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孤儿传奇——赵武的故事

噩梦

晋景公三年（公元前597年），大夫屠岸贾（姓屠岸，名贾。春秋时期晋国人，在晋灵公和晋景公时期都当过大夫，他的祖上曾经是贵族，祖父屠岸夷和父亲屠岸击都是晋惠公时期的大夫。贾，gǔ）要诛杀赵氏家族。

早些年的时候，赵盾一天晚上梦到晋国赵氏一族的第一代先祖叔带，抱着自己的腰痛哭流涕，神情十分悲伤；后来又开始大笑，还拍手唱歌。

赵盾醒来以后，将这个梦进行占卜，只见龟甲上烧出来的裂纹断裂了，后来又接续上了。

赵盾于是请一位叫援的史官再进行占卜，这位史官说：“这个梦是噩梦，不是报应在您身上，而是报应在您的儿子身上，但是这也是由于您的罪过。到了您的孙子那一代，赵氏一族将更加衰微。”

晋灵公被赵盾的堂弟赵穿杀了之后，赵盾迎立了公子黑臀即位，称晋成公。

晋成公六年（公元前601年）的时候，权倾一时的赵盾去世。

第二年，晋成公也去世了。晋景公即位。

晋景公三年（公元前597年），赵盾的儿子赵朔，承袭了赵氏的爵位，担任晋国将军，带兵征战救郑，而且与晋成公的姐姐赵庄姬结为夫妇。赵氏一族的势力可谓达到了巅峰。

灭族

那时，晋国大臣屠岸贾受到了晋灵公的宠信。到晋景公的时候，屠岸贾就做了司寇（西周始置，位次三公，与六卿相当，与司马、司空、司士、司徒并称五官，掌管刑狱、纠察等事），掌管刑罚。

由于屠岸贾手握刑法大权，想要向赵氏一族发难，于是打算先将杀死晋灵公的赵穿抓起来，借以牵出赵盾。

屠岸贾还告诉所有的将领们：“赵盾本人虽然不知情，但他是贼首。为臣者杀死君主，其子孙还在朝为官，这让国家如何惩治人？各位与我一同诛杀他们吧！”

韩厥（姬姓，韩氏，名厥，今陕西韩城人，因其谥号献，故亦称韩献子。他是韩武子韩万的玄孙，韩赇伯的曾孙，韩定伯韩简的孙子，韩舆之子，春秋中期晋国卿大夫。韩厥始为晋国赵氏家臣，后位列八卿之一）说：“晋灵公遇害的时候，赵盾逃亡在外，我们的先君晋成公已经判其无罪了，所以不能杀他。现在，各位将领们要杀掉他的后代，这是否定先君晋成公的旨意，而且是滥杀无辜。滥杀无辜就是作乱。为臣者筹谋大事而君主却不知道，这是目无君主。”

的确是目无君主，但是屠岸贾根本不听。

韩厥一看情形不妙，就告知赵朔赶快逃跑。

赵朔不肯逃跑，说：“您一定不会眼睁睁地让赵氏的香火断绝，这样就算我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韩厥答应了赵朔的要求，从此谎称有病不出门。

不久之后，屠岸贾未请示国君，就擅自和将领们在下宫攻袭赵氏，杀死了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灭绝了赵氏家族。

救孤

赵朔的妻子是晋成公的姐姐，已怀有赵朔的遗腹子，她逃到晋景公的宫里藏了起来。

赵朔的一位门客名叫公孙杵臼（春秋时晋国人，赵盾、赵朔父子的门客。晋景公三年，公孙杵臼和程婴合谋，藏匿赵氏孤儿赵武，为此献出了生命。杵臼，chǔ jiù），公孙杵臼问赵朔的朋友程婴说：“你为何不死？”

程婴说：“赵朔遗孀怀有遗腹子，如果有幸是个男孩，我就侍奉他；如果是个女孩，我再去死也不迟呀。”

没过多长时间，赵朔遗孀分娩，生下了一个男孩。屠岸贾听说了这件事，派人到宫中搜寻。赵朔遗孀将孩子藏在裤子里面，祷告说：“赵氏一族如果注定要灭绝，你就哭吧；如果不该灭绝，你就别出声音。”等到搜索的时候，孩子竟然一声不吭。

躲过这次搜索后，程婴对公孙杵臼说：“现在搜索一次找不到，后面还会再来搜索的，怎么办？”

公孙杵臼说：“抚养孤儿和赴死，哪件事更难？”

程婴说：“赴死容易，抚养孤儿难。”

公孙杵臼说：“赵氏先君待你不薄，你勉强为他做难的那件事，我来做容易的这件事，请让我先死。”

于是两人设法弄到别人家的婴儿背着，并包上漂亮的小花被，藏到深山里。

不久，程婴从山中走出来，假装对各位将军们说：“程婴无德，不能保护赵氏孤儿。在场的谁能给我千两黄金，我就告诉他赵氏孤儿所藏何处。”

各位将军们听了都十分高兴，答应了程婴，派出士兵跟随程婴去搜寻公孙杵臼。

公孙杵臼一看程婴领着众将士来捉拿自己，就假装生气地大喊：“程婴你这个小人！当初下宫之难你没死，和我一起谋划藏匿赵氏孤儿，现在又来出卖我。就算不能保护这个孤儿，你怎么能忍心出卖他呢！”

公孙杵臼抱着赵氏孤儿大声呼喊，说：“天哪！天哪！赵氏孤儿有什么罪过？请你们让他活下来吧，只要把我杀死就行了。”

