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晏国太子洛君月,人称风流邪魅断袖殿下,可我本性女,爱好男,父皇将我当男儿养,封我为太子,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谈。近半年里,外人传我性情大变,转而热衷于礼佛持经、悟道修行,我走遍全国各大寺庙行善布施、拜佛求经,其实……另有原因。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佑国寺是我走访的第二十四家寺庙,巳时大雾未散,钟楼佛塔尚蒙在薄薄雾色之中,平添了几分仙灵之境。我从大雄宝殿拜佛出来,突然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眼前,我心中咯噔一下,狂飙了过去……
据侍婢云珠描述,当时我找到他的眼神就好像我养的那只西域波斯猫看着放生池里的锦鲤,锦鲤在池中毫无危机感地悠闲游着,波斯猫双眼发着绿光在池边踱着猫步,突然波斯猫一爪伸去,锦鲤咕咚一跳,波斯猫就栽进了水里……
这一回,我还没栽进水里,不过是闯进了寺院的净身房……哦,不对,是洗澡堂……
当时雾气太重,对方步伐太快,我一时情急没去看门牌就冲了进去……
于是乎一群小沙弥捂脸的捂脸,遮羞的遮羞,尖叫的,四窜的,跳水的……应有尽有。
我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看也不是,始终保持太子殿下应有的威仪与端庄,佑国寺彻底被我炸翻了锅……
市井有传,我不仅爱好男,而且还……酷帅狂霸拽!说我出生便是太子,于是恃宠生娇,养出了一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凶残狠辣、放荡不羁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必定据为己有,不喜的东西必定毁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结果不出半日,寺里的年轻和尚全都下山化缘去了……
这让我想起那位长相猥琐内心放|荡的户部尚书的大儿子,听说他某次去尼姑庵调戏俏尼姑,也是吓得整个庵堂的姑子离家出走……
我表示……你们这样诋毁这个国家的未来君主,真的好吗?
我跟住持方丈百般解释我不是有意要闯男澡堂,只是单纯地在追一位光头和尚。住持方丈的眉角抽搐了半天:“寺里的和尚都是光头……殿下要找哪位?”
我:“……”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美其名曰要给僧众们赠送僧袍,住持方丈迫不得已将寺内僧众召集到了万寿塔前,可我左寻右寻没有找到他……
住持方丈发誓道:“全寺三百零八位僧人都在这儿了。”说完还将尚在襁褓里的惠能小弟子塞给了我,一脸“殿下你还想怎样?”的表情。
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之前我幻觉了?
蓦然间,众里寻他千百度,他此刻就坐在万寿塔下方的龙滩水库边……
我心头一喜,疾奔而去,一众僧人的视线就跟着我在万寿塔通往水库的两百多节阶梯上狂跳起来……
我从小就做着一个梦,梦里有道模糊的身影、模糊的面庞,白衣如雪,圣洁超尘,在熟悉又陌生的宫殿,在紫檀书案边,在春旭碧桃下,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他教我习字绘画,陪我练武策马,我唤他殿下哥哥,他伴我快乐成长。虽不知他是何人,我为何总做着这些梦,但我知道他一定对我有着不一般的意义,我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我以为这些幻真幻假的梦境只是臆造而出,戏中有说《牡丹亭》里的柳梦梅和杜丽娘以梦为媒、终成眷属,原来我的梦中情人也真的存在!此刻他一袭月白色长袍坐在水库边垂钓,满月将落,晨光澄澈,长袍吸纳日月光华泛出薄薄银色,背后一鼎高大的金佛香炉袅袅香烟朦胧了他深邃的眉眼,潋滟波光,雾色柔纱,玉琢的俊颜出尘清癯,气质如圭如璧,似是神仙中人。
我看得呆了,犹恐在梦中,突然他站起身来,收起鱼竿准备离开……
我大急,脱口就喊道:“殿下哥哥,等一等!”
对方脚步一顿,没有在意,越走越远……
我慌了神:“那个……垂钓的和尚,等等我阿喂!”
