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耶律这个人在瑞哥儿的眼中永运都是个迷,有能力却低调。论功绩在龙虎中无人能及,可在哥哥与自己的面前永远都是个下人。他有着霍光的影子,对于尊卑二字永远都袁现着丝毫不擅越。就拿他在自己面前来说吧!无论什么场合总是五步开外,五步也是他出手的最佳距离。他的身上永远都藏着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无论那一件五步之内取人性命都轻易而举。他的记性很好,好的龙虎堂中八大分舵所有弟子都能够说出姓名来;好的三省五辖之地所有买卖铺户都了如指掌;好的所有头目及父母的生辰祭日都铭记在心。
这样的一个人忠诚起来就是一条狗,叛逆了就是一只狼,一只凶狠的狼。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出手哪?要想彻底的击溃父亲,也许自己才是父亲生命之中的软肋。
以他的思维应该是不难看出这一点,这也是瑞哥儿百思不得其解的主要原因。
二月初十,这是龙虎堂盛京地月结的日子,皇甫第三次坐在了厅堂之上。瑞哥儿坐在了一边,下个月这个位置就要由她上阵了。下面站着八位前来报账的掌柜,他们都会根据淡旺季的收入上缴着自己的盈余。
“天香楼掌柜胡胖子报账!”持事儿第一个点了名子。
胡胖子并不胖,简直瘦的皮包着骨头。瑞哥儿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风大了都要抱着一棵树的主儿为什么会叫胖子,不可思意。四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一付童音,如果要闭上了眼睛,你一定会认为那是个孩子:“天香楼正月进帐四万八千六百三十二两。”胡胖子说着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将账本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持事儿的手中,并且附带着一打厚厚的银票。天香楼代表着盛京里所有的妓院,胡胖子就算是只最大的鸡头。
刘一本坐在卧室之中,对于耶律的死他心中很不服气。如果说是碍于皇甫的淫威,还不如说是对耶律的敬服。他掌握着盛京城内所有的米行,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这样的一宗大买卖让他来经营,并不因为他是皇甫的亲信,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经营头脑。在清军没有入关前,他便是燕京城的首富,当然也是朝廷的户部伺郎。可闯贼入京让他不得不远走他乡来到了辽东。
到了盛京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转而经商,这一切当然是隐姓埋名。可纸里包不住火,还是被皇甫给挖掘了出来,并且委以重任,一直干到了现在。
他现在的脑子里除了不平,更多的是想着耶律死的太过于蹊跷;太过于突然。为什么会有这想法,自己也不清楚。有时他觉得自己老了,必竟近甲子之年了。可贪念让他在这个位置上迟迟不肯离开。
想太多了也没有用,想想今晚该宠幸那位姨太太吧?
花姨是他刚刚从天香楼里买来的一个新人,新的比自己的孙女还要小两岁。一想到那个尤物就觉得这一生自己没有白活,他已经安排刘安去接人啦!为了不扫兴还是喝上一杯亲自泡制的鹿鞭酒。刚刚放下杯子就听见一阵霞佩环玲之声,花姨的最大嗜好便是喜欢将一些小东小西的挂在自己漂亮的衣服上。门一开一阵花香便吹进了刘一本的鼻子里,颤颤巍巍的一朵牡丹象轻盈的蝴蝶一般钻进了老人的怀中。
“丫头今天显得更漂亮了。”刘一本伸出两扇厚厚的大嘴唇在花姨吹弹可破的粉腮上先亲了一口。笨拙的双手紧紧的搂住她的腰。
“老爷干吗要这么猴急吗?慢慢长夜有的是时间让您喜欢!”花姨娇羞的闪了闪,娇里娇气的问道:“我听小桃红说耶律大总管死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好人不长寿吗?”刘一本叹了口气说道。
“那不是便宜了老爷您吗?”花姨从刘一本的怀中站了起来,伸手倒了两杯茶。
“臭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一本先是一愣,而后笑着问道。
“什么意思?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您这几十年里赚到的百万之巨终于可以据为己有了。”花姨说完坏坏的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的?”刘一本腾的一下由椅子上蹦了起来,单手颤抖着指着花姨问到。
“当然是耶律大总管告诉我的。”花姨轻描淡写的回答到。
“耶律功德,胡说?他都不知道怎么会告诉你的。”刘一本说着,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
“他不知道?你错了,错就错在太自负了。你以为什么事都能瞒住他,就连皇甫金华都知道。”说到这里她端起了一杯茶放到了刘一本的手中,然后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你知道他俩为什么将此事告诉我吗?因为你马上就会什么也不是,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废人。而埋在脚下的所有财富都会被龙虎堂收回去,而且一个铜板都不会剩下。”
“你胡说,这不可能。刘安、刘安…。”当最后一个安字出来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的旋晕,人颇废的倒在了椅子上。
“叫什么都没有用了,”门一开皇甫金华走了进来:“老朋友,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帮助。你确实是个人材,为我积累了这么多的财富。现在我需要了,所以不得不取回去。象你这种人最适合敛取钱财,所以我一向都很纵容你。本来想等你百年之后再拿回去,可没办法。”
“主人、这废物怎么办?”花姨指着软塌塌的刘一本问到。
“不急、不急。”皇甫说着将花姨搂在自己的怀中,压倒在刘一本那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刘府一夜之间被火焚殆尽,上上下下三十多口无一生还。那兰德尔验看了整个现场,没有一丝的搏斗痕迹。逝者全部被烧的炭化,连看门的狗都没能逃过一劫。更没有半点线索可查,整整的变成了一件无头的公案。
皇甫看着面前的这一堆官票,足足百万之巨。他不得不佩服耶律的工作能力,能够悄无声息的养着这么大一条蛆虫,也算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要说起帮中的各个堂口,仍然还有一些害群之马。要想一次性肃清谈何容易,现在想想手下可用之流实在是太少了。不知龙一现在何处?
