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师赵炳南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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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医德高尚,不愧己心

多年行医后,赵炳南在中医外科界总算有了一席之地。就连北京的洋车夫遇有皮外科病家乘坐,也主动介绍到他医馆诊疗。但赵炳南来自底层人民,深知劳苦大众的看病不易。对那些无力就医的穷人,他秉承“穷汉子吃药,富汉子还钱”的师训,免费看病吃药,分文不取。一次,几位农民从西直门外抬来一位“对心发”(背部蜂窝织炎)的患者。他见病人就诊不便,主动提出免费出诊。经他细心诊疗,亲自上药,坏死组织很快脱落,二个月后,疮面长平痊愈。左邻右舍闻讯凑钱给他送了块木制的义匾。在他行医生涯中,送来的木匾、玻璃匾、铜匾、银盾、银瓶不下百八十件,但唯独这块义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炳南把治病看作救命,把救人看作救火,反对那种见钱眼开、不顾病人的医疗作风。他常讲,旧社会有人把大夫比作“神仙·老虎·狗”。意思是:瞧好病,称大夫是神仙,歌功颂德,加倍酬谢;瞧不好,骂得大夫狗血喷头,名声扫地,一文不值;要想赚钱,就得预支保金,狠狠捞一笔,先当老虎。可在当时,赵炳南却一反俗例,遇有病家就医,先治病要紧,不言明诊金。治好病,随病家酬谢,各尽各心;不能治的,声明看不了,请另就高明,但从不讲是不治之症;有的病人病入膏肓,难以救治,虽舍医赔药,也心甘情愿。有感于当时“庸医杀人不用刀”、“不伤于病,而伤于药者多也”的医弊,赵炳南诊病时总是详询病情,细察脉色,辨证认真,处方周密,医嘱详尽,态度谦和,一时认不清的病,宁可不看,也决不敷衍。
当然,请他看病的,也有达官富商之类的阔人,从中也得到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他除了把这些收入用来维持医馆外,还为社会公共事业略尽绵薄。当时的北平中医公会缺乏经费,他解囊相济;华北国医学院需要资金,他慷慨捐款;建立妇产医院,他竭力资助;开办普济施诊所,他义务应诊。到头来,只乐得两袖清风,俭朴度日。
赵炳南蔑视那种意逐荣势,企踵权豪,而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的混世者。他常说:“现在社会上的某些不正之风,在旧社会是正大光明。那时候,一个人有了名气,想滑下坡或攀富贵都很容易。”
一九二五年,清末皇帝溥仪退居天津“关起门来做皇帝”,曾由溥的老师陈定琛、朱益藩二人介绍赵炳南前往诊病。溥仪患的是“白刃疔”(唇疖),有破相之忧。赵炳南采取外用提疔办法,内服清热解毒、托里透脓的中草药。三天后,栓出脓尽;一周后,基本痊愈,没留瘢痕。通过接触,溥仪对他颇有印象,提出要聘他为“御医”。赵炳南说:“家有八十岁老母无人侍奉,我这个年龄,只能尽孝,不能尽忠”,婉言拒绝了招聘。
旧社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使赵炳南信守一句话——“万事不求人”。他曾气愤地说:“旧社会我没有一个朋友。”
北平沦陷前,赵炳南怕挂那么多匾招惹是非,悄悄托人拍照后,卸下收藏。谁知这样也难免飞来的横祸。北平沦陷后,人不自由,连挂钟也不自由﹗日本侵略者规定:中国人要按日本时间把钟拨快一小时。他想,在中国的国土上,难道中国人都不能按照中国的时间生活吗?他开设的诊室里的挂钟,就硬是不拨,结果被汉奸狗腿子发现,一进诊所,便把挂钟摔碎了。他们一走,赵炳南就又重新买了一个,照样按照中国时间拨好,挂在墙上。后来又被摔掉一次,他再次买了个新挂钟。
当时,眼看国土沦丧,国难当头,作为一个中国人,赵炳南的心情非常郁闷。他盼呀盼,盼望抗战胜利。认为胜利后,日子可能好过些。谁知道,在国民党统治下,生活更是艰难。地痞流氓到诊所闹事,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再加上物价飞涨,生活毫无保障……在这种日子里,他心灰意冷,虽未满五十,却深感垂暮之年已到,于是,就拄起拐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