他仍旧没在意,眼见又要消失在浓浓白雾中,我慌得飞身一跃……哎,怪我情急疏忽了,两年前我跌落悬崖武功尽失,没了轻功,原想如仙女下凡、沉鱼落雁一般飞至他面前,岂料我却如闪了腰的落雁一般……啾的一声……砰……直接将他沉入了水库中……
全寺三百零八位僧人皆是倒抽口凉气,就连我也觉得这搭讪的方式未免太过放纵了……
“咳咳咳咳……”我从水里狼狈地爬了出来,挂在岸边的石头上大喘气:“哥,哥哥对不起……刚,刚才不是故意的……”
对方一脸“走在大街上却被女神经拍了一板砖”的莫名其妙惊愤之色,全身湿得透彻,素洁的袍子被河中淤泥染得一团乌黑……
我深觉愧疚,连忙上手给他擦脸擦衣袍:“哥哥莫生气,我刚才太激动……”
眼见我脏兮兮的魔爪要抹去他的俊脸上,他一双凌厉的凤眸带着冰刀射来:“太子请自重,这是佛门圣地!”
我:“……”
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便是这般痛心疾首。
早知如此,刚才应直接在万寿塔那边脱了鞋扔了过来:“啊喂!和尚!给本王捡鞋!”
至少我不会落个廉耻荡尽的断袖淫|魔形象……
云珠给我出主意道:“殿下既然喜欢他,不如将他带回宫中吧!”
住持方丈眉毛跳出了额头:“殿下使不得,他命带煞星,克夫克母克妻儿,殿下身系家国命运,万不能沾惹他这种祸水啊。”
祸……水?我想住持方丈你一定是口误了……
我和蔼地笑道:“大师别慌嘛,本王只是想认他做师父而已。”
“师父?殿下想跟他学什么?”
我双手合掌、十分虔诚道:“佛法。”
“哈哈哈哈……”住持方丈难掩侥幸之色:“殿下误会了,皋端他不是僧人。”
我:“……”
他叫郝皋端,是久负盛名的民间画师,有“画仙”美称,精于佛像、花鸟、山水,画作独树一帜、意境深远,笔墨雄浑大气,色彩明快鲜亮。二哥有段时间痴迷于他的画作,还在我面前大加品评赞赏,可我不知怎的,每次听到他“郝皋端(好高端)”的名号,就有些忍俊不禁要喷饭的冲动。
皋端大师,人如其名,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云珠帮我打听到,他是住持方丈的恩人之子,偶尔住在寺庙后山的避尘台上感悟山水、避世隐居。因他幼而聪敏,天赋慧根,佛法上造诣颇深,住持方丈有意受其衣钵,培养他为下一任接班人,然而他却不愿出家,说是僧人戒律诸多,他生性闲散、不宜修行。
我好奇:“既然不愿出家,为何剃了头发?”
云珠也奇道:“僧人们都说自打见到大师时,他就是光头了,以前他还戴着面具,最近将面具摘了下来,惹了不少桃花呢。”
我微微一惊,不仅皱起眉来,戴面具?
云珠又道:“不过大师定力十足,不沾红尘,前几日有位貌美如花的富家小姐追去避尘台看望大师,却不知大师说了什么话,那小姐哭成泪人儿跑下了山,自此再未上山……”
我呵呵一笑,欣赏不已:“禁欲系的画师什么的最有爱了!”
云珠:“……”
住持方丈说,皋端不归寺里管束,我若想拜他为师,还需亲自去跟他说……“不过皋端性格寡冷,不善言谈,老衲在此先为他求个情,他若有失礼不当之处,还请殿下宽宏大量,饶他一命。”
我微微一怔,饶他一命?他不善言谈吗?可我听说,他曾在跨国佛理辩论会上随便搭了几句话,结果说残了好几位资深辩论大师。之后无人敢来佑国寺谈佛论道、切磋口才,担心自毁名望,败在一个常住香客手里。
云珠解析道:“可能方丈大师想说的是……‘不善’的言谈?”
