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府经脉提要说

五行其天地之粗迹乎，而精言之则曰气与运；五藏其人之粗迹乎，而精言之则曰性与伦。五藏赋于五行，然则天地与人岂远乎？极气与运之用，而阴阳升降，生化收藏，莫之能穷矣；极性与伦之用，而德业文章，政刑礼乐，亦莫之能穷矣。夫天下亦至大至远，无处无五行，无人无五藏，而五行适当其中位，五藏适受其中气者曰中国。故具五行之德而五性完，推五性之用而五伦立。中国圣人，所以配天地为三才耳。子路问强，而孔子辨其方；白圭论赋，而孟子明其道。岂畛域之见哉，有由然矣。黄帝时上承制字画卦之源，下启平章昭明之治，咨岐伯而作《内经》，君臣之间，殷勤讲学。六合非广也，七尺非狭也，万事非多也，一理非简也。凡以天地之道，求之于身而无不足耳，岂区区民病之一端云尔哉？然而藏府隐于内，经脉伏于外，孰高孰下，孰左孰右，孰顺孰逆，孰阴孰阳，按法立方，捷于影响，非首出之圣，神明不测，乌能至是。岂徼荒邪说，剖形而观内景，无当实用者，可同日语哉。是即其末而观之，亦足见圣人之大也。夫审寒热之异，酌补泻之宜，一知半解，管窥蠡测，虽极百家之聪明材辨，以争传于世。譬之夜深月黑，盗贼猝入，觉者狂呼，闻者汗骇，贼东而逐之西，盗南而迹之北，侥幸偶获，则铺张扬厉，贪天功以为己力。列为成书，而叩以藏府之蕴奥，经脉之机缄，未有不茫然者也。尚欲其穷理尽性以修乃身乎？《难经》者设为问难之词，以明《内经》之旨者也。其间称引经文，略有殊异，亦如引《诗》、引《书》者，不必泥乎其词，亦在其义而已。第其玉石相杂，未可等观，故采取精粹者，合为卷帙，以资流览。其旨微而词显者，则见深见浅，存乎其人耳。若夫纲领所在，为诸家讹说，淆乱而不可解者，则词而辟之，以经证经，初非臆断，欲深究二经之全者，庶几先慎所学，得闻藏府经络之大要。而知学之精者，莫精于中国，而中国之学之精者，莫精于前古之圣人。圣人者，践形以尽性者也。夫官骸非虚器，禽兽判几希。性以形而存，则慎疾必窥其本；形以性而正，则穷理必溯其原。燮理阴阳，参赞化育。所以完此性也，非外求也；所以副(9)此形也，非后起也。通造化之权，达神明之德，气推迁而了如指掌，运往复而握若枢机，求之一身而有余，推之万世而无弊矣。彼尽弃其学而学非所学者何为哉？或谓《内经》作于汉儒，托其名于上古，而不知非也，其书大无不备，细无不该(10)，凡以前民用耳，世变既深，鄙诈渐作，小则窃其方药，大且乱其文章，汉儒之乱之，或有之矣。古今一大界限，判于秦汉之交。上瞩《春秋》，悬若霄壤，而谓其精深朴茂，能仿佛乎？又谓《难经》为仓公所著，而吾亦不谓然。吾观《史记·仓公传》，其为人诡谲荒诞，似非有道者。或以为战国时隐君子，其书传而其名不传，殆信然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