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美隐现:史前·夏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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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器:美感的孕育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若从人类留下文化创造遗迹的元谋人开始算起,历时已有一百多万年,占去了史前时代90%以上的时间;这也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极其不易被人发现的过程,摆在我们面前的“作品”,除了一堆堆冰冷的石器—被原始人当作工具来用的石片、石球等等,再也没有第二种对象。然而,就是这些不会说话的石器,用它们的形制变迁,向我们“讲述”着远古人类是怎样一点点、一滴滴,不断积累着“创作”的经验,摸索着美的规律,又是怎样从中获得欣喜和快慰的。

距今一百七十万年左右的元谋人的石器,大致可以看出凹凸不平的刃缘,这是锤击法在上面留下的人工痕迹,当然,这是需要专家鉴定才能看出来的,一般人还很难发现它们与天然石块的区别。把天然石块打制成用于特定目的的工具,哪怕只有几下,却明确宣告了人类的诞生。元谋人已经不会再像动物那样仅凭本能生存,在艰难的适应环境的生命搏击中,他们使足力气让后面的两肢支撑身体,腾出双手,想办法更好地借助外物去获得维持生命的食物。那些用手打制出来的石器,便成了今天我们所能见到的这种努力的第一个证明。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最根本的因素—思维、意识,也就在这种被逼出来的“想法”中悄悄滋生了。试想,如果不是在多少次的投掷摔打中逐渐意识到“硬”“刃”等等性能的作用,他们怎么会想到选择石块,并把它们打制成有棱有角的东西呢?而这种选择,这种对一定形制的朦胧认识,以及用这种认识来对双手的动作加以支配,就是最初的思维内容了。

广义地说,元谋人这已经是在有目的地进行创造活动了,只是这种创造还太过简单,相对随意,没有加工,还见不出规律、原则、模式等审美创造所应具备的一些形式要素,更不用说审美所特有的超越功用的情感想象和心理经验了。几十万年后,蓝田人的石器有了二次加工和初步分类的迹象。又过了三四十万年,到了北京人那里,石器明显增加,前后发掘加起来,总共不下十万余件。特别是从中可以见到比较固定的几种类型。薄而锋利的矩形刮削器、坚硬厚重的盘状砍斫器、首尾分明的尖状石锥等等,它们经不同的制作程序和打制方法而成,分别担当着诸如断木、击打、剥皮、挖掘块根等不同的“职责”。样式的分类,意味着人类经过长期实践,思维变得相对复杂了一些,已经有了对物体形式及其特性的认知和感觉,已经能够根据特定需要,有意识地制造不同的工具样式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就是在“把本身固有(内在)的标准运用到对象上来创造”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朱光潜节译,载《美学》第2期第5页,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即按一定合目的性的规律在进行创造。那么,他们肯定也就会从这种创造中获得目的实现的满足和激动,其兴奋程度,应该是不亚于今人对一件艺术珍品的赞叹的。

001 许家窑石球

被后人发掘出的一千多个石球中,有的直径达100毫米以上,重量超过1500克;有的直径则在50毫米以下,重量不到50克。

距今约十万年的丁村人、许家窑人,除了进一步开掘石器便利、有效的功用形式外,又在它们身上注入了追求整齐、圆满的匠心。在丁村人的一些石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修理台面的痕迹,他们的小尖状器,有的刃缘就打制得相当平齐。许家窑人的“杰作”则是石球(001)。不难想象,这些石球是要派作不同用场的:那大的,用来投掷最合适,其球形可以致远,其重量可使被投掷的动物毙命;那小的,说不定就是“飞石索”上的弹丸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石球,通体滚圆,周身布满小石片疤,从这些石疤上,你完全可以“听到”那反复敲砸的“叮当”声。不可否认,他们如此精心制作的第一要义在于好用,但在这一下下一声声的敲打中,你能说他们不也是在按照当时人心目中“美”的样式,动情地“雕刻”着他们的“艺术品”吗?

已经与山顶洞人相距不远的峙峪人,其石制品更是有了长足发展,不但形制复杂,单刮削器就有圆头、盘状、双边刃、单边刃之分;而且出现了复合工具斧形小石刀和用于弓射的小石镞。更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还发现了一件穿孔的石墨装饰品,预示着经过百万年的积累,原始人对形式的感觉,即将从单纯的功用,逐渐向审美的层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