果然,当日下午,我就领略到了皋端大师十分不善的言谈……
下午,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着青碧色素雅纹睡莲流云锦袍,华发高束,倾泻如瀑,银色菩提叶镶碧玺发冠衬着整个人低调奢华有内涵,想一想皋端大师乃国内外知名画师,有着超高的审美水平和艺术天赋,我这一身打扮应该还能入他的眼吧?
云珠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再怎么打扮,也是男人……的打扮。”
我潇洒地甩开肩头华发:“知道什么是真爱么?跨越生死,超越年龄,不论性别、等级、国别、身份!他若这样爱上你!绝对是真爱!”
云珠:“……”
风吹帘动,奉我之命监视皋端一举一动的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
我挑眉:“怎么了?”
他支吾道:“殿,殿下晚些再去找大师吧,大师这会儿在海会楼前暴晒罚站……”
“罚站?他不是不归寺里管吗?谁让他罚站?”
侍卫哑了哑,低着头不敢说话了,我似有所悟,面色微沉:“去把他叫来,本王和他好好谈谈。”
众人:“……”
盛夏酷暑,火伞高张,流金铄石,殿外的花儿叶儿被烤得奄奄发蔫,蝉鸣如焦烧在炭火上尖利刺耳……
我抱着波斯猫坐在窗前有些失落,上午我刚跟主持说要拜皋端为师,下午他就站在住持方丈的议事殿外暴晒自虐,用手指头想也知道他是不愿做我的师父呀!
云珠小心翼翼道:“殿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奴婢瞧着,大师好像不认识殿下……”
我怎会认错人?他不仅常常出现在我梦中,而且两年前,我在江铃战场重伤之时,恍惚间见他从天而降救了我,他头上无发,穿着僧袍,手持法杖,这一年里我走遍各大寺院只为寻找他……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装作不认识我?为何拒绝做我师父?”云珠安慰我道:“大师本就性格冷僻,淡泊名利,不畏权财,奴婢听说有些达官贵人千金求他画作,他却不屑一顾、直言拒绝。所以……殿下别往心里去。”
我怎能不往心里去?梦里的他与我青梅竹马,相知深爱。而现实的他却……救了我后,不辞而别,如今我找上门来,他还假装不认识我……
等了许久,皋端还没来,原本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可天空变脸,天心阁前的千年榕树被狂风吹得枝叶狂舞,乌云滚滚而来,轰隆一声惊雷劈开,大雨倾盆,屋瓦万鼓齐鸣,我郁闷极了,这么大的雨,他不会来了的……
突然,门被内监连滚带爬地扒开:“殿下殿下,大师来了,大师往这边来了!”
我惊起:“他带伞了吗?”
