说不完的。”
“我记得当时放出的消息是说，庆贵人用药害了纯惠皇贵妃，然后怕奴才招供杀人灭口？”
清莲一听急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家小姐可真没害过人，还有那个不忠不义的福标，他是咬舌自尽的。”
“真的？！居然有这种事。”
清莲继续说：“可不是吗！真凶现在还没落网呢。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姐能洗脱冤屈。”
尤氏摆摆手说：“别闹了，这人都进了冷宫了，怎么洗脱冤屈啊。我说你啊，老想这些不实际的。”
“不！实际，可实际了。人是清白的还怕等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她现在不还是冷宫里头待着？有能耐早出来了。”
“是出来了啊...”清莲弱弱的说。
可尤氏还是听见了，啊一声大叫。“出...出来了？”
清莲马上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生怕人家听不见是不是。”
尤氏那双狐狸眼滋溜溜地一转，对她说：“她跑出来干什么？皇上又没放人，难道是化成厉鬼寻仇来了？”
说着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扮起鬼来了。胆小的清莲双手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你别闹了！她才没有死呢，就算真出了意外...也不会找我呀。”
尤氏停止了互动，站在那儿像个雕塑似的。半晌，她说：“她这是活生生地从宫里跑出去了...我尤某向来不服人，要服就服这胆子大的...嘶...你想不想替她把仇报了？”
清莲想都没想就说：“想！”
“那你就好好帮我，等我当了福晋就帮你报仇。”说完甩下清莲站在桥上，自己回去了。
清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当福晋和报仇有什么关联？她摇摇头，算了，还是回去吧。行至门前，清莲正要进门，却见尤氏站在门口，双手分别控制着一扇门。
她说：“回来干什么啊！我说过的话，即刻生效。你现在就去把贝勒爷叫来，我记你一功。”
清莲还未答应，门咔嚓就关了。清莲一个跺脚，心想：这家伙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罢了罢了，就替她办点事也无妨，反正是为了给主报仇。于是一路小跑着出去找贝勒爷。
可这王府也太大了！清莲没有地图，又是头一次来，绕了七八圈也没找到六贝勒的住处。期间还很不巧地把人家侧福晋给撞了。（赫蓝）人家好不容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来参观新居，这一撞头上红彤彤的一圈，楚楚可怜的。
“对不起，对不起...”
侧福晋没开口说什么，侧福晋的丫头倒是拽得很，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福晋今天梳洗打扮了多久啊！”
清莲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一个劲地道歉：“是是是，是我的错。”
二人纠缠不已，就在这时，永荣过来了。
“你们...干什么呢。”
“贝勒爷...”赫蓝旗头歪着，几搓毛掉在外边，看着狼狈极了。
“怎么弄成这样？”
赫蓝盯了一眼清莲，说：“这...是妾身不慎跌倒...”
清莲跪在地上，心里很奇怪，这赫蓝跟她没什么交情，跟尤氏也就选秀一面之缘，怎么会帮她呢？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永荣，永荣的眼神也怪怪的。
“以后别这么不小心。”永荣只说了这么一句。
清莲也不敢看他了，眼光直直地盯着地。
永荣稍稍侧转身，面向清莲，说：“你，跟我回去。”
说完就走了。
而他身边的男仆，像拎鸡一样拽着清莲的后颈衣服把她给带走。清莲面色绯红，却也无话可说，尬笑着离开了赫蓝的视线。清莲也不知道转过了几个弯，跨过了几重门，稀里糊涂地就来了永荣的住处。之后，清莲又像小鸡仔一样被甩到了地上，膝关节咔嚓就折下来跪着了。她就乖乖跪着一动不动，下人们把门关上了。清莲还是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关得严丝合缝的。本以为他要质问为何撞伤侧福晋，却没想到他开口是：“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在新房外面。”
清莲暗道糟糕，主子逃走的事情本来就不宜太多人知道，照这样发展，岂不是要满城皆知了。心里啪啪打自己耳光。
“我...我...”