伯格看着面前的字条,花蝴蝶。他知道谁是花蝴蝶,盛京城里但凡懂事的孩子都知道。花蝴蝶也叫花财神,万花赌坊的大老板,也是龙虎堂盛京舵主。他一点儿都没有蝴蝶可爱,甚至更象一点毒蚂蜂。
那兰德尔为什么要杀他,伯格并不清楚,但他着实知道这只蚂蜂的实力。能够当上堂主并不是侥幸,更不是偶然。
花蝴蝶有曹公一样的嗜好,恋旧妇,特别是杏花庵里的住持,不悔师太。别人偷偷的笑他癫,他也着实的癫狂,癫狂的常年住在了那里。他没有妻妾,更没有子嗣,所以他不贪财,通常怀中没有一个铜板,更别提一钱银子。
要想找他很容易,只要找到杏花庵,八层就能见到只有一条手臂的男人,很丑很丑的中年男人。
伯格并不急,因为时间是半个月。那兰德尔为什么赌定了自己,伯格并不知道。但一万两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诱惑,那个人不爱财?
“我看你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定,不会是我家你住不习惯吧?”那及看着时而发呆伯格,伸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噢!没有。”伯格尽量的保持着平静。
“别骗人了,你当我是瞎子吗?”那及嗲嗲的说。
“不是、昨晚我梦见狂蝶疯舞,心中总感觉到不祥,而且右眼跳的也厉害。”伯格只得撒个谎。
那及四下看看,突然伸手一指:“你看那面有个卦摊,不如叫他给算算?”
“江湖术士骗人而已。”伯格似有不耻。
“算算吗?”那及突然象个孩子,使命的摇晃着伯格的手臂。
“好好好!我算服了你。”说着二人直奔卦摊走去。
“公子、小姐测字是批卦。”一个留着山羊胡,六十多岁的“老神仙”半睁着眼睛,一付仙风道骨的样子。
“解梦。”那及抢着答到。
“格格做了个什么梦?”
“格格,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格格?”那及诧异的问到。
“看您雍容华贵,必是金玉之身,言语犀利必是高高在上。”
“呵!有两下子吗!那您看这位公子是什么人?”那及伸手一扯伯格的衣袖。
“他吗!”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伯格:“顶多就是个六品的带刀伺卫。”
“神了,”那及转脸一看伯格,又对算卦的问到:“那么他梦见狂蝶疯舞是什么意思?”
“是这位公子?”算命的突然睁大的眼睛,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伯格:“你可曾娶亲?”
“没有,”伯格也是一惊:“怎么有问题吗?”
“桃花劫、近日必有血光之灾,而且伤害你的必是女人,已经婚配的女人。”先生说完闭上了眼睛。
“这可怎么办?”那及一下子慌了,磕磕巴巴的问到。
“找个供奉观音菩萨的庵堂拜拜吧?”
