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时妄忆旧时妆
那段时间,师父其实很少教我。
清早起来,他拉着我去“伏牛山”清理“流窜匪类”,“快点儿,现在没人抢着打,刚好带你涨涨经验。”说完喝了一口酒,能让全队经验积累速度加快一成的酒,但我从没买过,他也从没教育过我这是队伍必须要准备的。
刀光剑影的江湖,有肝胆相照,也注定有横眉怒目。
一天傍晚,我们组队到“古战场”历练,荒野斜桥,本来只是收拾下异教的小喽啰,好巧不巧正被他仇人撞上,敌对家族最犀利的剑客。
残阳如血,师父推开我,“回家族等我。”江湖险恶,我却被保护的像温室的花朵,多少纷争从不会波及我。
但这次我看的明白,硬碰硬师父定是吃亏的那个,只是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轻易退缩,“我不走。”
师父挡在身前护我,一路撤进一间废弃的小屋。他堵着门口与来人对决,我在里面刀剑不临身,终于不必他分心照顾,急忙忙为他止血,为他治疗一道又一道新伤。就这样僵持到星沉月落,仇敌无功而返,我也能帮上他了!
还没来得及庆祝,迎头是一顿训斥,他苍白着脸色恼火,以后怎么将我置身事外。
不欲与师父争辩,我似懂非懂,或许弱势的我打架就该躲的远远?
华山论剑初启,群侠磨刀霍霍,“来个强力队友!”
师父当然够“强”,但他似乎没考虑这是个问题,直接带上了初出茅庐的我。他没提过半句峨眉职业花不花瓶,从未指定我要去练什么操作,我也一度以为,竞技其实无关输赢,开心就好。
很久以后,他离开很久很久了。各种原因被朋友们屡屡吐槽,我才知道携手江湖有种自觉叫责任,倚仗他的负重前行,我曾经犯过那么多错……
那段时间,我最笨拙可也最快乐。
只要接受入组邀请就对了,藏剑山庄、武夷禁地、翠竹幽谷……师父领着我走过每一个秘境。
“师父,你说哪天,我是不是也能得到’卓越’的评分?”平凡的日子里,我也生出蜚声于世的梦想,名师高徒啊,虽然知道自己实力,底气并不足的。
“走啊,试试看。”他鼓励我,抬手一个摸头杀。
征途漫漫,九九八十一难。“怪我走神了”,我为一次疏忽错失先机而懊恼;“师父师父,快夸我机智”,我为一个恰到好处的剑招而雀跃;我不再说话,全神贯注的为了分数拼杀。
他就那么看着,笑着。直到最后真的拿下’卓越’的评价,他也没告诉我,哪怕我去打坐或者发呆,有他在足以护我安好。
那段时间,我经常肆意的大喊大叫,我是他的徒弟,恨不得写在脸上,让全世界知道……
后来,我也有了徒弟,是个小萝莉。
“这件?要不换这件?”我打扮她的心思胜过对自己。
“师父师父,那个小哥哥声音好好听啊,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她小女生的样子和她“凌天下”的名字,绝对的反差萌。
“小哥哥是吧,师父带你找去,声音好听的来他十个八个。”我故作轻松,欲打消她的念头,明知道这种喜欢很难有结果。
“不一样,你不知道,真不一样的。”她摇头只差晃掉了耳朵,“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那就去追,不要考虑非怎样不可,只要努力过,只为不后悔。”我宠她,超越世俗的眼光,就像师父对我一样。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都会告诉我,直到闯了祸被人找上门来,“她是我徒弟,你待如何?”我护她,无关对错,也像师父对我那样。
房前屋后闲话桑麻,我又把这些讲给师父听,说我已经长大。看得出,他不置可否。
后来,徒弟也有了徒弟,心血来潮还组建了亲友家族“侠客居”。
我明白她想要的,不求逐鹿天下甚至不求偏安一隅,唯家而已。可当今武林大局初定,多个新势力多分一杯羹,焉能那么容易。有句话讲“都是千年的狐狸”,混迹江湖这许久,有些事情逐渐看的通透。我并未立刻赶去落户,倒是借着当下的平台帮她四处周旋,忙的不亦乐乎。
“什么时候累了我们就回‘侠客’归隐,好不好?”我又找上师父,和他商量经营这一条退路。其实也没有如何商量,我有所求师父不会拒绝。
世事难料,花尽荼靡。“倚楼听风雨”遭逢成立以来最大的风雨,领袖找到我,“可以回家了。”
整整一天,我什么都没说,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也没有回复领袖。我照常跟着师父练功,更加认真的完成他布置的作业,只是心事太多免不了偶尔出神。
第二天,我终究忍不住,“师父……”
“你回去吧。”江湖大事师父哪里不知道呢,我的心思师父几时不明白呢。
“师父,你……会怪我吗?”我不敢想如果师父真生气了要怎么办,还能义无反顾的回去吗,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不会。”还好,没有如果。
“感谢这些日子的收留,‘帝韵’很好,管理也很好,但最弱小的时候得‘倚楼’庇护在先,现在他需要我。”我第一次私下对话“帝韵城”领袖,竟是为了告别。月升月落,我不是曾经不谙世事的孩子了,“帝韵城”待我如何看的都是师父的面子,我不能悄无声息的一走了之。
“我知道了,‘帝韵城’欢迎你。”得到“帝韵城”领袖的首肯,不管他们是不是真不介意我来了又走,至少没理由再为这个去怨怼师父。
重新入籍“倚楼”,还来不及和老朋友们招呼,我第一时间跑到主城街上,在绿林告示最显眼的地方,郑重落笔,“表白我家师父,我最好的师父,永远是你的‘小月月’!”一边写一边喊,见他过来就把准备好的满包幸运草全都兜头砸去。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整个江湖面前疯狂,为了第一个把我冷清的名字喊的如此有温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