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师赵炳南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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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髻龄萌芽,弱冠学成

赵炳南学名赵德明,祖籍山东德州,幼年时家境十分贫困,全家老少七口,仅凭父亲给人帮工做糕点,母亲零星做点外活勉为生计。
旧中国瘟疫成灾,百病猖獗。贫穷和疾病犹如二条毒蛇,无情地吞噬着赵炳南孱弱的身躯。五岁出天花,六岁患痢疾,七岁打摆子,这就是留在他脑海中最早的记忆。连年患病,使赵炳南失去启蒙就读的大好时光,但也萌发了他学医治病的幼嫩胚芽。
论起赵炳南的学历,从八岁上学算起,只有六年私塾。因为不是官办的学堂,经费、校址和师资都没有保障,六年之中,他就辗转投师六处,饱尝了辍学之苦。生活逼迫,催人早熟。童年时期的赵炳南已经懂得:单凭家庭接济,根本无力完学,所以每在放学之余,常常帮人捎带买东西,挣上一二个铜板,零星添置点笔、墨、纸、砚。十四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经他人辗转介绍,“换徒”到北京德善医室,投师丁德恩,号庆三,开始了学徒生活。
民国初年,西方医学刚刚传入我国,整个医学水平之低,不难想象。在这种环境下学徒,哪有老师手把手耐心地教呢?记得有一次,赵炳南看《濒湖脉学》上讲:“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如微风吹鸟背上毛,厌厌聂聂。”对“厌厌聂聂”四个字,他百思不解其惑,请教别人,也只是说:“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学徒生活照例十分艰苦。每天早晨四点多起床,下门板、生火、收拾铺盖、倒便器、买东西、做饭、摊膏药、打丹、帮下手……无冬无夏,一年到头,每天都要干十几、二十几个小时,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觉。其中,学徒重要的内容之一还有熬膏药。有一次赵炳南摊膏药,一面摊,一面打瞌睡,突然右手伸进滚烫的膏药锅里,顿时手上的皮被扒掉一层,疼得钻心,又不敢让人知道,只好偷偷拿些冰片撒在上面。
艰苦的生活,繁重的体力劳动,并没有磨灭他渴望学医的强烈愿望。每当夜深人静,众人熟睡之时,他就挑灯夜读。疲乏了,用冰片蘸水点一下眼角,醒醒神;没有纸和笔,对门纸店相熟的小徒弟常取出店里残缺不能售出的笔、纸二人分用;右手一度烫伤,就用左手干活写字。直到晚年,赵老大夫写字、干活还能左右开弓,运用自如。
在这种艰难困苦的环境下,他自学完《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外科名隐集》《外科准绳》《疡医大全》《濒湖脉学》《本草纲目》等医籍,有的还能背诵,至今不忘。对于一些皮外科基本功,如熬膏药、摊膏药、搓药捻、上药面、打丹等也都掌握得十分娴熟。谈起这段学徒的艰辛,赵炳南颇有感触地说:“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生龙活虎,无忧无虑,他们生活上甜如‘蜜’,学习上有人教,业余生活丰富多彩,简直是手捧金饭碗,生活在天堂﹗而我那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一九二零年,北洋政府举办中医考试,他虽然考取了,但发的是“医士”执照,只能在四郊行医,不准进城。过了几年,又经过一次考试,二百多人参加,只取十三名,他是其中之一,才准许在德善医室门口挂了个行医的牌子了。
就在学徒的第四个年头,老师不幸病故,他又和诸师兄师侄共同支撑门面,并继续苦读三年。经过几年的钻研,他总算偷学了一些医疗技术,也为德善医室尽了徒弟之劳。一次,河南伪省长的女儿患鼠疮(淋巴结核),他出诊一周。师侄满以为这趟美差一定可捞到一大笔出诊费。谁知,这个省长一毛不拔,回来两手空空。师侄怀疑他独吞了出诊费,不问青红皂白,第二天派人送了封信,硬是把他辞退,由他们独家经营。当时赵炳南并无一点积蓄,生活无着,只好四处奔波,求亲告贷,这家赊药,那家借房,东挪西借,总算在西交民巷办起了二间房子的小小医馆,有个落脚之处。三年后,医馆业务逐年兴盛,他重礼道谢了亲友,还清了债务,又租赁了一所大四合院,如此苦干三年,有点积蓄,才正式开设了老北京熟知的西交民巷医馆。
在抗生素尚未在临床应用的20世纪20年代,赵炳南能用中医中药的方法治疗一些皮外科疾病,确有其独到之处。从此,他的名声很快随着他高明的医术传扬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