永荣加重了语气：“别以为小槿保你你就能混过去了。”
清莲忽然站起身，像个英雄一样‘威武’地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然后转身就跑去开门。
见此情景，永荣冒出一串：“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清莲才发现门根本打不开。
“今天你不老实交代，是不可能出去的。”
清莲快急哭了，眼角都挂着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找了个凳子跟他耗时间。其实呢，清莲已经告诉了尤槿女，也不是不可以告诉六贝勒，只是清莲认为尤氏一介小女子没什么高尚情操，根本不会想到去揭发陵岚；而六贝勒则不同，他刚封了贝勒，绝不能让自己窝里出了个叛徒，说不定转头就往皇上那儿告。
“你不说小王也猜个十之八九了，你这张脸还有人不认识？”
糟了，清莲才发觉，上次见永荣她是易容过的，这回可是真面目啊！
“不，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那天明明...”
永荣得意的笑了：“这种小把戏，哄旁人还行，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假面了。”
“你...居然也会易容术吗？”
永荣解释说：“小王自是不会，不过认识一个易容术高超的老师傅。小时候没乐子，就找他玩，他也不嫌我在旁边添乱。不过我并没学会，这么多年也只会看哪个真，哪个假而已。”原来如此，清莲点点头。永荣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表情重新回归严肃，说：“别意图蒙混过关！说，你到底什么人。”
清莲慌了：“呃...啊...你保证不往外说吗？”
“那可不一定哦！”
“可是你说出去了我会死的。”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小王保证一定往外说。”这时候的永荣好像活泼了不少，不是贵妃身边那个害羞的娃了。如果说尤氏的存在让永荣敢爱敢恨，那么清莲的存在就是在他心中盛开一朵素色的莲花。她感觉受了戏弄，脸颊红胀、紧咬牙关，衣服都被双手攥得皱巴巴的。
“真...真不打算放我走啊...”
“是。”
清莲最终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永荣只说，会找时间查查这件事，别的什么也没留下。清莲回去以后，尤氏已经用完午膳了。
一进门，尤氏就问：“贝勒爷呢？”
清莲说：“没来。”
“哈？你去了这么半天，连个人都没请回来啊。那你都干啥去了。”
“不小心把福晋撞了，赔礼道歉去了。”
“福晋？！哪个啊，该不是嫡福晋吧。你可太会给我惹祸了。贝勒爷知道吗？他说什么没有？天哪，我这万里长城还没建起来就要倒了。”
“没有！”清莲不耐烦地答了一句。
疲惫地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嗓，又说：“是侧福晋索绰络氏。”
“哦...刚入府头一天就得罪人了。这得罪人不要紧，要紧的是贝勒爷怎么看我。可千万不能让他觉得我拈酸吃醋。站不住理儿，我还没搞她们，反让她们先把我给活剥咯。”
清莲听着不舒服，回了一句：“烦死了你。”
话音刚落就跑了，尤氏喊都喊不住。
陵岚一路风尘，这会儿才在山西边界找了个店住下。放下包袱，清风直接往床上扑。
“哎哟，出趟门可太累了，过一个关口盘问一次，折腾不折腾啊！”
陵岚把行李放好，擦了把汗说：“是啊...不过这可不是简单出趟门，咱们出来了不定回不回呢。”
陵岚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这是我的想法，没定呢，跟你们商量商量。”
肃风在旁边怪不好意思的，总不好也坐床上去吧。陵岚忽然想到这点，于是主动去给他抬了凳子。三人聚在一起，陵岚摊开那张布，上面是画的路线图。打直隶出来，经山西太原，入陕西沿丝绸之路方向走，直到嘉峪关。
肃风说：“这...奴才也看不懂。”
清风也说：“就按您的意思吧。”
于是陵岚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好好休息，明天继续上路。”
肃风突然又说：“小姐，明天咱们乘刘老二的马车吧。”
陵岚不解，问：“为什么？他的马车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就是价钱便宜，我去看过了，那车子也还不错的。”
“是吗，那就听你的咯。出门在外难免遇到紧急状况，身上不留点钱真不行，能省下一点是一点了。”
陵岚没有质疑，随口就答应了。没想到后来真发生了紧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