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追寻永恒的“伊人”
按照惯例,写书的人总要在正文之前,说说自己的选题初衷、写作意图、内容主旨之类的话,名之前言。说起写作意图,作为此书的首倡者和主编,我自感不能伟大到像叔本华那样,献出这本书“是为了人类”(1),也不会偏狭到蒙田伦理模范式的“纯粹是为了我的家庭和我个人”(2),而是有点“中庸”,或者说“平庸”——我是为了我的“伊人”!就是《诗经》中所吟咏的那个“伊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遥望历史,我仿佛看见了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开始了对“伊人”的苦苦追寻。“伊人”在河的对岸,在河的上游,在河的中央,在水边的沙滩上,诗人溯洄从之,溯游从之。有人说“伊人”是诗歌作者的意中人,是他的情人,他的爱人。为了他的“伊人”,作者上下奔走,竭力求之。这的确是一幅凤求凰或者凰求凤式的爱情画面。然而我倒认为这个“伊人”不过是作者所追寻的美好事物的统称罢了。意中人也好爱人也好,他们都不过是美好事物的一种而已。不是这样吗?在中国悠悠的历史长河中,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与追寻,是一代又一代龙的后人接力传递的亘古不变的永恒的主题。
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从非洲大陆走出来的人类,跋山涉水,寻求美好家园的筚路蓝缕的写照?这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后辈,对智能社会乃至“火星社会”,那无数个明眸皓齿的或“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新的“伊人”,孜孜追寻的象征?
收回目光,我们发现,每一个学科的发展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新媒体所隶属的新闻与传播学科,又何尝不是奔赴在这样的追寻之旅呢?编写一部网络与新媒体专业奠基性的精品新媒体概论教材,又何尝不是我们全体编写人员的追寻的那个“伊人”?这一教材的主要研究对象——新媒体,又何尝不是我们追寻的那个“伊人”呢?
当今社会,“伊人”无所不在,追寻亦无所不在。正如人们用极大的热情宠爱着自己已经牵手的那个“伊人”一样,我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也是紧紧地握着自己那个“伊人”的手,凝视着“她”,钟情地,款款地,说着这番话。而你呢?在我的朋友圈里熟悉的你,在我“摇一摇”哗哗的声响中,附近的、呼之欲出的、陌生的你,在我想象中天涯海角的你,素昧平生的你,平淡而草根的你,高贵而雅致的你,现在是不是,也正与你的“伊人”在一起,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呢?我想,绝对没错!当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你的那位“伊人”肯定陪伴在你的左右。可见,我们对这“伊人”的痴爱与热恋何其相似乃尔!此所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美好的事物——“伊人”,亦人之所欲也。
这个“伊人”是谁呢?——手机!
不是吗?手机,是让人爱得一塌糊涂的东西,也是让人爱得死去活来的东西。它登堂入室,与你同床共枕,又与你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只是它给你带来的东西,却是天壤之分、云泥之别:有人用手机每天死磕,小小地“先赚了一个亿”;有人用它“papi papi”地“酱”成了“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网红;有人用它“死磕自己,愉悦大家”,甘当知识的二传手,圈住了数以万计的“罗粉”;有人却因它被骗得倾家荡产,颗粒无收;也有人用它制造谣言而锒铛入狱。更让人咋舌的是,低头看手机,失足落水者有之;过马路被汽车碾压而亡者有之;老司机把人撞得魂飞魄散者有之;新司机自己被撞得粉身碎骨的也有之……如此一幕幕悲喜剧的上演,无不是手机为之!
然而,爱它也好,恨它也好,我们不得不承认,人类已经进入了尼葛洛庞帝所描绘的那个数字化生存的时代。短视一点儿说,如今手机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存方式,改变了我们所在的时代,改变了人类自己!这个改变可能没有达到顶峰,必将继续改变下去。尽管有人在2015年已经危言耸听地宣布了它5年后灭亡的时间表,但我相信,这个“伊人”还会陪伴大家走过一段让那个预言家暂时失望的、稍稍长久的日子。
因此,我们不得不静下心来,让它在教材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它,在我们的教材里,是被称作新媒体的东西。说它是“伊人”,不过是用了当下新媒体一个惯用的吸睛手法而已;而且说它是新媒体,不是我的原创,也不是我们教材的语用专利,而是如今学术界甚而各个行业的流行热词。
然而遗憾的是,“伊人”在水一方,飘忽不定,变动不居,就像施拉姆所描绘的七天之喻那样,新媒体的变化,随着时间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而不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了,已经进入了秒杀级的时代!今天宠爱有加,明天,你就会移情别恋了!你会秒杀它!因为你的另一个,或者另几个新的“伊人”又要来了!你必定要换一个手机,苹果8,苹果9,苹果N?华为Mate 10 Pro、Mate 20、Mate N?甚而不消更长的时间,那个预言家手机消亡的预言就会成为现实。
