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夫人的幽灵
下面是一个幽灵的故事。巴格雷夫夫人和维尔夫人自小就是密友,她们都有不幸的精神与情感生活。每当见面她们总是彼此安慰。俩人很久没见面之后的某一天,维尔夫人突然出现在巴格雷夫夫人家。她们又叙谈如故。维尔夫人的出现骇人听闻,因为她在见到巴格雷夫夫人之前就已经去世,然而巴格雷夫夫人却坚持声称那天她亲自见到了维尔夫人。鬼怪幽灵的故事东西方都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个故事是笛福的幽灵版本,其中描写的精细度和生动性令人叫绝。其实故事从某种程度上揭示出人们的心灵需要安慰和保护时的复杂、微妙的心理。
这件事前后发生的经过实属罕见,其真实性又确凿无疑,无论是从我的阅读中还是与人交谈中,我都从未发现过类似的事情。这件事恰好可以满足最乐于和善于探究问题之人。巴格雷夫夫人就是维尔夫人死后现身的证人;她是我的老朋友,相识来往已有十五六年了,我可以担保她一贯以来的好人品;我也可以肯定她从青年时期直到认识我期间的好性格。讲了这件事之后,巴格雷夫夫人遭到维尔夫人兄弟的朋友们的诽谤,这些人似乎认为幽灵现身本身就是毁誉之事,他们竭力诋毁巴格雷夫夫人的名声,并嘲笑这件事纯属无稽之谈。但凭借该事情真相的原委,以及她本人的乐观性格,即使有其可恶的丈夫在其中使坏,巴格雷夫夫人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丝毫的沮丧;我也从未听她流露出任何消沉、抱怨之词;即使在其丈夫的恶行之下,她也从未流露过任何负面的情绪,这一点我和其他几位可信之人都亲眼看见过。
大家必须清楚,维尔夫人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未婚淑女,在过去几年里遭受突发性错乱之苦,在其身上的具体表现就是说话间突然离题。她由唯一的兄弟供养,在多佛为兄弟照看家。维尔夫人生性虔诚,其兄弟给人的印象是性格沉稳;但现在他却竭力将这桩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维尔夫人从小就是巴格雷夫夫人的密友。维尔夫人当时处境艰难;其父并没有承担好父亲照顾子女的责任,结果是孩子们遭罪。而巴格雷夫夫人那些年也有个好不了多少的父亲,所不同的是她衣食无忧;维尔夫人则是衣食皆忧,她常说,“巴格雷夫夫人,您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朋友;生活中无论何事都不会消除我对您的情谊。”俩人就各自的不幸常互相安慰,一起读德勒兰库尔的《论死亡》,以及其他书籍;就这样,她们像两位基督之友那样,在痛苦之中互相安慰。
维尔先生的朋友在多佛海关为他谋得一份差事之后,维尔夫人与巴格雷夫夫人的密切关系就一点一点减弱;她们彼此虽然从未争吵过,但互相在某种程度上疏远了,最后巴格雷夫夫人有两年半没有见过对方,其中有一年多巴格雷夫夫人不在多佛,最近半年中有两个月住在坎特伯雷自己的家中。
就在自己家中,在1705年9月8日这一天,巴格雷夫夫人午前独自坐着,想着自己不幸的身世,虽说处境艰难,她还是说服自己应该皈依上帝。“好了,”她说,“至今我生活都有着落,而且毫无疑问我的状况仍将如此;我也心满意足了,等时候到了,我的痛苦也就结束了。”于是她拾起针线活儿,但还没等开始做,就听见有人敲门。她起身去看谁敲门,结果是她的老闺蜜维尔夫人,一身女骑装打扮。此时钟正敲响中午十二点。