“没有……”
我急忙扔掉波斯猫去内室拿油纸伞,而云珠拉住我道:“外面雨好大的,殿下会淋湿,还是让奴婢去接吧……”
外面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打着伞也没用……
可我迫不及待,打着伞就冲进了雨瀑中。雷电密织如网,雨水涤荡如潮,一丈之外看不清事物,地面积水没过了脚背,行路艰难。
我小跑了一段距离,隐约看到前方榕树下停住了一道白影,雨水如瓢泼盖在他的身上溅起一层白雾,明明狂风呼啸,滂泼肆虐,但他身定如松、磐石不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素袍浸得透湿紧贴肌肤变为了淡黄色……
我心中一动,奇异的爱恋之情汹涌上了心头,错觉地以为他变成了梦中之人,隔着雨瀑在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接下来的这段对话因为影响了晏国乃至晏晋夏各国未来十几年甚至几百年的政治走向与外交政策,史学家、戏曲家、文学家都对这段对话有过不同版本的猜测与推断……
最合理的猜测莫过于:
皋端拒绝道:“在下不愿做殿下的师父。”
我森冷一笑,一拳打在榕树上,榕树巨震,鸟窝坠毁,叶落如雨:“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边。”
皋端面色微白,将视线从歪掉的榕树上收了回来:“殿下,我愿意。”
最人性的推断莫过于:
皋端谦逊道:“草民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殿下的师父。”
我呵呵一笑,数十宫婢端来一箱箱金银珠宝银票官服:“黄金、宝石、良田、高官、美人……随便你挑。”
皋端的视线从琳琅璀璨的珠宝上收了回来:“好,成交。”
当然,还有市井盛传的最黄暴版本:
皋端面色飞霞,扭捏推诿道:“殿下莫要强人所难,在下不要……”我邪魅一笑,将他按在了榕树干上,按住他嘭嘭心跳,挑眉:“大师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皋端:“……”
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众人都猜对了开头和结尾,却没一个猜对过程……
当时的过程是……
我彻底被他一副天人之颜迷得魂魄出窍,在这之前,我并未真切地看过他的面容,梦里他是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香气却是独一无二的。此刻近距离细看,这张脸美得令人发指,如同一尊完美的艺术品,肌肤白皙如璧,剑眉浓黑入鬓,两片薄唇凝着晶莹雨水鲜红诱人。最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长翘如扇的睫毛下一双深谙迷人的凤眸……
凤眸我见得多,但没有谁能生得他这般英气逼人、引人入胜,不带丝毫邪魅撩人,瞳仁墨黑,光若千斛明珠,神能洞悉万般,似一颗吸人的石子令人不可自拔。
直到他轻唤了我两声殿下,我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咳道:“久闻大师工书擅画、博古通今,本王想拜大师为师,薪酬待遇一切从优,大师考虑考虑?”
他微微一怔,却是疑惑道:“天下能士居多,殿下为何选择在下为师?打算跟在下学些什么?”
我道:“学无止境,圣人无常师。天下能士居多,但多循规蹈矩、墨守成规者,了然无趣。本王想跟大师学些特别的东西,如:大师独树一帜的丹青?华佗再世的医术?精湛绝伦的武艺?”
他眉角微动,面色平澜道:“武艺?”
我点头:“大师得住持方丈器重,必定身怀绝技!本王在江铃战场上被可恶的鬼面将军击中心脉跌落悬崖武功尽失,听闻佑国寺的《洗髓经》可以帮助恢复功力,大师若能授我此经,本王感激不尽!”
他眸色微沉,却道:“在下不会什么《洗髓经》。”
我惊住,他当时从十丈高的悬崖飞下来救我,武功不同常人,怎会不会武功呢?
我又道:“总之大师精六艺通古今,只要本王不会的,大师会,大师就可以做我师父了!”
一阵沉默,大雨砰砰打在油纸伞上,乱如鼓震,他却道:“在下颇为好奇,殿下经常这样随手捏个理由就认他人为师的么?”
咔嚓一声,我的下巴掉去了雨水里……
他又道:“据在下了解,殿下并不痴爱书画,殿下拜在下为师,莫不是心血来潮,或另有目的?”
我:“……”
若是寻常百姓,我堂堂太子殿下请他做师父,他除了感恩戴德,怎敢质疑我的用意?以前我见色起意……哦,不对,是爱才心切、好学进取!的确认了不少帅哥俊才为师父,比如:破案如神的大理寺卿、琴技一绝的建州知府、七步成诗的新科状元……大家私底下都知我居心不良,可也没人敢搬到明面上来说穿啊!
大师,你真棒!
我一本正经道:“大师误会了,本王喜怒不形于色,暗恋书画已旧,可是宫中的画师画艺平庸、千篇一律,本王不喜。自见过大师的那副……”我两眼一直,竟没记住二哥鉴赏的那幅画作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
我随机应变:“那,那睡莲画得极好!大师一改前人独画莲之亭亭玉姿,转而将万千莲花融入水天碧色之中,给人一种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视觉冲击!大师标新立异的画风,本王好生佩服!”我口水四溅,激情澎湃,偷看他的神色,亦是眸中流光飞梭,又道:“那睡莲正如大师自己,面对花花世界、污浊倾轧仍旧保持着清净淡然、超然而出的心境,这是莲花之真谛,也是归隐的最高境界啊!”我啊的时候不免又飞出颗口水……
他僵了片刻,方道:“殿下所说的可是那幅《水中仙》?”