不过,不用担心,手机消亡了,还会有你的另一种新“伊人”接踵而至:它会附于你的身上,执行阿里巴巴的“如影”计划,成为一个附身的具有识别功能的生物薄膜新媒体,通过脉搏、血管和掌纹等特征,确认人的身份后成为你的“影子”,你便拥有一个和人融为一体的支付宝,彻底摆脱“身手钥钱”(身份证、手机、钥匙、钱包)和充电宝的束缚;它也可能在体外,是你的贴身生活小秘书,每天帮你测量血压心跳,关灯开门,每天细数冰箱里面的鸡蛋,计算每块肉品的卡路里,为了你保持苗条的身材,给你定制蔬菜水果让快递小哥送来;它也可能是你的司机,任凭你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会送你到想去的地方;他也可能是你的形影不离的翻译,你没有必要从小学到大学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习外语,它陪伴你周游世界,走遍天涯海角,让你与不同国度的人无障碍地畅聊。还有……某公司发明的登上美国《时代》周刊封面的机器人jebo为你跳舞唱歌,沙特阿拉伯的公民机器人索菲亚给你讲“我要毁灭人类”的笑话……
还有后天的“伊人”,这只是明天!那么后天,大后天,这些“伊人”是谁呢?但是,不管它姓什名谁,或美或丑,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新媒体!”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新媒体是辉煌的,也是没落的;追逐“伊人”的我们是速朽的,也是永恒的。因为处于此时的某个具体时代的新媒体,无论何等的“新”,此时的我们,对“伊人”是何等的难舍难分,最终必定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都会随着历史的车轮,淹没在漫漫的征程中!只有当我们、我们的后人如夸父般不断地去追逐新媒体的时候,彼时的媒体和彼时的我们的后人,将会是一种永恒的存在。因为那时的媒体是新媒体,那时的我们后人仍是新媒体的主人。新的媒体像太阳一样,永远地照亮、指引夸父们追赶的前程。然而,眺望未来的新媒体,我们不能确切地说清那时“伊人”的一切,但它可能会从“在水一方”走过来……
我把你带出了图书馆。你应该在两星期内被归还,但我一直留着你,远远超过时限,造成了巨额罚款。图书管理人员很好。没有让我立刻交罚款。但说她也是按规则办事。这笔罚款是由图书馆系统和你的出版商定下的。
我是一名作家,正在找一位表演老师教我如何大声朗读我的作品。虽然你的出版商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名,但你包装上的履历已经告诉我了。我以为我们会相处融洽,实际上也是如此,从你被下载到我的插卡槽的那一刻起。
你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3)
《你,仿真状态的你》,虚拟的伊人,现在的我,无法看到你的模样,也无法听到,你,未来的新媒体,大声朗读我们的教材的美妙的声音,我只能截取贺铸的《青玉案》和欧阳修的《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两词中的句子,来对未来的“伊人”——新媒体,对如今新媒体的后人,投去来自历史深处的欣羡的目光: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美轮美奂且略带凄婉的诗句,把我们带入对未来的遐想,也许是“瞎想”,因为彼时之“伊人”已非此时之“伊人”,彼花亦非此花。可恨时间之刀,残忍而公允,除旧布新,新之无穷,变之无定,“伊人”亦无穷,我辈别无它途,自当与时俱进,逐之无尽也。
而教材的编撰,也是如此。《智能时代新媒体概论》是对这个智能时代“伊人”形象的速写式描画,是对它灵魂的扫描式解读。这种解读也须随时更新,这种描画也应与时俱进。21世纪以来,新媒体的不断涌现和业界如火如荼的实践,是学界总结升华新媒体规律的源泉,使得相应的教材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据编者目力所及,以“新媒体概论”“新媒体新论”“新媒体导论”命名的概论型教材,就多达十余种。按说面对如此繁多且不乏精品的教材,笔者与参编之同人,本当率领自己的学生择其善本,多加研习。然而,新媒体指数级爆发的张力,应用技能技巧的“分”新“秒”异,使我们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一直驻留在这些教材之上。新的媒体,新的技能,新的规律,犹如新的“伊人”,在吸引着我们去探索它,总结它,描画它,追逐它!也许这正是美国科学史家库恩所说的科学范式的革命,在新媒体领域的又一次尝试,又一种新范式的追逐……
来吧,追逐吧!请扫码,预览未来的“伊人”——
程栋
2018年3月3日
(1)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序言:“不是为了同时代的人们、不是为了同祖国的人们,而是为了人类,我才献出今日终于完成的这本书。我在这样的信心中交出它,相信它不会对于人类没有价值;即令这种价值如同任何一种美好的事物常有的命运一样,要迟迟才被发觉。因为,只是为了人类,而不可能是为了这转瞬即逝的当代,这个唯个人眼前妄念是务的世代,我这脑袋在几乎是违反自己意愿的情况下,通过漫长的一生,才不断以此工作为己任。在这期间,即令未获人们的同情,也并不能使我对于这一工作的价值失去信心。”
(2)(法)米歇尔·蒙田著的《蒙田随笔》序言写道:“这是部坦白的书,读者,它开端便预告你,我在这里并没有拟定什么目的,除了叙述自己的家常琐事。我既没有想到对于你的贡献,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荣誉。我的力量够不上这样的企图。我只想把它留作我亲朋的慰藉:使他们失去了我之后(这是不久就要成为事实的),可以在这里找到我的性格和脾气的痕迹,因而更恳挚更亲切地怀念我。”
(3)亨利·吉.Nature杂志科幻小说选集II[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