众将士不同意，立刻杀死了公孙杵臼和那个孩子。

之后，众将士以为赵氏孤儿真的已经死了，都觉得十分高兴。谁知，赵氏孤儿仍然在世，程婴最后与赵氏孤儿一起躲藏到深山中。

血债

过了十五年，公元前582年，晋景公生病了，命人进行占卜。

占卜的结果并不吉利，显示的是“大业”的子孙后代不顺利，在作祟。这里所谓的“大业”，相传是秦人的祖先。而晋国的赵氏与秦人同出一源，到了造父（嬴姓。其祖先伯益为少昊裔孙，被舜赐姓嬴，造父为伯益的九世孙。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善御者。由于造父立了大功，周穆王便把赵城赐给他，自此以后，造父族就称为赵氏，为赵国始族）才姓赵。造父的七世子孙叔带，看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觉得周幽王荒淫无道，便离开周王朝，到晋国辅佐晋文侯，成为赵氏在晋国的第一代祖先。

晋景公就此事询问韩厥。韩厥知道赵氏孤儿还在世，就回答说：“大业之后，在晋国被灭绝的后代，不就是赵氏一族吗？从中衍传下的后代都姓嬴。中衍长得人面鸟嘴，辅佐殷帝大戊，到了周天子，都有美好的德行。往下到了昏庸无道的周幽王、周厉王，叔带就离开周朝到了晋国，侍奉先君晋文侯，一直到了晋成公，赵氏一族世世代代都有功劳，没有绝后。现在，只有君主您独独灭掉了赵氏一族，国人都为他们感到哀伤，所以占卜时就显现了。希望君主您考虑考虑吧。”

晋景公问：“赵氏一族现在还有子孙吗？”

韩厥据实以告。

于是，晋景公与韩厥二人商量要将赵氏孤儿召至宫中并藏匿起来。

众将领们入宫问候晋景公的病情，晋景公依靠韩厥的随从士兵，胁迫众将领与赵氏孤儿相见。赵氏孤儿名叫赵武。

众将领不得已，于是说：“当初下宫之难，都是屠岸贾谋划的，假传君命，并胁迫群臣。如果不是这样，谁敢作乱呢！如果不是您有疾病在身，我们这些人本来就要请求立赵氏之后。现在君主有命，这也是我们的心愿。”

于是，晋景公就让赵武、程婴一一拜谢各位将军。随后，将军们又反过来帮助程婴、赵武攻打屠岸贾，诛灭了屠岸贾的家族。

晋景公重新把原属赵氏的封地赐给赵武。赵家恢复了从前的地位，血债得以偿还。

离别

时光荏苒，赵武已经行了冠礼（guàn lǐ，是华夏民族嘉礼的一种，是古代中国汉族男性的成年礼），是成年人了。

程婴于是辞别各位大夫，对赵武说：“当初下宫之难的时候，人人都能赴死。我并不是不敢去赴死，而是要抚养赵氏的后代。现在你已经承袭了祖业，也长大成人，恢复了爵位，我也该到地下去向赵宣孟和公孙杵臼交差了。”

赵武一听，大哭不止，连连磕头，请求程婴不要走，说：“我赵武愿意筋骨受苦来报答您一直到死，难道您真的忍心离我而去吗？”

程婴说：“不可。当年，公孙杵臼以为我能办成这件事，所以先我而死；现在我不去向他说明，他还以为我没有办成事情。”

于是，程婴决绝地自杀了。

赵武穿上孝服为程婴守孝三年，为程婴安排了祭祀土地，春秋两季祭祀，世世代代不绝。

预言

春秋时吴王寿梦第四子，称公子札，又称延陵季子。季札不仅品德高尚，而且是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和外交家。

晋平公十三年（公元前545年），延陵季子奉命出使晋国。

晋平公姬彪听说吴王派季札作为使者前来朝见，不禁心中大喜，连忙召集六卿（古代统军执政之官。始设于夏朝，代表国君亲近官员，亦称六吏）等大臣在大殿接见，待季札献上礼物和国书之后，姬彪将赵文子赵武、韩宣子韩起、魏献子钟舒等人一一介绍给他。

当时，延陵季子说了一句话：“晋国之政必定三分，总有一天会落在赵文子、韩宣子和魏献子后代的手上！”

赵武与韩起后来都被封为正卿。之后，赵家、韩家在晋国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势力范围越来越大，魏家也同步崛起了。

当年延陵季子的预言，果然成了现实。一百六十多年后，赵、韩、魏三家被周威烈王封为了诸侯，并且一起灭了晋国，三分了晋国的土地。

持续近三百年的春秋时代结束了，中国历史由此进入更为纷乱的战国时代。

看译注

赵朔娶了晋成公的姐姐为妻，有遗腹子，跑到晋景公的宫中藏了起来。赵朔的门客叫公孙杵臼，公孙杵臼问赵朔的朋友程婴说：“你为何不死？”程婴说：“赵朔遗孀怀有遗腹子，如果有幸是个男孩，我就侍奉他；如果是个女孩，我再去死也不迟啊。”没过多长时间，赵朔遗孀分娩了，生下了一个男孩。屠岸贾听说了这件事，派人到宫中搜寻。赵朔遗孀将孩子藏在裤子里面，祷告说：“赵氏一族如果注定要灭绝，你就哭吧；如果不该灭绝，你就别出声音。”等到搜索的时候，孩子竟然一声不吭。躲过这次搜索后，程婴对公孙杵臼说：“现在搜索一次找不到，以后还会再来搜索的，怎么办？”公孙杵臼说：“抚养孤儿和赴死，哪件事更难？”程婴说：“赴死容易，抚养孤儿难。”公孙杵臼说：“赵氏先君待你不薄，你勉强为他做难的那件事，我来做容易的这件事，请让我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