我狂点头:“对对对,就是你的那幅《水中仙》!”
他呵呵了。“在下没画过什么《水中仙》,那幅就叫《睡莲》。”
我:“……”
你耍我啊!
轰隆一声惊雷劈下,老天也为我感到羞愤了!我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突然云珠一声惊呼,我就见皋端的俊颜放大数倍,腰间一热,脚下一轻,天旋地转间我和他便相拥滚去了池塘边……
所以整件事件大家都猜对了开头和结尾,却没人能猜中过程,因为……我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他扑倒在地了啊!在地了!地了!了!
老师们从小教导我们,雷雨天的时候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在树下躲雨!然而刚才我色迷心窍站在树下和他闲扯,险些被雷劈了啊!劈了啊!啊!
我们方才站立的地方,二十四骨玉玺映月油纸伞被一根大腿粗的树枝从中压折,若不是皋端及时出手将我抱走,此刻的我怕是如雨伞一样半身不遂了……
豆大的雨点如弹珠扑在他的脑后,我瞠目结舌地仰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他的眸色肃冷而凌厉,仿似刚才经历了一场大劫。眼睫轻眨间,珍珠般的水滴簌簌落在我的脸颊上,一阵奇香扑鼻而来……
这种香我每次做梦也能闻到,命宫人调配了数千香料也没制成,寻了多年也没寻着,如今,真真切切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也是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一眼确认他就是我梦中之人的原因。
“大师你压着我了……”我面红耳赤,心神荡漾,语无伦次……
他一动不动,声音滚烫带着奇香拂于我面上:“知道什么人会被雷劈么?”
我愣了愣,心跳扑扑……
他勾唇一笑,笑得美绝人寰:“作恶多端的人才容易被雷劈。”
我:“……”
雷声撕天裂地,大雨瓢泼惊人,他白皙的俊颜隐约漫上绯色,映着莲池中的粉色重瓣荷莲,生出艳雅魅惑之色。他单薄的长袍被雨水浸透肌肤,坚实健硕的胸肌紧贴在我的身上,我一阵口干舌燥,魂不守舍……
他将我拉了起来,滚烫如火的手抓着我的臂弯,凤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道:“殿下是煞星之命,性情骄戾,杀业太重,在下功德尚浅,不敢做殿下的师父,担心——被雷劈。”
我:“……”
我出生那年,晏国大旱,国师批言我命犯天煞,红颜乱世,此生必会祸国殃民,杀戮不尽。父皇盛怒,驱逐了国师,国师临走前留下一个锦囊,锦囊中写,除非将我当男儿养大,给予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否则,我的贪婪和欲望将吞噬一切比我权贵的人。
晏国三年滴雨未得,父皇只得信了这道命批,封我为太子,果然,晏国大雨倾盆……
我命犯煞星之事无人知晓,也无人敢提,皋端竟然直言不讳、出言不逊!
“你王八蛋!刚才我两都站在那个地方,怎么能说那雷是来劈我的啊!”我满心里飞起的粉色泡泡啵啵啵全都破了……回击道:“住持方丈说你也是天煞孤星!咱们半斤八两,那雷肯定是来劈你的!”
他怔了下,不怒反笑,却又突地收了笑,冷冷道:“殿下可还记得曾在这里赐死过一位小沙弥,那小沙弥不过是洒了些香油在殿下的衣袍上,殿下却取了他的性命。殿下多行不义遭雷劈,还要赖在我身上么?”
