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在树林里战斗

团部命令3营在德福依树林南侧边缘建立防御阵地，2营驻扎在3营左侧，1营在德福依树林北边建立预备阵地，团指挥所就安排在他们左侧，这样的安排会将战线拉长。

我们2营的防御阵地是一道贫瘠的山脊，整个都暴露在法军的炮火下，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宁愿和3营交换阵地。

最近的战斗教给了我们一个道理：“战壕挖得深，命才保得住。” 壕沟的深度至少要达到5.5英尺。防御阵地安排好后，三名年轻的中尉连长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有的工事都得在深夜前完成，我们才能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天亮后，我们还得继续修工事。

整个营部都在尽全力构筑工事。营长、副官和4名通信兵在位于战线右翼8连正后方的营部，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危险，他们几个还给自己挖了长达20英尺的战壕。

倒霉的是，我们所在阵地的地面像花岗岩一样硬，铁锹根本挖不动，必须用十字镐才行。可是十字镐一共没有几把，高强度劳动耗费的体力也非常大，所以我们的挖掘进度非常慢。

士兵们从早上五点一直到晚上十点都没吃过东西，营长命令我到普雷兹把厨房车带过来。几乎在午夜时分，我带回了热乎乎的饭和信件。这是我们开始打仗后第一次收到信。

几个小时后，散兵坑的深度到了大概18英寸，但肯定还是没法抵御敌人的炮击，所以在日出前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士兵们在连续的高强度工作下都已经疲惫不堪，按理说应该先吃饱饭，然后再好好休息休息。

战地厨房给大家做了饭，我把信件发下去。士兵们在狭窄的战壕中就着昏暗的灯光反复读着几周前从家里寄来的信。虽然我们参战不过几周的时间，但好像过了几年那么长，这些信件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吃饱后，我们继续工作。到了早上，战壕的深度终于到了40英寸左右，我们可以稍事休息了。9月初的早晨非常凉爽，极度的疲惫让我们顾不得手上的水泡和又硬又凉的石头，倒头就睡。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又开始忙起来。第49野战炮兵团的一个连队正从前线撤下来，要转移到一个半隐蔽的阵地，就在2营和3营的中间位置。而这部分阵地还需要完善。

9月8日凌晨时分，我们用望远镜可以看到敌人在修建267和297高地上的工事。往德福依东北方向看，我们看到第120步兵团正在部署285高地。

我们在阵地上布置好了一个重机枪排，他们可以对600码外的目标进行射击。5连和8连在最前面，6连和7连作为第二梯队在他们的后面。士兵们干活非常认真，有些地方的战壕甚至有4英尺半深。

早上6点左右，敌军的炮弹落在了我们周围，整个阵地都充满了巨大的爆炸声和弹片飞过的声音。敌人把大多数炮弹的引信都做成了定时引信，炸弹爆炸的巨大威力让我们防不胜防。另一些炸弹被设成触发引信，落到地上才爆炸。我们只能藏在战壕中，但是这种临时挖的战壕很难确保我们在这么猛烈的攻击下生存下来。

这种高强度的炮击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其间甚至有一颗炮弹落在了我们前方的斜坡上，又滑到了战壕里，把我们吓得半死，幸好最后发现这是颗哑弹。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挖战壕，士兵们用上了一切能用上的东西——十字镐、铁锹、铁锨、刺刀、饭盒，甚至还有双手。炮弹在身边爆炸时，士兵们就惊慌地将身体蜷缩在战壕中。

大概到了中午，敌人的炮火声才逐渐稀疏，我们才有机会统计伤亡情况。幸运的是，我方的伤亡率比之前预计的少2%—3%。我们仍然掌握着阵地，敌人的步兵也就没法借机进攻。很快，敌人再次加大了炮击的强度。他们不仅轰击树林南部，这次把5连和8连的阵地也包括在内了。我方炮兵弹药非常匮乏，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反击。

