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界旧闻
倘若没有发现过窥天镜,邝泽也不会变成沈湛,更不会遇见宋景。
师傅无端消失以后,邝泽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孤寂的大殿下,又过上了从前那般喜怒无人知的可笑生活。
他常常觉得自己是这天界最贫穷的人,他的心像是一颗幼苗,被人洒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连年大旱,在烈日曝晒下日复一日的孤独着。他多么希望能出现一个人,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也好。
这个小小的请求,天帝永远也不会实现,他每日有堆积如山的奏折,根本不会理会自己。
直到有一天,师傅出现了,她不仅会陪着他还会像母亲一样照顾他,那段时间是自己在九重天上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当师傅走了以后,他的心突然就凉了,他感到背叛和可悲。他贵为天帝的儿子,却能被随便的抛弃,一股没由来的厌恶漫上心头。
后来他渐渐地长大了,从一个小孩长成了英俊的少年,他习惯了了一个人,习惯了孤独。
后来,他走到哪里总有三三两两的仙子跟着,这反而使他心烦。日子久了,他注意到总有那么两个仙子爱等在他府门口。
虽然她们说过很多遍,但邝泽还是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只知道一个穿着绿衣服一个穿着紫衣服。她们似乎对自己府里的那棵老柳很感兴趣,不然怎么每次都会央求自己邀他们进府观柳。
邝泽虽然不喜欢别人来扰他的清净,但又不好拒绝,难不成堂堂九重天大殿下还心疼自己这颗柳树不成。
“大殿下,不知你生辰是何时啊?”
那名总是不怎么说话的紫衣女突然开口,邝泽心中一愣,倒不是见人开口讲话多稀奇,只是他恍然间发现自己活了这千年竟然从未过过一次生辰,更离奇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
“殿下一向同天地陛下一般深居简出总是不见殿下办过什么寿宴,故而冒昧问之,还望殿下恕小仙唐突。”
瞧着那名紫衣女恭恭敬敬的样子,邝泽心里想着干脆胡诌一个日子,能糊弄过去就行了。
“大概是下月十五吧,我一向不爱热闹,从来不过这样的日子。”
那名紫衣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怔怔地望着邝泽。
邝泽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没过几天,那绿衣女竟然送来了所谓的生辰礼物,窥天镜一柄。
好歹是一番心意,邝泽先前倒是听说过这宝物的妙用,所用之人持镜自窥之就能看到过去一段关于自己的记忆。
这样的大礼叫他如何当的起,邝泽本想回拒绝,抬眼间那绿衣女已然不见人影了。
拿起镜子,镜中无非就是自己的模样并不见什么稀奇。
可没过几刻,镜中突然凌光一闪,很是刺目。
再看向镜子时,以然模模糊糊现出一对人影来。
既然是关于自己的记忆,那镜中必然是与自己有关的人。邝泽心里这样想着,镜子中的人影渐渐由模糊到清晰。
镜中繁华开的正盛,一对俪人立在樱花树下,执手相望。
“青禾,我此生定不负你。”
青禾看着面前站着的恒霄神君,眉目含笑,温顺地贴在他的怀中。恒霄仙君则搂着青禾,道:
“下月初就要举办我们的婚礼了,到那时你就是我的人了。”
邝泽心中大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禾,他的师傅。恒霄仙君,他的父帝。他们怎么会抱在一切,难道他们是爱人,那自己呢,自己的娘亲莫非是师傅?
邝泽接着看下去,此时镜中的画面已经转换,不再是原先的花镜。二人身着大婚服饰已经来到九重天的大殿上。
当着两族族长的面,拜天地。
邝泽先前早就得知,天界原先由仙族和灵族共同构成,但灵族在一次内乱中落败,逃到灵界并创办了灵界。
一场早有预谋的叛变由恒霄发起,越来越多的人涌到殿中。
青禾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恒霄,他眼中尽是冷漠,早已不是青禾曾经熟悉的那副模样。
“恒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恒霄转身望着四周不断涌现的伏兵,“我的目的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青禾的眼中已经聚满了泪水,“我们大婚后,整个天界都是你的,你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恒霄闻言冷哼一声,“你是这样想,你父亲可就未必了,他们想让你当女天帝呢,那时哪有我的活路?”