我:“……”
原来整件事情是因为那小沙弥的缘故么?当年我赐死小沙弥另有原因,大师不能因此就断定我杀业太重、作恶多端呀?人之侮我者,与其能防,不如能化。我深刻反省,痛定思痛,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我慈善宽仁、爱民亲民!
次日晨,我早起去帮小和尚们挑水砍柴,又去大殿里搬运法器打扫卫生,为寺中的佛像贴金、给每位僧人购买僧袍,一整天我都挂着别有用心的笑容,眼里开满了博爱无限的花朵~~~
可是,经过沉鱼落雁和威逼色诱事件之后,全寺上下对我有了更深层面的印象,我目及可见的僧人都成了年过半百的老和尚;偶尔路上遇见一两个小和尚,转眼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更有一次,某位小沙弥与我狭路相逢,他见避无可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再抬头时,脸上已被自己抹了两把泥……
这……
侍卫来报,皋端今日一切正常,吃饭睡觉习佛法、修身养性装文艺,傍晚的时候会了位画友,二人的谈话颇具内涵。
皋端道:“他身为太子,怎能一点戒心都没有?上午刚见了我,下午就要拜我为师?”
对方淡笑:“那也因人而异,谁让你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呢,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好色风流~~”
我:“……”
皋端又道:“去查一下,她都拜过哪些人为师,结果如何。”
我:“……”
结果当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众僧人跑去皋端的面前痛哭流涕道:“大师救救我们,把这妖孽收了吧!牺牲你一人幸福千万家!她整天待在寺里不走,我们好怕怕~~~~”
皋端冷悠悠回道:“你们想多了。你们有我好看吗?没有就洗洗睡吧。”
“……”
次日晨,住持方丈传话来说,若殿下真想拜皋端为师,就放下太子身份随他去后山的避尘台……学点什么吧。末了又道:“皋端和佑国寺没有什么关系的哈,若是发生了什么事,老衲不负责。”
我:“……”
我的八谋士听闻此事,火烧火燎地从宫中赶了过来,声嘶力竭苦劝道:“殿下三思啊,殿下乃国之根本,肩负江山社稷,怎能去山上避世隐居?这郝皋端分明图谋不轨,殿下应警惕啊!”
正时我坐在山下的醉仙楼中享用一大桌肉菜过荤瘾,听到众人阻拦,不禁皱了皱眉。
众人随机应变道:“臣打听过,郝皋端是吃素的,避尘台上只有一间破庙四面透风,后院遍种白菜萝卜,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受得了那等苦行,臣等立刻将他打晕带走,绑回宫中!”
我:“……”所以有怎样的谋士就会有怎样的主子,不是我酷帅狂霸拽!而是他们比我更加酷帅狂霸拽!
我制止道:“皋端已然对我反感,你们不许对他无礼!”
众人觉出异常,纷纷进言:“臣闻得吏部侍郎的儿子看上一位商家小姐,可那小姐高贵冷艳接地气,誓死不从官家人,侍郎少爷发狠睡了小姐,如今二人育有一儿两女……”
又道:“臣也闻得丞相外甥的干妹妹痴情一位武林掌门人,她乔装打扮入门学艺,某日发狠将掌门睡了,如今已成了掌门夫人……”
总结道:“殿下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发狠把他睡了!保管他会自愿随殿下入宫!”
我:“……”
当谋士是高风险仕途,忤逆主子的意思令主子不快会掉脑袋,一味顺从主子将主子带入困境也会掉脑袋,想我刚起手时培养了三十八个谋士,如今只剩下八位,可见,活到最后的……都是流氓!
我哈哈哈哈笑得流泪:“本王又不是那种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大师是禁欲系的,上半身思考的时间比下半身多,此计不行。”
谋士们眉眼一抽,皆以一种“殿下你以前不就是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流氓么?”的眼神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我最终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想请他给父皇治病呢,你们休要胡来,当敬之重之!”
