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屋顶上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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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魏诤扫过来的那眼速度很快,但颜锁心的目光就是那么惊鸿一瞥地跟他对上了,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背脊,摆弄刀叉的姿势也优雅了不少。颜锁心觉得她跟魏诤就像猫与狗,哪怕天天生活在一个窝里,偶尔双目对视还是忍不住要炸毛,实在是因为物种不同,而且天生相克。

坐在她对面的任雪顺着颜锁心的目光看去,见是个穿黑色薄羊绒衣的男人,他手腕上戴着只黑带银色薄底表,体型是锻炼过的清瘦,看得出来一周会安排二到三次去健身房的时间。

衣着考究,生活讲究,一个有品味、有地位的男人,任雪在心里这么评估道。

颜锁心看见了魏诤就觉得胃口没方才那么好了,要知道跟当年颜锁心用茶杯喝汤一样,魏诤给颜锁心留下的印象也是深刻的,毕竟一个跟你干着同样的活,但表现得什么都比你强,那样的经历也不是谁想忘就能忘得掉的。

反过来,在纯天然无危害的颜锁心衬托下,同期的魏诤就显得过于“上进”了,魏诤给人有心机的印象多多少少是跟颜锁心对比出来的,以至于后面跟他奸诈的老板伊瑞克在公司里凑成了一对白面脸谱。

任雪收回了目光饶有兴致地道:“这个男人跟你很亲密啊?”

正抬手喝饮料的颜锁心差点被呛到,摆手失笑:“别开玩笑,我有先生的,你忘了?”

“夫妻两地分居,各玩各的也是常有的事嘛。”任雪笑得含蓄,神情笃定。

颜锁心有些反感任雪的话,但她觉得要体谅任雪可能刚从国外回来,这私生活的时差大概也没有倒过来,于是用同样笃定的神情笑道:“我们俩比较保守,搞外遇玩不来的。”

“别太肯定,世事无绝对。你只要想一想,他是不是最近回上海的周期比以前长了,跟你通电话也没那么勤了?难得回来你发现他新添领带了,款式不是你喜欢的那一类,从前不喜欢送你礼物,现在也开始送你礼物了,不过礼物嘛通常也不在你想要的范围之内。那是因为领带是别的女人挑的,礼物也是。只不过男人嘛,总会有些补偿念头,买礼物就买两份,情人一份,捎带老婆一份,两份一模一样。”任雪歪头笑了笑,然后开始吃她的生牛肉窝生鸡蛋。

任雪抿着唇似乎在细细地品味着生牛肉的滋味,她的薄唇上抹着鲜艳的口红,颜锁心瞧着忽然就没了胃口,方才吃下去的那几块厚切牛排也好像排队堵到了喉咙口,她放下刀叉:“我去下卫生间。”

颜锁心倒不是真的想上卫生间,只是觉得有些胃涨,因此刻意朝后绕了个圈,企图多走两步助消化,这样就不慎绕到了魏诤的桌旁。

此时魏诤已经坐回了座位,轮到李瑞去了卫生间,但桌上正放着他老人家点的一道名菜,鲷鱼刺花,一条活生生的鱼被片成了花,放在异形盘中,嘴巴还在一开一合。

颜锁心这下是真觉得反胃了,脸上带着恶心小跑着经过魏诤那桌去了卫生间,李瑞摸着肚子施施然地回了原位,见魏诤不动筷子,他催促道:“快吃啊,这鱼就得趁活着吃个新鲜!”

魏诤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吃吧。”

李瑞敏锐地感受到了魏诤的不满,但他会错了意,凑过来小声地道:“看见颜锁心了,要是你想,我可以过去给你辟个谣。同事六年,一场兄弟,我不介意为你背黑锅的。”

魏诤道:“我介意。”

“你这话说的,见外了吧。”李瑞干笑着。

“我不想趟地雷,这锅还是我自己背着吧。”魏诤瞧着菜盘里的鱼道,“你吃鱼的时候,能别把酱油滴上去吗?这千刀万剐的还要往上洒盐,比凌迟还惨。”

李瑞就觉得嘴里的生鱼片有点吞不下去,一不小心反被芥末呛到了,指着魏诤咳嗽着:“你、你行!”

然后他转头瞧向旁边的服务员可怜怜巴巴地道:“能麻烦主厨照着这鱼头再多拍两下吗?我佛慈悲,送它早点超生吧。”

颜锁心一顿午饭吃下来不觉得胃饱,而是觉得心塞,任雪这人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像个森林里的老巫婆,专程来送毒苹果的。

办公室里人多眼杂,颜锁心即便心里充满了不安,也不方便与“上线”联络,只得耐心等着下了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忍不住给裴严明打了个电话。

“你在做什么呀?”颜锁心电话里总是老三样开头,吃饭的时间就问你吃了没有呀,睡觉的时间就问你睡了没有呀,旁的时候就问你在做什么呀。

“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裴严明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他没按往常的流程那样先回答颜锁心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颜锁心被这句反问得有点接不上来话,总不好说她被个莫名其妙的女同学搞得怀疑丈夫有外遇,同时她又为心里的七上八下很是委屈:“干什么,我打电话给你还要预约呀?!”

“你平时很少在办公室里给我打电话,我不是担心你吗?!”

同往常一样,裴严明的稳重成熟总能让一场夫妻间的争吵湮灭在刚起火苗的时候。有个情感专家说过,夫妻架能吵得起来,其实从侧面证明了吵架双方的情商智商是旗鼓相当的,至少是被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裴严明的情商智商显然要比颜锁心的高明,也轻易不会被颜锁心给拉低。

“我正在开会。”裴严明又回答了开头颜锁心的那个问题。

通常他这么说的时候,颜锁心都会很知趣地快速挂掉电话,但今天却特地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裴严明是外派到长春的高层,每个月都可以报销四张往返的机票,平均起来两周可以回来一次,但是颜锁心印象里裴严明上次回来还是九月初。

“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想多攒点假期。”

裴严明还是那般的有远见跟有计划,颜锁心内心暂时感到安全了不少,她也不敢真的耽搁裴严明开会,所以闲话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裴严明并不是远在千里之外,而是近在上海,身边坐着刚跟她吃完饭的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