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野生动物朋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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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消失的野牛群

有着如狮子一样巨大的头颅、头上长着弯角的野牛群,慢悠悠地集合在一起。它们马上就要开始往南方迁徙了,然而,由于敌人的长年骚扰,它们的队伍遭到重创,已经四分五裂,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最凶悍的老野牛也察觉到了目前的危机。

以前,面对敌人,野牛的攻击方法既简单又直接——那就是一拥而上,不停地用蹄子踩踏对方,直至敌人被踩成肉酱。用这个办法对付宿敌效果显著,野牛的队伍也一度因此壮大。

然而,如今新的敌人——白人殖民者出现了。他们冷静、勇敢、狡诈、贪婪,还有枪。面对新的敌人的攻击,野牛遭遇了无数次的失败。野牛群越是壮大,人们对它们的追杀就越是乐此不疲。面对人类的残酷杀戮,野牛的数量日益减少。

现在,野牛南下迁徙的大幕正慢慢拉开。

从相距很远的高处望去,这支队伍整齐划一,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有数不胜数的小野牛穿插其间。这支队伍中的野牛在南下的过程中步调保持一致,好像有一种无比神圣、亘古不变的力量在维持着秩序。

强壮的野牛们经常互相较量,然而决斗归决斗,任何决斗也无法阻止野牛队伍南下的势头,因为北方只有肆虐的狂风暴雪,而南方的草场则有充足的阳光,这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它们。这支队伍声势浩大,壮观无比。野牛们吼叫着,震耳欲聋的蹄声在它们途经之地回荡着,甚至整个平原都为之震动。

在迁徙的途中,野牛群会遭到敌人——包括身手矫健、皮毛灰黄的丛林狼和饥饿的灰狼的包围和攻击。丛林狼的目标只是那些弱小的小野牛,和它们相比,灰狼的杀伤力要更大,一匹灰狼足以将一头满周岁的牛犊杀死,因此野牛们对灰狼保持着高度警惕,同它们保持着一定距离。此时,灰狼已经潜伏了两三天,它们行动之间无声无息,十分机敏地追随在野牛群的两侧,偶尔也会沿着野牛踩踏过的地方前进。

在大部队右侧的最外围,也就是大部队的西边,有一个小而紧密的野牛群,在这个队伍中,有十多头成年母牛和两头公牛。一头年轻力壮的公牛在整个队伍中似乎担任着警卫的角色。另外一头有一双敏锐、机敏的眼睛,体形庞大的公牛——在之前多次的艰难迁徙中,它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智慧,带着王者之风统领着这支队伍。

这头棕色的公牛首领现在有些心神不宁,它内心深处隐隐有着某种恐惧。在以往的迁徙过程中,虽然危机四伏,但是,它总是精明干练、勇敢无畏,甚至在面对狼群时,它都不屑于摇动头顶如弯刀般锋利的尖角。

对另外一些敌人,它还是带着些敬畏的,那就是印第安猎人,以及为数不多的白人,野牛的数量逐年锐减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些白人。不过它非常熟悉人类的策略,也知道怎样应对,即便面对可怕的枪林弹雨,它也能保证带着队伍顺利逃脱。

它的恐惧源自某种未知的事物,而且这种恐惧还日益增加。

目前这附近并没有敌人,野牛队伍持续向南推进。秋日夜晚,在寒霜的作用下,野牛十分清醒。早上,霜雾将野牛包裹起来,它们的鬃毛上挂满了霜,鼻子里呼出的水蒸气凝结成了白气,在晨光下袅袅上升。

此时牧草还算丰盛,野牛们都满怀信心。野牛首领不时抬起它红色的鼻子,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气味,警惕地注视着右侧远处山坡的坡顶,似乎未知的灾难就要从那里降临。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牛群安然无事,弥漫在野牛群中的紧张焦躁的气氛渐渐消散了。但是,野牛首领靠着自己的机警和直觉,感觉到危险就要来临了。有一点必须注意,不管多么焦躁不安,它的脾气也不会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变得暴躁,无论在什么时候,它的小队伍都信念坚定,行动井然有序。

它们的生活还和往常一样:打闹、进食、前行、休息。一天早晨,小队伍来到了一个山丘上,野牛首领站在山丘顶上查看四周。而此时,其他的野牛群也恰好来到附近休息。野牛首领能够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一切,它非常喜欢自己现在的位置。

另一个野牛群中,一头年轻力壮的野牛取代一头老野牛,占据了领导地位。老野牛受了伤,一瘸一拐地靠近旁边的野牛群,但遭到了同伴们无情的拒绝。看到这里,野牛首领毫不动容,因为在它眼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自然界优胜劣汰的定律。