“夫人,”巴格雷夫夫人说,“见到您很吃惊,有好久没见到您了。”但巴格雷夫夫人还是告诉对方见到她很高兴,并主动以吻相迎,维尔夫人也同样回敬,可就在俩人的嘴唇几乎相碰之际,维尔夫人却用手挡在眼前说,“我不太舒服,”于是乎回避了这一礼节。她告诉巴格雷夫夫人她要出门旅行,很想先看望她一下。“可是,”巴格雷夫夫人说,“您怎能单独旅行呢?我真感到惊讶,我知道你有个很体贴人的兄弟。”“哦,”维尔夫人说,“我给我兄弟留了个条,然后就离开了,我特别想在旅行之前看望你一下。”于是巴格雷夫夫人同她从第一间屋子里走进另一间,维尔夫人在一把扶手椅子里坐下来,那椅子正是巴格雷夫夫人听见维尔夫人敲门时坐的。“这不,”维尔夫人说,“我亲爱的朋友,我来是为了重新恢复咱们的老交情,请原谅我中断了咱们的友谊;如果您肯原谅我,您就太了不起了,堪称女中之杰。”“嗨,”巴格雷夫夫人说,“别提那事了,我从未多想过。”“您怎么看我?”维尔夫人问。巴格雷夫夫人说,“我以为您同世上其他人一样,富贵使您忘却了自己也忘却了我。”随后维尔夫人提起巴格雷夫夫人在过去的日子里如何提供种种友善的帮助,她们彼此在逆境中如何频繁交流,还有她们所读的书,特别是她们从德勒兰库尔的《论死亡》中所汲取的安慰。她说那本书是有关这一主题写得最好的。她还提到写死亡的舍洛克博士以及两本翻译过来的荷兰书,还有其他几本书。但是她说德勒兰库尔对死亡的看法最清晰,并认为德氏对探讨这一问题的其他人的未来处境也看得最准。之后她问巴格雷夫夫人有没有德勒兰库尔的书。巴格雷夫夫人说,“有啊。”维尔夫人说,“拿来。”于是巴格雷夫夫人上楼把书拿了下来。维尔夫人说,“亲爱的巴格雷夫夫人,假如我们的信念之眼就像我们的肉眼一样睁大着,我们就应该看到四周有天使保护我们。我们现在对天堂的概念绝对不像德勒兰库尔所说的;因而在自己的痛苦中解脱吧,相信全能的主对您有特殊的关怀,您的痛苦就是上帝恩宠的征象;这些痛苦完成赋予的任务之后,自然会离您而去。相信我,亲爱的朋友,相信我对您说的,未来每一分钟的幸福都将无限地由于您所遭受的痛苦而奖赏给您。我绝不相信(她虔诚地用手拍着膝盖,实际上在讲话的大部分时间里她一直如此)上帝会让您在这种痛苦状态下度日如年。但是,您放心,您的痛苦必将离您而去,或者说您将远离痛苦,这一天很快会到来。”维尔夫人悲悯而神圣地说着,巴格雷夫夫人多次哭泣起来,她被深深地打动了。
后来维尔夫人提及了肯德里克的《苦行僧》,作者在该书的结尾处记述了早期基督徒的生平。维尔夫人推荐他们的行为方式作为今人的榜样,并说,“他们的谈话不像我们这个时代的样子。现今,”她说,“一切交谈都只是虚夸、空洞,与他们的大相径庭。他们那时的交谈为的是启迪心灵,互相建立信念,因而不像咱们今天这样,咱们今天也不像他们从前了。但是,”她说,“我们必须像他们从前那样。他们之间有真诚的友谊,可是现在哪儿去找那样的友谊?”巴格雷夫夫人说,“现今确实难找真正的朋友。”“诺里斯夫人有一本抄写精美的诗集,叫《完美的友谊》,我特别喜欢。您见过那本书吗?”维尔夫人问。“没见过,”巴格雷夫夫人说,“不过这些诗,我有自己的手抄本。”“真的?”维尔夫人说,“那就拿来啊!”巴格雷夫夫人从楼上拿来了手抄本,递给维尔夫人读,可她却谢绝了,并没接过来,说“低头会使她头痛”。随后她请求巴格雷夫夫人为她朗读,巴格雷夫夫人照做了。俩人赞美着被称作《完美的友谊》的那些诗,这时维尔夫人说,“亲爱的巴格雷夫夫人,我将永远爱您。”在这些诗里,“乐土的”一词用了两次。“啊!”维尔夫人说,“这些诗人们用这类词形容天堂。”她常常用手挡住眼睛说话,“巴格雷夫夫人,您是不是觉得我一阵阵犯病,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没有,”巴格雷夫夫人说,“我觉得您看起来跟我从前认识您时一样。”
幽灵的这番话,据巴格雷夫夫人自己说,比她所能描摹的措辞更精雅,也更丰富——因为无法想象一个人能记住一个钟头加三刻钟的对话,而她自己认为只是记住了要点——这番话之后,维尔夫人对巴格雷夫夫人说,她要请对方给自己的兄弟写一封信,告诉他让他把戒指给某个人;还有,在她的柜子里有一小袋金子,她要让人把两块大一点的给其表弟沃森。