杏花庵并不大,只有一层大殿与几间客舍。那及紧紧的拉着伯格一进入殿堂纳头便拜,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两个沙尼与一位四十左右岁的尼姑在敲打着木鱼,嘴里念着经。
“施主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跟贫尼道来。”不悔师太终于睁开了俊目,开口问到。
“这位公子昨晚梦间狂蝶疯舞,特来祈求菩萨保佑。”那及站起身来连忙答到。
“噢!原来如此。是不是张神仙叫你们过来的?”不悔师太象是明白了什么,直接问到。
“您说的可是街上那个算卦的。”
“正是。”
“这个多嘴的老东西,二位随我来。”不悔师太说着站起身来,头前带路向着后院走去。
花蝴蝶看着那及与伯格在不悔的引导下虔诚的跪在院落中间那棵梨树下,眼中露出了耻笑的神情,然后慢慢的进了东巷房中。这一切根本就没有逃出伯格的眼中。
龙一到了山海关,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他在街上寻得了一家大车店,两个仆人先将贵儒安制进了房间,然后请夫人住进了另一个房间。松河悄悄的将龙一叫进了自己的房间:“堂主吩咐叫你就送到这里。”
“什么意思?”龙一不解的问到。
“你真的认为少主人是伤在大力金刚掌下吗?”松河神秘的问到。
“难道不是吗?”龙一一下子如坠雾里。
“不是,这是降魔手的杰作。”
“降魔手,那皇甫前辈一定知道凶手是谁了?”
“知道,但不能打草惊蛇。”
“谁?”这个字一出口,龙一才感到了唐突。
“回去主人会告诉你。”松河说到这里一拍手,由外面走进来两个陌生人。一人肩上背着个大木箱子,另一个人身穿着羊皮大敞,肩头上耷拉着一个长长的撘李,整个一付蒙古族青年的样子。
“这二人是怎么回事?”龙一一头雾水。
“身体互换,”松河伸手一指背箱子的人:“百面魔君公孙豪。”
“就是江湖传言的百变巧手。”龙一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满脸疑惑的问到:“这一定不是您的真面目吧?”
“当然不是,哈哈哈哈!”她一开口便发出一串银玲般的笑声。
“女人、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孩子,绝对比你母亲都老的女孩子。”
“婆婆不要开玩笑了,别拿晚辈开心啦!还是动手干活吧?”
鹿园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林华书宛更是禁地。这里进来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人,可一个蒙古汉子却轻松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罕哥儿,这名子很好!”皇甫静静的坐在了一架红红的炭火前。
“您老有什么吩咐?”罕哥儿终于开口了,这是一天里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变个身份出现在这里?”
罕哥儿点点头。
“因为鹿园里已经出现了叛徒。”这时的皇甫一下子感到了很颓废。
“噢!”
“我已经老了,有些人突然也想住进这里。这是为什么哪?难道这个位置是谁都能够坐的吗?他们的想法太简单,也太愚蠢。”
罕哥儿没有打断他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炭火,还有炭火上面温的那壶酒。
“能坐在这里不容易,想坐在这里都很简单,不过是一张虎皮铺成的一把椅子。”皇甫叹了口气,由铁架上拿起了酒壶倒上了两杯酒,两杯温度刚好的酒。将一杯递到了罕哥儿的面前:“瑞哥儿太年轻,身边没有个人扶持主持不了大局。我那两个孙子更不是这块料,人上了岁数总爱护家,明知道不行却还想再搏一搏。”
“可以理解。”罕哥儿说着将酒一口喝了下去。
“对方已经出手了,他伤了贵儒只是一个警告,下一个目标便是瑞哥儿。”皇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让我保护小姐?”罕哥儿猜测着问了一句。
“不是,我想让你除掉一个人,一个特别危险的人。”说到这里皇甫眼中露出了一丝寒光:“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什么人?”
“伤害贵儒的人。”
罕哥儿没有问,他知道皇甫还有下文。
“降魔手,他在这里隐藏了许多年,许多年我也没有动他。可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而且还是重手。”
“为什么姑息养奸不先发治人?”
“我认为他不会动手,起码井水不犯河水。谁知我错了,大错而特错。”
“怎么才能够找到他?”明知皇甫会告诉自己一切,可罕哥还是问了一嘴。
“找他很简单,他就是个测字的先生。”
罕哥儿出去了,去找那个测字的先生。皇甫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伸出了手,颤颤巍巍旳放到在铜火盆上方,一只火红的炭块突然飞到了他的手心中,紧紧的攥着火炭,由指缝间细细的流出一道黑黑的尘灰,又落入了火盆燃起了一捧烈焰。
“主人他走了。”松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他象是永远都站在那里,就象皇甫的影子一样。
“我知道。”
“这个人很危险?”
“我也知道。”
“为什么不除掉他?”
“他还有用,瑞哥儿也很喜欢他。”
“一但他成了第二个耶律怎么办?”
“没有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为什么不除掉他?”
“没有胜算,即便能伤了他,一样也制不住他。那样以后就更难了,而且还多了一个劲敌。”
“他能杀死金不换?”松江诧异的问到。
“不知道。”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凡事都靠运气。”皇甫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也证明他要休息了。一个要休息的人就不会再去同答别人的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