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从宇宙的生成和演变,到万物的出现和活动,再到人间社会的秩序,在非常有限的篇幅中,《恒先》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宏大的宇宙观和人间观。整体上说,这一宇宙观和人间观具有道家的属性和特质,因此研究者比较一致地将之归属于道家学派。问题是它在早期道家思想生成、演变和谱系中所处的位置。本文开头我们谈到这一文献是处在老子和庄子之间,并认为正是它和《太一生水》的一起发现,使我们得以认识老子和庄子之间道家宇宙观的形态,摆脱了这一阶段上道家哲学模糊不明的状况。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初步的推测。李学勤先生提供的说明很简略,在此我们也不拟展开讨论。我们推测《恒先》在《老子》之后,一是基于老子为道家学派创立者这一传统立场,二是基于《老子》(郭店简本《老子》尚非《老子》原本)的早出。《恒先》没有使用《老子》的两个主要概念‘道’和‘德’,但它沿用了《老子》中的其他一些重要观念,如‘恒’(简本和帛本)、‘朴’、‘静’、‘虚’、‘气’、‘域’、‘一’、‘复’、‘自生’、‘名’等,这是它承继《老子》的方面;同时,《恒先》又扩展了老子的思想,提出和使用了一些新的概念,如‘恒先’、‘太朴’、‘太静’、‘太虚’、‘天行’、‘浊气’、‘清气’、‘恒气’、‘自作’、‘自为’等,但这些概念又是在《老子》思想概念基础上提出的。‘朴’、‘静’、‘虚’都是从《老子》开始被哲理化的,《恒先》使之与‘太’字结合提出的‘太朴’、‘太静’和‘太虚’等合成词自然在后;通行本《老子》用‘常’字,但帛本和简本则用‘恒’字。《老子》第四章和第二十五章描述‘道’是“象帝之先”、“先天地生”,都使用了‘久远’意义上的‘先’,《恒先》使用了《老子》的‘恒’,又将《老子》单独使用的‘恒’与单独使用的‘先’结合起来,构造了‘恒先’一语,用以表示宇宙的起点和原初状态,这也能证明《恒先》是在《老子》之后出现的。至于作者具体是谁,很难判定。李学勤先生根据《庄子·天下》概括关尹、老聃之学是“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推测为“关尹一系的遗说”。传说中老子的弟子也是不少的(如关尹子、文子、亢仓子、列子、杨朱)等,《恒先》是老子哪位弟子或再传弟子所作,目前尚难作出准确的判断,但说它在《老子》之后应该可信。庄子的生卒年大约在公元前360年至前280年之间(钱穆《先秦诸子系年》说是公元前365年至公元前290年)。学界一般将上博简的时间也推定在战国中期偏晚,据此上博简的上下限与庄子的生卒年大约在一个时段中。考虑到《恒先》的实际抄写时间一般都早于陪葬时间,也考虑到庄子思想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时间,《恒先》应早于《庄子》(特别是其所代表的庄子思想)。《恒先》强调事物的确定性,提出了“异生异……”和“有非有,无谓有……”等论式;庄子推演‘气化’和转化,将事物及其关系完全相对化(‘齐物’),与当时名家惠施的思想相呼应,这可以说是《恒先》思想的反命题。庄子关注的是个人精神和心灵的超越,《恒先》关注的是社会的治理,并将老子的‘无为’与‘自为’结合起来,但还没有与‘法’结合。黄老学发挥了《恒先》的‘自为’,并又与‘法’结合起来。从这种意义上说,《恒先》又处在《老子》和黄老学之间(《庄子》中也有黄老学的成分)。总之,《恒先》的出现应该是较早的,它和《太一生水》代表了道家哲学在老子之后演变的一个重要阶段。由于两者主要都是探讨宇宙是如何生成和起源的,因此我们甚至可以将两者所处的时段称为“宇宙生成论时期”,将其所建立的哲学称为“宇宙生成论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