众人:“……”
我寻找皋端,一为解相思,二为报恩情,三便是求助了……
父皇前几年患上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时而复发,近期有恶化的迹象,太医束手无策,朝中危机四伏,各方势力也蠢蠢欲动起来……
我落崖之时,骨头尽碎、血流枯竭,然而他却将我完好无损地救活过来,可见医术高明,华佗再世!父皇若能得他医治,怪病必能根除!
可是他不但不承认救过我,反而还反感排斥、言语相讥?
所以我打算亲自上避尘台探一探虚实!
避尘台避世绝尘,高居山巅,原本是供僧人悟道静修之用,后来因为西面山崩,风水变差,就独给了皋端一人居住。这里的古庙是小乘佛教寺庙,以塔为中心,塔下即是庙宇,方形佛殿内供着一尊莲花生大师的金像,高大的菩提树四角挺立,圆如绿月,遮蔽艳阳……
与琉璃金碧、香火不绝的佑国寺相比,这里的确冷清了许多,不过也没谋士们说的那样四面透风、白菜萝卜……单从佛殿的设计规模和盘旋而上的青石岸兰优昙华浮雕台阶可见,这个庙宇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行了一路,水和干粮早已吃完,闻着神龛上的供奉瓜果,更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连忙放下包袱去寻皋端……
按理,这个时辰皋端应该在吃午饭,可我围着殿庙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我转而去到外围的僧房找他,木质结构的穿斗式僧房一共六间,屋外道路清洁,屋内摆设整齐,窗台门栏一尘不染,可见皋端生活严谨、患有洁癖。我的视线落在了每间房前栽种的花草药材上,幽香飘来,醒神清脑,心中咯噔一下,皋端果然懂医术!
忽然,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从僧房里传来,我鬼使神差走去了窗前……
透过窗棂我隐约看见了皋端大师正披散着单薄的白袍站在热气腾腾的木桶前……擦洗身子?大中午的,擦什么身子啊!
只见他拧干了湿软的洁白毛巾顺着自己的脖颈往下擦拭,先是健硕的胸肌,再是清晰可见的八块腹肌,修长的指尖划过诱|人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窗外透入的阳光将这幅美景映射出完美的颜色……他擦完了前胸褪去了僧袍擦后背,素白如纱的衣袍流云般滑去他的胯骨上,扇子面的身段在热气微醺下隐熠撩|人的光泽,肱二三四五六头肌上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水珠幽幽闪烁,隐约见他右臂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记,如点上胭脂红梅,妩媚动人,后背修长的脊椎线和优美的肩胛线条直看得人双眼发绿,鼻血狂飙……
古人有言,美人沐浴若芙蓉戏水、香艳无边,今朝我看大师擦身图……雾里看花、半遮半掩,说不出的……魅惑啊!
谋士们那句“一不做二不休、发狠将他睡了”的话如魔咒响在大脑,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再晃了晃,晃了晃,鬼迷心窍,有些中邪了……
猛然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若是常人,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定是听不到我肚子叫的,可皋端猛地转头,一双凌厉的凤眸直接将我吓得滚去了地上,接着房中一阵细碎声响,房门吱呀打开,皋端换了件干净的白袍出现在我的面前……
“师,师,师父……”我舌头打结,面红耳臊:“我饿了……有洗澡水吗?”(⊙o⊙)…
一定是我荡|漾疯了,明明想问有吃的吗,结果问成了……洗、澡、水?
骄阳彤丽,俊颜浅霞,皋端一双幽深的凤眸眯成了一条危险的长线,脸色虽然不好,可耳根红得透彻,似那十月天的小枫叶……
他道:“殿下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我愣了愣,不知何意。
他解析道:“殿下吓得满地打滚,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我:“……”
对呀!我是男纸汉!就算他在赤裸洗澡,我也应该面不红心不跳才对啊!
我干咳两声,掩饰道:“那,那个……我是被师父结实的胸肌和迷人的身段惊服了!”
他呵呵冷笑,绯唇勾上的弧度简直夺魂摄魄,扫了我一眼,拂袖甩下一句话:“厨房在后面,饿了自己去做饭。”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