这样边说着,巴格雷夫夫人觉得维尔夫人又要犯病了,于是她自己就在维尔夫人膝盖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以防病来了会使维尔夫人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她觉得扶手椅会防止维尔夫人向两边倒。她想转移维尔夫人的注意力,于是几次拿起她的长袍袖子大加赞赏。维尔夫人告诉她长袍的料是精炼丝绸的,而且是新的。但尽管如此,维尔夫人还是一再坚持她的请求,叮嘱巴格雷夫夫人一定不要拒绝她。她要巴格雷夫夫人有机会向其兄弟转达她们彼此交谈的内容。“亲爱的维尔夫人,”巴格雷夫夫人说,“我觉得还是您自己说为好。”“不,”维尔夫人说,“虽然这件事现在似乎与您无关,之后您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巴格雷夫夫人为了满足她的一再请求,想去拿笔和墨,但是维尔夫人说,“现在别记,等我走了再记,但您一定要保证做到。”这是维尔夫人分别时嘱咐的最后几件事之一,巴格雷夫夫人一一应允。
后来维尔夫人问起巴格雷夫夫人的女儿。巴格雷夫夫人说女儿不在家。“不过如果您想见她,”巴格雷夫夫人说,“我去叫。”“好啊,”维尔夫人说。说完,巴格雷夫夫人就离开去邻居家找女儿。可等她回来,维尔夫人已经出门来到街上,面对着牲畜市场。那天是礼拜六(正是集市日),她站在那儿,准备等巴格雷夫夫人回来就告别。巴格雷夫夫人问她为何那么着急。她说她得走了,不过也许周一才上路,并告诉巴格雷夫夫人,她希望上路之前能在表弟沃森家再见到她。之后她说要告辞了,便离开巴格雷夫夫人,巴格雷夫夫人目送她直到在拐弯处消失,当时是下午一点三刻。
维尔夫人由于旧病发作,死于九月七日正午十二点,死前的清醒时间不超过四小时,并在此期间接受了圣礼。维尔夫人出现的第二天,也就是礼拜天,巴格雷夫夫人患伤风,嗓子痛,很不舒服,那天出不了门;可是礼拜一早上她就派人去沃森上校家,想知道维尔夫人是否在那儿。沃森的家人对此感到很惊诧,叫人捎话说维尔夫人不在那儿,也没人等她去那儿。对于这个回答,巴格雷夫夫人对女仆说她一定是弄错了名字,或是没说清楚。于是她围上头巾,带病亲自前去沃森上校家。她虽然不认识这家的任何人,也要去弄个究竟,看维尔夫人是否在那儿。这家人说他们对她的询问感到不解,因为维尔夫人一直不在城里。他们肯定,如果她在城里,她会在他们家的。巴格雷夫夫人说,“我肯定她礼拜六有将近两个钟头和我在一起。”他们说那不可能,因为假如她在的话,他们一定会见到她。正当他们争执之际,沃森上校进来,他说维尔夫人的确死了,死者的纹章匾正在制作中。巴格雷夫夫人马上派人找到负责纹章匾的人,并查明情况属实,这使得巴格雷夫夫人大吃一惊。于是她就向沃森上校全家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诸如她穿着什么样的长袍,长袍上有什么样的斑纹,还有维尔夫人告诉她长袍的料是精炼丝绸等。这时沃森夫人惊叫起来,“天哪,您的确见过她,因为除了维尔夫人和我之外,没人知道那长袍是精炼丝绸的。”沃森夫人还承认巴格雷夫夫人对长袍的描绘很精确,“因为,”沃森夫人说,“是我帮她制作的。”这位沃森夫人满城四处张扬,亲自证明巴格雷夫夫人见到了维尔夫人的幽灵,这确有其事。而且沃森上校立刻陪同两位绅士来到巴格雷夫夫人家,从她口中亲耳聆听此事。这件事迅速传开,绅士们和上层人士、明贤之人以及无神论者都纷至沓来,最后对于这件事的说明反倒成了巴格雷夫夫人义不容辞的任务。来者对事情的真实性大多极为满意,他们清楚地看到,巴格雷夫夫人并非患忧郁症,因为她出现时总是愉快、悦人,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赞许和尊重,人们都以能从她口中亲耳聆听到此事为荣。我事先该告诉您,维尔夫人还告诉过巴格雷夫夫人,她妹妹和妹夫才从伦敦来看她。巴格雷夫夫人说,“您安排事情怎么这么古怪?”“也是迫不得已,”维尔夫人回答说。而她的妹夫和妹妹也的确来看她了,他们就在维尔夫人快要断气之际到了多佛城。巴格雷夫夫人问她喝不喝茶,维尔夫人说,“喝茶我倒不反对,不过我敢保证那个疯子”——指巴格雷夫夫人的丈夫——“打碎了你所有的茶具。”“不过,”巴格雷夫夫人说,“我总会弄到喝茶的东西。”但是维尔夫人还是谢绝了,她说,“别管了,算了吧。”于是这事就过去了。
我一直与巴格雷夫夫人同坐,有个把钟头,这期间她回忆着维尔夫人新的言谈。她还告诉巴格雷夫夫人另外一件有关钱的事,老布雷顿先生每年给维尔夫人十英镑,这是一桩秘密,巴格雷夫夫人直到维尔夫人亲口告诉她才知道。
