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祭奠
李程昕拎着纸钱祭品朝祠堂所在的北坡走去。
村里原本的祠堂在村口，也是几章之前李程昕和小勇哥去废墟里找能使用的砖瓦之类的废墟所在。大概是李程昕上小学那时候，村里请了县城有名的道士来看过，最终决定把祠堂搬到了村子边缘的北坡上。那时候，老祠堂还没有倒，但是新祠堂修好之后，牌位等等的祠堂物件就被敲锣打鼓地送入了新祠堂，老祠堂就这样被荒废了，几年后就由于年久失修而倒塌了。事实上，现在大多数情况下，拆房子的成本总会高于造房子，这也是为什么村里大多数空房就放着让它们自己倒掉的原因。
说也奇怪，就那么一个两个祠堂的变动，当年村里一拨小孩子纷纷考进了县里省里的学校。大家都传言道士灵验，对新祠堂的打扫、修葺也比老祠堂时期更加上心，尤其是对家里有小孩的人家来说，这个新祠堂可谓关注着父母长辈对孩子望子成龙的美好愿望。
李程昕心里却暗笑，除去迷信地说是祠堂风水的原因，更多其实也该是海边的穷孩子们本身就聪慧，加上能够吃苦耐劳，经过前面那一段苦哈哈的日子，大家都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不可否认，他就是这样想着的人中的一员。他不认为自己的人生有神明相助，从那时候走到现在，还不都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吗！
但是无论他如何想，对于祠堂这个村里祖辈安息的地方，再怎么无神论，大家总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李程昕记得已经倒塌的老祠堂是民国风的青砖结构，带了一个海边渔家的普通屋顶，大块的青砖上用石灰涂白，墙上画了很多七彩的壁画，大致都是什么渔民打渔，农民种地之类的土味壁画。
而全村一起捐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新祠堂，则又恢复了更加古老的风格。石板地基，全木质榫卯斗拱的结构看上去像一个小庙。窗楹、檐角有木雕的劳动景象，也有梅兰竹菊之类。看上去更加古色古香，也更有传统的味道。
李程昕拾级而上，北坡上的新祠堂一开始只能看到绿叶掩映中的檐角，但是很快就露出了全貌。新祠堂门口，春节时候贴的春联还在，才过去了两个多月，写春联的红纸依然鲜艳，春联上的墨字字体遒劲，是村里老人写的：
“祖公宗德流芳远，
子孝孙贤世泽长。”
横批：“绵百代昌。”
用白话文解释一下也就是村里祖先流传下来的美德，能够福泽子孙，而且要绵延百代，村子始终昌盛的意思。
其实在李程昕看来，村子其实却是在衰败下去的。随着年轻人的外流，村中老人一位位逝去，长居村里的人逐渐减少。等国家一点点收回离开村子的人户口之下的土地，村子存在的意义也会渐渐消失……
李程昕站在门口盯着这副对联感叹良久，终于停下了这番思绪，推开虚掩的新祠堂正门。进门看到的就是满墙架子上按照分支和辈分排布的牌位，墙面前方则摆放着供桌和香坛，两侧墙边是大型的烛台，墙上挂着绣着捐赠、建造新祠堂的人的名字的锦旗。新祠堂建造的时候，李程昕还只是个小孩子，他的名字自然不会在上面，但是他父母的名字确实是在的。
他这还是第一次仔细阅读墙上锦旗上的文字，一个个熟悉的祖辈、父辈的名字让李程昕想起童年时期在村子里的美好生活，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需要去懂。他的父母、小勇哥的父母、三叔、从伯等等，都参与了祠堂的建设，这个祠堂可谓是少有的对前面几代人的纪念。
一遍阅读下来，李程昕发现之前帮自己拆家的正文叔和正武叔的名字并不在建造者的锦旗之上，但是他俩的名字却在捐赠者的那面锦旗上名列前茅。稍微算了算时间，李程昕就反应了过来，新祠堂建造的那时候，正文叔和正武叔还在村外城里打工，确实没有参与新祠堂的建设。他隐约记得，当时村子里是请了县里专门修建道观的老师傅过来指导建造的。
新祠堂以它与村子大部分建筑格格不入的风格陷在北坡上一个小凹坑里。这个时候，祠堂附近一片冷清，算下来，这正是春节过完，清明未到的时候。平时不太会有人在这个时节往这边过来做祭拜。