而当它看到,四头体形巨大的丛林狼包围了那头受伤的老野牛,凶狠地撕咬它,老野牛发出悲惨的叫声时,它非常气愤。对野牛首领来说,此时这个事件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因为它无法容忍丛林狼的胜利。于是它发出一声怒吼,向山坡下冲去,它的小队伍中的其他野牛都吓了一跳,但立刻紧跟着它的步伐,低下头,顺次而下。

丛林狼龇牙咧嘴地咆哮着,但根本不能同野牛们抗衡,于是放弃猎物仓皇逃离了。丛林狼逃走后,野牛首领的怒气逐渐平息,它平静地带领自己的小队伍回到了山坡上,后面伴随着其他野牛困惑、敬畏的鼻息声。

野牛们继续进食,就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是没过几分钟,刚刚啃了几丛新鲜绿草的野牛首领又停了下来,它抬起头,又一次仔细观察着远方。这之后,它就没有了任何进食的欲望。因为一支马队出现在它的视线中,马队的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印第安人。现在,它的小队伍已经在印第安人的捕猎范围之内了——它深知,使自己的小队伍处于整个大部队右边已经并不那么安全了,于是它决定带领自己的小队伍加入大部队。

此时的野牛首领明显是一个入侵者,但它半未遭遇任何抵抗,因为它体形健壮、勇猛果敢、富有经验,面对它的到来,周围的野牛都没有勇气同它决斗。起初它获得的草地非常少,然而它并未抱怨,也没有向其他野牛发出挑战。渐渐地,其他野牛不自觉地为它让出了一条路。野牛首领继续巧妙地向大部队的中心前进,经过几个小时的移动,它终于成功地将自己的小队伍从外围带到了靠近大部队中心的位置。

印第安人的马队贴近了野牛群的两翼,然后随意选取狩猎目标。他们的杀戮是为了得到野牛肉,而并非为了娱乐。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身体健壮的年轻野牛,且猎杀会适可而止,因为他们手中的弹药有限。

印第安人已经跟随野牛群好几个小时了,外围的野牛惊慌无措,然而大部队前面的野牛们却不受丝毫影响。有时,一些脾气火爆、有勇无谋的野牛会盲目地冲向这些印第安人,不过,枪一响它们就没命了。而野牛首领呢,它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也早就有了防备。

因为印第安人的猎杀,野牛大部队外围两侧的野牛数量迅速减少。一旦发现自己的小队伍已经处于危险地带,野牛首领就抓住每一个机会带领它的小队伍前进好几百码[6],挤进大部队的中心。

印第安人的捕猎在几天后终止了,但灰狼和丛林狼的尾随又开始了。暂时的安宁并未让野牛首领感到高兴,相反,它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警惕。此时,天空中万里无云,天气炎热。又饥又渴的野牛将它们遇到的每个水坑里的水都喝光了,它们经过的地方扬起令人烦躁的滚滚灰尘。

这几天的安宁只不过是更大的挑战和危机的前兆,一队白人不知从何处来到了这里。他们包围了野牛群,从野牛群的各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和印第安人相比,他们显得更加无情、血腥、残酷,他们杀了更多的野牛,且只要野牛皮,不要野牛肉。

每个白人猎手都在抓紧时间杀戮野牛,杀完一头野牛后,立刻又瞄准更多的野牛。晚上,他们安营扎寨,到了早晨天气还微凉的时候,就骑着不知疲倦的北美野马对行进缓慢的野牛继续大肆杀戮。

他们在路上匆匆扒完野牛皮后,就随意地将野牛尸体扔到草原上,于是草原上随处可见狼群和以食腐肉为生的乌鸦,这个场景同和煦的阳光照耀下的草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白人的杀戮持续进行一周后,每头野牛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它们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白人屠夫们终于得到了满足,留在了野牛群的后面。

经过这几次的波折,野牛的数量已经减少了近三分之一。现在,野牛们又放缓了脚步,好像已经忘记了此前发生的恐怖杀戮。野牛们来到了河的右岸,之前河水特别浅,但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雨,现在这条河里水流湍急。

之后的一天,高温闷热,空气中好像又有一种让野牛们躁动不安的味道。野牛们不再进食,一些年老的野牛嗅着空气中的气味,似乎预感到某种未知的灾难即将来临。

到了下午,出现了一股神秘莫测的粉黄色的雾气,雾气在东南面河水的上方飘浮着。突然之间,这股雾气迅速扩大,遮挡了湛蓝的天空,它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整个平原顿时被粉黄色阴影给笼罩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黄色风柱出现在这粉黄色的雾气中央,它带着惊人的力量急速扩张,就像一摞叠起来的圆形斗篷一样急速地旋转着,将其所过之处的一切物体都吸入体内。

野牛首领带领着它的小队伍来到野牛群的最前面,它一动不动地站着观察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了这场飓风的确切行进方向。突然,伴随着一声大吼,它向前冲了下去,好像要开始同命运抗争了。它带领的野牛紧随其后,每头野牛都坚信它的判断力,它们抛开所有的恐惧和疑问,冲了下去。