巴格雷夫夫人讲起这故事从不走样,这使怀疑故事的真实性或不愿意相信之人大为困惑。巴格雷夫夫人家隔壁邻居院子里的仆人听见巴格雷夫夫人同某人交谈有一个钟头,那是她正同维尔夫人在一起。巴格雷夫夫人同维尔夫人分手后,就去了隔壁邻居家,她告诉邻居同一位老友畅快地交谈了一会儿,并且叙述了谈话的全部内容。自从此事发生后,德勒兰库尔的《论死亡》一书奇怪地一销而光。据说,尽管巴格雷夫夫人讲述这件事经受了许多麻烦和疲惫,她却分文不取,也不让女儿收任何人的东西,因此她讲这件事并非有利可图。
但是维尔先生却竭力压制这件事,并说要见巴格雷夫夫人。而事实上自从他姐姐去世后,他就在沃森上校家,但却从未靠近巴格雷夫夫人。他的一些朋友说巴格雷夫夫人是个骗子,说她知道布雷顿先生每年给十英镑的事。我所认识的人大多可信,而出此言者却偏偏是个臭名昭著的骗子。眼下,维尔先生一派君子风度,他倒没说巴格雷夫夫人是个骗子,而只是说她的恶夫弄昏了她的头脑,但她只需出面对证,就会有效地驳倒这一伪称。维尔先生说他在姐姐临终前曾问过她是否有什么交代,但她却说没有。现在维尔夫人的幽灵托付要处理的东西微不足道,也不牵涉法律程序,所以这项澄清事实真相的计划对我来说,似乎只是为了让巴格雷夫夫人说明事件的真实性的需要,其中包括她的所见所闻,以确保她在通情达理之人心目中的名誉。与此同时,维尔先生承认有一小袋金子,但并非是在柜子里找到的,而是在梳妆盒里。这似乎不可能。针对这一点,沃森夫人证明维尔夫人对自己柜子的钥匙格外小心,她不可能将柜子托付给任何人。既然如此,毫无疑问,她不会将金子放在柜子外面。而维尔夫人常用手挡眼睛,并且问巴格雷夫夫人病痛是否毁了她,对我来说,这些似乎都是她有意要提醒巴格雷夫夫人她自己有病,使巴格雷夫夫人有心理准备,不要觉得托她给兄弟写信、处置戒指和金子这些行为有什么怪异,就好像一个临终人的遗嘱似的。接下来的一切让巴格雷夫夫人感觉她又要旧病复发,同时显示出她又一次对巴格雷夫夫人无限的爱和关怀,让她不感到害怕。这些的确都出现在她的掌控之中,特别是她选择白天巴格雷夫夫人独自在家时来访,免了见面相吻的礼节,还有她告别的方式,避免了第二次吻别的礼节。
那么,维尔先生为什么认为这件事影响很坏——他显然是这么认为的,这可以从他竭力压制这件事中看出来——我想象不出为什么,因为大多数人认为她人格高尚、言谈虔诚。维尔夫人有两件大事要完成,一是安慰痛苦之中的巴格雷夫夫人,二是原谅她中断友谊,而且期间充满了虔诚与鼓励的话语。因此,如果要说巴格雷夫夫人能炮制出从礼拜五到礼拜六这么一套故事——假如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维尔夫人的死——而情节毫不混乱,也毫无个人私利,那她必然是一个聪明绝顶、幸运无比,也罪大恶极之人,我敢说,要完成以上诸多事宜,她必须超过任何一个旁观者的才能。我几次问过巴格雷夫夫人她是否真的摸过那件长袍,她谦逊地回答道:“如果我的感官还可靠的话,我肯定摸过。”我问她拍维尔夫人的膝盖时是否听见声响。她说不记得听见什么了,但是说维尔夫人的存在似乎就像我现在和她谈话那样真实。巴格雷夫夫人说:“假如你还不相信的话,那么我也许很快就会以为现在是您的幽灵在和我说话,这就像让我相信我并没有真的见到她一样;因为当时我全无恐惧,接待她像朋友,也像朋友一样告别。”巴格雷夫夫人接着说,“我不会花一个子儿去让别人相信这事。我对此无利可图,我自己知道,只有不断的麻烦。假如这件事不是由于偶然而真相大白,公众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是现在她说她要将此事私存于心,尽量避开公众。之后她确实这么做了。她说曾有位绅士跋涉三十英里来听她讲这件事;她也曾对着满屋子的人讲过这件事。有几位特别的绅士也曾听巴格雷夫夫人亲口讲述过这件事。
这件事给我震动很大,我对此就像对相信一件有根有据的事实那样感到满意。我们为什么只是因为不能解决某些我们所不能确定或证明的事情,就要去争辩事实的本质呢?这使我疑惑不解。巴格雷夫夫人的可信和真诚本身在任何其他事情中都会是不可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