因此，李程昕在祠堂角落找了一把扫帚，先把门口的灰和落叶扫干净，然后才找出抹布，从祠堂后面的水井里提上一桶水洗了洗抹布。等找到老村长和父母的牌位细细擦干净，才把四根红蜡烛插在可以插好多蜡烛的大型烛台上，放好贡品，又点了一大把香。
他正准备开始祭拜，却闻一阵歌声传来，正是用本地土话唱的祭文，大致意思也便是祈求祖先护佑，风调雨顺，家人平安的。村里老人会在大祭祀的时候一起唱这首歌。
李程昕记得，他这一代已经没有人会唱这首歌了，他本身很小就去外面读书，连土话都说得不怎么顺溜，所以只能勉强听懂歌词。
这歌声让李程昕恍惚了一会儿，待歌声完结，李程昕挥手关闭了这个突然跳出来放歌的系统，一时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怀。
青烟渺渺，竖直朝上方飘去。
李程昕双手合十，恭下身子，心中默念想对父母和老村长的话……
“……我回来了……我很想你们……谢谢……”
“……我做的事对吗……我很绝望……请帮帮我……”
“……盈盈……公司……对抗……”
“……小勇哥……我们家的老房子……直播……”
“……这系统是什么鬼……能不能卸载啊……”（系统：警觉）
“拯救……救赎……”
在祠堂里拜了又拜，将手中的香插在香坛里。李程昕在祠堂里叨叨嘘嘘了两个多小时，把他这几年埋在心里的话说了个遍，才站起身来，在院脚石头堆出的小火坑里把纸钱都烧了。一阵山风吹过，纸灰飞向远处的大海。
这一套功夫做完，李程昕顿时觉得心情轻松下来。
看看天色还早，虽然过了午饭点，但是早饭那一堆韭菜为主做出的菜还没消化，李程昕便坐在祠堂外面的石凳上掏出手机，终于打算看看那本所谓的《系统使用说明书》。
【地球上最重要的能量叫绿色能量，正是这种绿色能量让地球孕育了人类。如今，绿色能量已经缺失，地球正在走向毁灭，人类面对地球的即将毁灭依然没有觉醒。】
才看了第一句，李程昕就觉得有些不妙，这个话题听上去非常高大上，非常正面，但是这不该是他这个失去父母、女友、工作的人该面对的东西啊啊啊啊！
【人类凭借一知半解的知识破解宇宙奥秘，滥用地球上的绿色能量，招致可悲的结果。】
【本书旨在为初次使用绿色能量救世系统的读者提供指导，确保您安全正确地生产和传播绿色能量。此外，安装本系统后，达到目的之前，请您珍重。】
“嘁，危言耸听！”李程昕再翻过一页，这一页是目录。
【目录：
准备，p5
系统的概要与基本操作，p11
系统的初始化，p14
调整，p22】
“唉，总觉得这个系统的存在非常的尴尬啊！”李程昕禁不住把手机扔到一边。
之所以这么厌烦，是因为李程昕最讨厌这种说明书了。购买电子键盘、电吉他之类音乐用品时，总会附送一份说明书，但李程昕从没好好看过。
盈盈就曾经吐槽过，说李程昕自有一套对付乐器的办法，那就是胡乱摆弄一通开关，好歹掌握基本操作就行。所以她常说李程昕，他虽然买了一堆性能先进的乐器，却连十分之一的性能都没用到。
想到盈盈，李程昕因为看说明书而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于是拿起手机继续看下去，他翻到“准备”这章。
【系统会选择符合标准的人激活，首先，需要一片30000平方米可自由操作的土地。这片土地不需要属于你，但是当你在土地上开垦或改变地形时，不会遭受强烈的阻碍。】
【第二，需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每一点绿色能量的激发都伴随着汗水，需要有充足的体力，强健的脑力和不屈的心力。】
【第三，需要能够传播绿色能量的潜力。生产绿色能量的过程中，你的行为可以感染他人，让他人重复你的行为生产绿色能量。】
【第四，你要有同心伙伴。众木成林，你的伙伴虽不知情依然积极快乐地与你一起生产绿色能量。】
这特么是什么鬼，李程昕扔下手机，无力捂脸，这描述，略羞耻。
这也是他讨厌看说明书的一个原因，按他的看法，这个说明书的几个准备的要求感觉和他没什么符合的。
这个系统，能不能卸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