大约两分钟后,整个天空都成了黑色的,飓风像妖怪一样嘶叫着扫过河流,河水顿时被吸了上去。飓风发出的声音像一张巨大的网,将野牛群雷鸣般的奔逃声都盖住了。

野牛首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其他野牛们则极度恐惧,连四肢都发软了。幸而,野牛首领已经弄清了飓风的前行路径,它带领自己的小队伍躲开飓风的路线,安然度过了这场危机。然而,后面的许多野牛却被飓风卷进气流中,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被抛向空中,然后又狠狠地摔向地面。

过了很长时间,天空终于慢慢变亮了,暴怒的飓风消散了,河水拍击礁石和河岸的咆哮声又能听到了。又有整整三分之一的野牛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生命,幸存的野牛仍在颤抖,然而一想到还饿着肚子,它们就又开始啃食落满沙尘的草。

接下来的几天,剩下的野牛开始穿越那条挡住它们去路的河。在过河的时候,大多数年幼的野牛都被汹涌的河水冲走了,不过野牛首领带领的小队伍没有一点儿损失。在这几天中,野牛首领没发现任何危险。

现在,它们所在的地方雨水充足、青草丰美,它们原本想在这里做短暂停歇,好觅食休整,但是,白人又一次出现了。

一看到这些可怕的敌人,野牛首领就机警地带着它的小队伍向整个野牛群内部移动,这样它们就能得到外围野牛的庇护。白人又开始了野蛮的杀戮,这一次他们不为野牛皮,也不为野牛肉,只是为了获得杀戮野牛带来的刺激。

为什么要进行这次杀戮呢?原来,白人的一个骑手的马踩到了一只獾的洞穴里,结果他从马上摔了下来,被一头受伤的野牛用角戳伤了,这激起了白人猛烈的复仇欲。

这些白人发现,和往年相比,今年的野牛的数量少了很多,“必然是那些印第安人抢走了咱们的猎物。”他们大喊道。他们思索着,这个野牛群继续向南前行,必然会遇到南部的印第安人——那里的印第安人主要是靠野牛生存的,而这些白人最看不上那些印第安人。于是,这些白人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高声喊道:“咱们来教训一下这些红皮肤的印第安人,将这些野牛全都杀死,饿死他们。”

灭绝野牛的计划开始实施,白人包围了野牛群,想将野牛的队伍打散,然后一个个消灭,一头不留。

这些白人非常熟悉野牛的生活习惯,他们心里清楚,当野牛前进的步伐被挡住时,它们就会集体冲上去,将前方的阻挡者践踏于蹄下。

一些白人分别埋伏在野牛群的两侧,野牛们没有注意他们。另有三个白人骑着马,将野牛的去路挡住,野牛们看到他们,非常愤怒,它们哞哞叫着,刨着土,低下头,亮出它们锐利的武器——双角——它们好像已做好准备将这些白人屠夫消灭光。

然而,在这些愤怒地哞叫、奔跑的野牛即将接近前面的白人时,枪声响了,随即,一头接一头的野牛无助地倒在了白人猎手的枪口下。

枪声的效果显著,野牛群的洪流被分开了,野牛们漫无目的地奔向四面八方。在野牛们看来,枪的火焰好像随处可见,所以它们不敢再次对那些白人发起攻击。

不过,有一个小的野牛群却让白人猝不及防。

现在野牛首领站在了队伍的前面,它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如果它从众的话,便同样会到处奔逃。但是它没有,因为它知道自己应该做的不是逃亡。

这一路走来,它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无时无刻不保持警觉。此时此刻,它却有一种无所畏惧的释然。于是它径直冲了下去,向骑着马的白人冲去,像往常一样,它带领的野牛也追随着它。看到一队野牛直冲了过来,马上的白人想逃跑,却没有那么幸运。

野牛首领看准了白人首领的马,用它弯刀一般的角将马肚子狠狠刺穿了,马倒在了地上。野牛首领带领的队伍从白人首领和他的马身上踏过,不一会儿,他们就变成了肉泥。

第二个白人的马反应快,受惊后驮着他疯狂地逃走了,所以他还算幸运。

第三个白人原本是能逃走的,但在逃走的路上,他的马被他之前打伤的一头野牛绊倒了,结果导致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命丧于野牛首领带领的野牛群的蹄下。

在野牛首领的带领下,这支小队伍继续向前冲,最终脱离了野牛群。草原上,幸免于难的野牛们陷入混乱中,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逃窜,残存的白人则像野狼一样继续大肆杀戮。对此,野牛首领也束手无策,它带领自己的小队伍一直跑到平原的边缘,它没有回头,也没给自己的小队伍休息的时间,而是继续带领它们奔向蓝紫色的群山,直到一片狼藉的平原消失在身后为止。

那天晚上,活下来的野牛们安全地卧在山上,安然地吃着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