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笼中雀
人类文明田园时代末期，在某网络小说龙头网站的短篇频道上，有个写手发表了一篇名为《笼中雀》的小说。
那个写手的笔名似乎叫做“山林了余生”，没什么名气，写的也并不算十分出色，所以不出意料地，小说的数据不算好看。
这本小说自然引不起关注，所以作者匆匆完本，也不算辜负那些进行了投资的书友。与此同时，一架宇宙望远镜提供了某条足以令世界震惊的消息，再之后，一条飞船从地球出发，径直向宇宙深处驶去。
当时没有谁意识到一本网络小说会同世界上最阴冷惊怖的秘密有所联系。
直到一条飞船从宇宙深处驶来。
飞船带来的数据被科研工作者捣鼓了一番，然后变成了文章，发表在某影响因子还算高的期刊上，之后引起了批评，引起了学术圈震荡。
又正好有娱乐新闻恰逢其时，因着某人不知某物的事情，那个年头的网民流行起了吃学术圈的瓜，再之后……举世沸腾！
对于某些人来说，发现世界上很可能不存在外星人，这只是一件小事，无关生活，自然无关痛痒。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的世界已经坍塌了。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那本《笼中雀》。
那本小说还勉强算得上有点创意，在小说的开头，就抛出了“原来整个宇宙只有一个恒星系”这样惊世骇俗的观点。
在那本书里的世界，晚间也有万千繁星，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恒星。
文字的奥秘真是博大精深，“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恒星”这句话好像不论怎样解读，都没有错。
因为整个宇宙只有一颗恒星。
在那本小说里的世界中，人们晚上抬头，其实看到的都是太阳，是白天的那颗太阳！
宇宙有限而无界，在无边界的空间中画出一条直线，最终会因为扭曲成浑圆一团的空间而封闭成一个环。
空间之外还有空间，有的只不过是重复的空间。
太阳大放光明，通过最短路径、经过最少的能量损耗映照在大地上，变成了人们眼中的太阳。而向其他方向发射出的光线，最终会因为穿越了有限的宇宙空间重新回到它自己附近，如果恰好落在人类的眼中，就成了晚上的星空。
对于书中人来说，那个恒星系就是他们的宇宙，他们是名为宇宙的鸟笼里注定永远无法飞翔的笼中雀。
在第一个人发现这本小说之后，《笼中雀》就火了！
从宇宙深处驶来的那艘飞船，就是当年从地球飞出的那艘。它经历了有限而无界的宇宙，最终回到了它诞生的星球。而飞船起飞的同一年，《笼中雀》正式发布。
小说的作者早已入了土，然而有人找出了他的坟墓，后来那里成了个景点观光区，无数人来此参拜“预言帝”，还有些网红蹭热度，在这里直播唱歌跳舞打球和蹦迪……
真实的世界当然并不只有一个恒星系，那样根本无法维持引力系统的稳定，而且飞船穿越一个恒星系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真实宇宙的恒星数量稍微多点，多点有限……
晚上的漫天繁星与美丽的“星晕”，原来都只是极少数的恒星向不同方向发出的光经过扭曲的空间后落在人们眼里的假象！
当年那个宇宙望远镜传来的消息，就是他们发现了“他们自己”！
……
佐天和女儿在看的这个古老的电影，制作于开拓时代早期，那时人类刚刚以探索完他们的小宇宙为目标开始努力，带着不情愿的小脾气走出无忧无虑的田园时代。
电影根据小说改编，也称作《笼中雀》，在当时好评如潮。
也正是小说和电影都火了以后，“笼中雀”成了民众耳熟能详的名词，全世界流行起以“笼中雀”代指人类文明的潮流。
再到后来，“笼中雀”的简称“囚鸟”变成了一个半官方称呼，然后彻底变成了囚鸟文明的正式称呼。
可惜原著小说的作者死的早，要是再能坚持上那么几十年，说不定他的后人还能赚到版权费。
数百年过去了，这部电影被重制过不知多少次，最近一次重制是在50年前，佐家父女正在看的就是这一版。
还要感谢娱乐产业发展的停滞，令电影这种古老的东西不至于完全被淘汰。
与之前几版不同的是，这一版的《笼中雀》被某个意难平的编剧改成了好结局，最后戏中人的小宇宙里出现了一个通往鸟笼之外的虫洞，死气沉沉的人类文明再次迎来新生。
当然，佐天知道这种改编并不是完全出自于编剧的个人喜好，而是有某些人授意。
真正的宇宙与这部作品中相比，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鸟笼。幸而小说里那样举世陷入悲观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在现实中。
现实宇宙的物质更多，空间更大，资源更丰富，留给人类的时间也更多。
原本笼中的囚鸟还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到地老天荒，但资源终究是有限的，所以人类对资源的占有欲被激发到了无限。
战争时代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到来，也宣布了开拓时代的终结。那些运用古老的核、生化、生物领域知识所制造出的东西们不仅带走了生命，还带走了空间与资源。
在最后的最后，深空舰队的六十余架“母巢”纵横星海，标准大陆架撕裂射线炮频繁闪动着罪恶的光芒，球形空间覆盖湮灭仪则消除掉万物的痕迹，就连足以摧毁生态圈的高能射线也仅是它的余威。
所谓标准大陆架，是以地球亚欧板块为标准……
那场战争造成了可以被观测出的宇宙膨胀，为这个物质质量少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宇宙热寂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也赋予了深空舰队难以洗刷的黑历史。
在战争结束后，人们试图弥补曾经的错误，整个人类社会空前团结，不是精神上的团结，而是形式上的。
人们需要一个happy.ending来激励自己，作为宣告田园时代终结的经典文学作品，《笼中雀》无疑有着极其重要的宣传价值。
……
屏幕的亮度骤然升高，仪器已经结束了电影的放映。
泪子早就知道这部作品，可今天是佐天第一次带她观看这个有着好结局的版本。
小姑娘意犹未尽的样子看起来对影片十分满意。
佐天满意于她的满意。
“放映机果然比用书看效果更好！”泪子点了点头评价道。
“那当然……哎！不对，你用书看过了？”
“早看过了。”
“那你不说？”
“你也没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