青禾瞪大了眼睛,“所以,所以你就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讲,我根本不稀罕当什么女天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女儿,你糊涂呀!”青禾身后的一名老者突然怒吼出声,“这根本就是他们仙族想要独霸天界,对我们灵族赶尽杀绝的借口!”
事情发展到剑拔弩张的阶段,恒霄根本没有对任何人留情,他长袖一挥,所有伏兵开始对灵族人士动手,青禾想要过去援助父亲,却被恒霄拦住。二人在殿中斗法,青禾只用了七分功力,恒霄却是招招致命。
邝泽亲眼看着方才还是一堂和气的大殿是怎样在倾刻间血流成河,灵族是怎样几乎被赶尽杀绝。
青禾率众人一路逃到蛊池,意外获得了神秘力量。
直到亲口听到有人说出,让青禾日后交出未被蛊池感应的孩子时,邝泽心中猛地一颤,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了一份答案。
果不其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摸一样,青禾他们逃到无逾海生下了邝泽和祁玉。真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邝泽好巧不巧就是那个未被蛊池感应的孩子,他亲眼看着青禾将尚在襁褓中的他交给恒霄也就是现在的天帝。
邝泽还沉浸在师傅就是自己母亲的巨大刺激之时,青禾和恒霄的又一次对话,再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原来母亲心里并非没有他,她是爱着自己的,不然她怎么会答应恒霄的无理要求,宁愿月月爬过几万台阶来到自己身边,来教自己骑射之术。
邝泽的心中收到巨大冲击,他从前以为父帝对自己不理不睬,是因为政务繁忙,原来,还有这层缘由,所谓高高在上的天帝,实际上却是一个宵小之徒,为了权力背叛了自己的爱人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自己之所以一生下来就和母亲分离,之所以千年来饱尝孤寂之苦,到头来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邝泽突然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笑到自己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原来我的一生,从头到尾都是权力争夺的代价!”
看清这一切的邝泽,突然在一日的深夜找到恒霄的殿中,根本等不及仙侍的通报,他已经闯进殿。
看了眼冒昧而来的邝泽,恒霄并没有追究他的失礼,反而放下手中的奏折,屏退左右。
“说吧,你来所为何事?”他们父子二人一向不远不近,自己也是许久未见过邝泽了。
“敢问父帝,为何对我母亲这般残忍,她那么爱你,你却要对她赶尽杀绝,你倘若不爱她,为什么要让她怀上我,你这样对得起她吗?”
恒霄面色登即下沉,眼神中闪过一阵狠厉,怒目看着邝泽: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更不是你有资格质问的!”
“我怎么没有资格,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自出生起就与母亲分离,若不是你,我母亲怎会受这些痛苦!”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莫要在这里发疯!”恒霄眼中已经有掩盖不住的怒火,仿佛随时会有一掌劈向邝泽,取他性命。
“我都知道了,你若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这般反应分明是心虚了!”
“放肆!”恒霄怒吼道,拍桌而起,震得殿外仙侍皆是一抖。
一个瞬移,恒霄已经来到邝泽身边,狠厉的双眼像狼盯着猎物一样狠狠地剜着邝泽。
“我要离开你,回我母亲身边去,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
“啪!”恒霄抬手就是一耳光,留在邝泽脸上一个鲜明的掌印。
邝泽冷笑,转身就走。
“站住!”恒霄怒吼,“我看你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才会这般没上没下。”
邝泽短暂立在原地一下,随后继续向前走。恒霄一怒之下使出术法,强迫邝泽停在原地。邝泽修为不及恒霄,根本动弹不得。
“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老实,敢忤逆我的命令,也不掂量掂量你的分量。”
恒霄继续施法,丝毫不顾术法下苦苦挣扎的邝泽。
几番电闪雷鸣间,邝泽感觉自己变成了星河的一颗流星划过天幕落向人间。
邝泽就是从那时起,过上了凡人沈湛的生活,也许是恒霄有意而为之,他出生那天他凡间的母亲难产而死,他凡间的父亲偏又爱妻如命。正因为如此,沈湛幼时无论做什么总会惹得沈兴不快,非打即骂。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生中第二个给予自己温暖的人:宋景。命运有时真是捉弄人,他遇见了,偏偏又不能和她在一起。
宋景亦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