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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挂钟和拐棍
北平沦陷前,我怕挂那么多匾招惹是非,悄悄托人拍照后,卸下收藏。谁知这样也难免飞来的横祸。北平沦陷后,人不自由,连挂钟也不自由!日本侵略者规定中国人要按日本时间把钟拨快一小时。我想,在中国的国土上,难道中国人都不能按照中国的时间生活了吗?我开设的诊室里的挂钟,就硬是不拨,结果被汉奸狗腿子发现,一进诊所,便把挂钟摔碎了。他们一走,我又重新买了一个挂钟,照样按照中国时间拨好,挂在墙上。后来又被摔了一次,我再次买了一个新挂钟。
当时,眼看国土沦陷,国难当头,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的心情非常忧闷。我盼呀,盼呀,盼望抗战胜利。认为胜利后,日子可能好过些。谁知道,“强盗前面走,豺狼后脚跟”。在国民党统治下,生活更是艰难。地痞流氓到诊所闹事,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再加上物价飞涨,生活毫无保障……在这种日子里,我心灰意冷,虽未满五十,却深感垂暮之年已到,于是就拄起拐杖来了。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星红旗庄严地升起在天安门广场。毛主席、党中央制定了一系列中医方针、政策,中医事业获得了新生,宝贵的中医学遗产得到了很好的继承和发扬。北平一解放,人民政府就发给我中医师证书,我的工作也受到国家和人民的重视。1951年,北京各界人民响应抗美援朝总会号召,纷纷订出拥军优属公约或计划。我主动提出愿意免费给患病的烈军属诊疗,受到政府登报表扬。在北京中医医院成立之前,我先后被聘请为北京市中医第二门诊部、中央皮肤性病研究所、和平医院和北京医院的中医顾问,半日参加集体工作。在皮研所,我和西医同道商定共同搞湿疹、牛皮癣、神经性皮炎等三个病种的研究。西医同道提出:牛皮癣并无真菌,称其为癣,不大合适。我说:“中医有牛皮癣之名,指皮损坚如牛领之皮而言,并无临床上大量脱屑之实,治法也不相同。”我认为,牛皮癣与古代文献所记载“白 ”相吻合。“ ”字从其字形结构看,是病字头上加一个匕首的匕,如同匕首刺入皮肤,以示病程的缠绵日久。经中西医认真研讨,始知中医所谓牛皮癣实际上指西医的神经性皮炎,西医所指的牛皮癣也不是中医所称的六癣之列。后来,我们取得一致意见,认为命名银屑病较为贴切。这件事虽小,却使我回想起一件往事。那是在新中国成立前,北京医院是德国人办的。有一次,一位病人的家属请我去医院诊病。但那时,这所医院规定不准中医进病房。因此,我只好与病人家属一起,作为探视病人的亲友进去,趁大夫、护士不在时,偷偷为病人诊脉,回来后再开方,病人也得偷偷敷药吃药。对比之下,不胜感慨,只有在新中国成立后,中西医才能真正摒除门户之见,取长补短,坐在一起,自由地交流学术思想。
1955年,经卫生部傅连璋同志介绍,我给朱德委员长看病,其间见到了敬爱的周总理。周总理态度和蔼,平易近人,亲切地和我握手,嘱咐我,给首长看病要安全有效,中西医结合,积极谨慎,与病人商量。周总理温暖的手,像一股暖流,使我感到激动;周总理的亲切指示,给了我勇往直前的力量。我觉得自己心明眼亮,力量倍增,从此以后,拐杖也就自然而然地扔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