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师赵炳南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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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御医与换帖

多年行医后,随着治好一些病人,我在中医外科界总算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听说,善书上写了我一笔。就连北京的洋车夫遇有皮外科病家乘坐,也主动介绍到我医馆诊疗。但那些有钱人根本看不起我们,他们管中医外科病叫“疙瘩”,管我就叫“瞧疙瘩的”。
作为一个医生,我接触了社会的各个阶层,看过各种人物的面孔。富人的傲慢与跋扈,穷人的哀苦与悲戚,就像一面无形的罗网,使我难于挣脱。有人要求我一夜之间为之除却沉疴怪疾,有人希望拉我入伙,为之效力。于是,我固守着一条信念:“岂能尽遂人愿,但求无愧我心。”这既是我做人的哲学,也是我对旧社会挑战的回答。
记得民国年间,清末皇帝溥仪退居天津旭街静园后,曾由他的老师陈宝琛、朱益藩二人介绍我前往看病。溥仪患的是右鼻孔“白刃疔”(唇疖),唇颊部红、肿、高大,疼痛难忍,忐忑不安。那时虽说溥仪退位隐居,却还是关起门来做皇帝,神气十足。在询问病情中,我了解到他有破相之忧,希望免除手术,采用中药治疗。我就用中医提疔的办法,外用药捻加盖黑布化毒膏,内服清热解毒、托里透脓的中草药。三天后,栓出脓尽;一周后,基本痊愈,没留瘢痕。康德年间,我又给溥仪的荣皇后看过一次病。二次接触,溥仪对我有些印象,提出让我做他的御医。我说:“家有80岁老母无人侍奉左右,我这个年龄,只能尽孝,不能尽忠。”拒绝了皇宫的招聘。
民国年间,我曾给吴佩孚看过病,认识了他的儿子吴某。这个人喜欢玩狗,不惜重金。有一次,他的爱犬尾巴叫人剁了,蜷在墙角,疼得直打哆嗦。吴某知道我专瞧外科,便让我到他家给狗看病。当时我想,狗虽是个畜生,但毕竟也是生灵,也就不大介意。我察看完伤势,撒点用上等冰片调制的药面,纱布包好,很快痛止,伤面愈合。吴很高兴,提出要和我换帖拜把兄弟。我说:“我信仰伊斯兰教,祖辈传下的规矩,不和外教结亲。”就这样,换帖之事,始终未成。
旧社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使我信守一句话:“万事不求人”。我曾气愤地说:旧社会我没有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