炮击又持续了一下午。我们趁此机会将战壕的深度挖到了7英尺。还有一些士兵甚至还在战壕前面挖了条散兵坑，这样可以避免定时引信炮弹的伤害，而且头顶有了20英寸硬土的保护，触发引信炮弹对我们的杀伤力也会大幅度减小。

傍晚时，敌人对我们的攻击可以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所有的武器都派上了用场。他们大、中口径火炮产生的黑色烟雾飘过来，将我们的阵地遮得什么也看不清，山坡被炸得坑坑洼洼，泥土和石块同时在天上飞。他们应该是在给自己的步兵做掩护吧，但我没有什么好怕的，等了一天，我们早就手痒想要收拾他们了。

敌人炮火的猛烈攻击来势凶猛，去势迅速，但是步兵并没有趁机冲过来。我们从战壕里爬出来，发现伤亡非常小，整个营才16个人。虽然战士们对敌人的炮火有些后怕，但是仍然斗志满满，而且被攻击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没有闲着，工事进一步筑牢让我们倍感欣慰。

傍晚，右翼的第49炮兵团配置给我们两门炮，但炮兵们不是阵亡就是重伤，机枪排受伤情况非常严重，没法再继续战斗了。3营看起来也一样损失惨重，他们的阵地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这对他们修建工事有很大的阻碍。除了敌人炮弹的直接打击，大量被炸断的树木也砸伤了很多士兵。

我前往团指挥部接受命令，顺便拿些食物回来。哈斯上校非常担心3营的伤亡情况，不得已之下，只好让他们撤退。也就是说2营要在失去左右支援的情况下坚守在德福依树林的东边山头。

哈斯上校最后对我说，第124步兵团誓要与阵地共存亡。我回到营里传达了哈斯上校的命令，我们立刻开始重新部署，所有的部队都开始加固战壕了。厨房车在午夜时分到达，又带来了家信。和前一天一样，战士们又在冰冷的石头上凑合休息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敌人攻击的时间几乎和前一天一样。但是我们都藏在了深深的战壕中，对敌人的大炮并没有过分恐惧。

虽然大炮常常将电话线炸断，但我们一直都和团部保持着联系。那天我在5连待了很久，又和7连的班特勒中士一起侦察了敌人阵地。结果我们发现法军根本就没有注意隐蔽，直接暴露在开阔的阵地上。我立刻做了一份带有简略地图的报告，让营部提交给团部，请求派炮兵联络员到2营的阵地上来，我们一起制订对付敌军的计划。

第120步兵团左翼的600码外有一段铁道，铁道对面就是敌军。他们的预备队在沃克斯·马里车站西半英里处待命。如果我们把机枪排布置到阵地左侧的小山丘上，应该可以卓有成效地打击敌人。

我和机枪排的排长详细叙述了这份计划，但是他却拒绝执行。我只能越级接管了机枪排，必须速战速决，才能躲避法军炮兵的反击。

几分钟后，我们对敌人的预备队进行了攻击。由于对方对我们的这次攻击始料未及，所以我们成功地给对方造成了一些伤亡。任务完成后，我们立刻撤到了隐蔽处。

虽然机枪排没有伤亡，但排长还是向团长申诉了我的越权行为。团长听了我的解释后，觉得行动合理，也就没有追究我的责任。

炮兵联络官多次来到我们的阵地。我们向他详细描述了敌军炮兵的位置，但是我们的炮弹供应太过匮乏，没法对敌人进行反击。虽然如此，在我军炮兵连的努力下，还是使得对方的炮兵转移了阵地。

当天晚上还和前一天晚上一样，敌人的炮兵对着我军炮兵一阵猛攻，之后便没了动静。我们猜测，他们应该是像之前数次做的一样，又趁着天黑悄悄转移了。

为了防御炮击，我们还是继续加固战壕，派出了几个小组出去砍树。我们的伤亡率比之前还低。战地厨房车在晚上10点左右到达，7连的罗滕豪斯勒士官长还弄了一瓶葡萄酒和几捆麦秆。快到12点时，我在离营部不远的地方躺下，枕着麦秆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