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中原称霸——楚庄王的故事

韬光养晦

如果说春秋五霸中，哪一位隐忍的功夫最高，恐怕非楚庄王莫属了。为什么这么说呢？下面我们就具体了解一下。

韬光养晦的前提，一定是在不利于施展抱负的情况下，才使人不得不采取隐忍、观察、伺机而动的做法，这是周遭的环境和条件决定的。那么，楚庄王当年面对的是什么环境呢？

楚庄王熊旅即位以前，楚国的内政一直混乱不堪、矛盾重重、波诡云谲（指好像云彩和水波那样，形态不可捉摸。后来多形容事态变幻莫测。谲，jué）。

楚庄王的父亲是楚穆王，叫作熊商臣；楚穆王的父亲是楚成王，叫作熊恽（春秋时期楚国国君，与齐国争霸，与其举行召陵之盟，暂时同中原诸侯和好休兵。城濮之战时，遭晋国打败，因此向中原发展受阻。公元前626年，楚成王遭太子商臣和潘崇逼迫自杀，谥号成王。恽，yùn）。

楚成王当年想争霸中原，但是在城濮之战中被晋国打败。不久，在立太子的事情上又出现了问题。原本定好让熊商臣当太子，后来楚成王发现熊商臣的眼睛长得像黄蜂，声音听上去像豺狼。楚庄王由此主观地认定熊商臣生性残忍，就想废掉熊商臣，而改立王子职为太子。

熊商臣心机颇深，听到风声后，就设计在姑母那里证实了废太子的传言。

公元前626年，熊商臣先下手为强，率领宫廷卫队冲进楚成王的宫殿，要杀掉楚成王。楚成王爱吃熊掌，这时红烧熊掌还没有烧熟，楚成王向儿子请求，等吃了熊掌再杀他，实际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外援。

由于害怕夜长梦多，熊商臣说：“熊掌难熟，别等了。”就这样，熊商臣催促父亲楚成王上吊自杀了。

同年，熊商臣即位，称楚穆王。公元前614年，楚穆王去世，由其子熊旅即位，这就是楚庄王。

楚庄王即位时非常年轻，还不到二十岁。他即位的前三年，楚国朝堂上下一片混乱，黑暗无比。楚庄王的老师斗克、公子燮二人趁乱掌握了很大的权力，为所欲为。

面对这种混乱局面，楚庄王并没有实行励精图治的国策，而是完全不闻不问，天天纵情享乐，放纵自己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放浪形骸（放浪：放荡；形骸：人的形体。指行动不受世俗礼节的束缚。骸，hái），不问世事。前三年的楚庄王总是一副昏君的模样，朝野上下谈起来都摇头叹气。

看到这种情况，朝中一些正直的大臣都感到十分着急，许多人都进宫劝谏，可楚庄王不仅不听劝告，反而对这些劝告者十分反感。后来干脆发了一道旨令：谁再来进谏，杀无赦。

庄王葬马

关于楚庄王的轶事典故着实不少，“庄王葬马”就是其中有名的一则故事。

楚庄王十分爱马。当时，他养了一匹最心爱的马，他给这匹马穿上华美的衣服，养在豪华的房间，睡在精美的床铺上，吃的是腌渍过的枣肉。

但是，最后这匹马因为营养过剩而肥胖致死。

悲痛万分的楚庄王打算以大夫之礼来埋葬自己的爱马，要用棺椁（即棺材和套棺，泛指棺材。红色棺椁亦作“棺郭”。指的是装殓尸体的器具。椁，套在棺外的外棺，就是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椁，guǒ）来安葬。群臣议论纷纷，都认为他的做法太荒唐，劝谏他不要这样做。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楚庄王暴怒：“我意已决，休得多言！有谁胆敢再拿葬马这件事进谏，杀无赦。”

事情陷入僵局之际，楚庄王身边一位身份低微的优孟（春秋时期楚国宫廷艺人。以优伶为业，名孟，故得名。荆州人。从小善辩，擅长表演，常谈笑讽谏时事）一反常态，大哭起来，为楚庄王的爱马吊唁（指亲友接到讣告后来吊丧，并慰问死者家属，死者家属要哭尸于室，对前来吊唁的人跪拜答谢并迎送如礼。唁，yàn）。

与百官的坚决反对不同，优孟认为楚庄王以大夫之礼葬马的规格还是太低，应该以国君之礼来安葬：“要以美玉作为马的棺椁，调动全国的军队挖墓穴，让全国的老人孩子背土培坟，让韩魏的国君陪灵，让六国的国君吊唁，以最高的太牢之礼来祭祀，还要赐予万户城邑的供奉。如果各方诸侯知道您葬马的规格相当于国君，就会知道您将百姓看得轻，而把马看得如此尊贵呀！”

这一番反其道而行之的话，让并不糊涂的楚庄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荒唐了。

楚庄王急忙悔改，问优孟该怎么做。

优孟幽默地回答：“请大王允许我用对待牲畜的方式来安葬您的爱马。以铜锅做棺椁，配上葱姜蒜，用稻米做祭品，用火做衣服，把马安葬于人的肚腹之中。”楚庄王欣然同意，便把爱马交给厨房处理，不再过问了。

一鸣惊人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尽管楚庄王把自己的形象往十恶不赦的昏君那儿塑造，还下令不允许大臣们谏言，但是依然有许多不怕死的忠臣试图唤醒沉睡在君主身体中的激情，而伍举就是这些忠臣的代表。

当然了，如何谏言，还是有技巧的，伍举很聪明，说得十分委婉。

抱着美女、听着演奏的楚庄王，透过那双惺忪的醉眼，看到伍举来了，便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今天是不是想找死？难道不知道进谏者死的禁令吗？”

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伍举冷冷一笑，循循善诱地说：“臣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前来进谏哪！臣只是偶然得到一个谜语，百思不得其解，便斗胆前来请教，就当给您助兴了！”

楚庄王听完，面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问道：“什么谜语？你倒是说来听听。”

于是，伍举缓缓讲出一个寓言：“在那苍茫巍峨的高山上，有一只身披五彩祥云的怪鸟，它美丽而又骄傲，一停就是三年。我等凡俗之人委实猜不透，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呢？”

楚庄王听出来此话另有所指，便挥挥手，停了演奏和舞蹈，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缓缓回答：“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此非凡鸟，凡人莫知。”

伍举欣喜若狂，他明白楚庄王内心是有激情的。他趁热打铁道：“大王果然有见识，微臣深感欣慰。但是，这只鸟若是一直不飞不鸣，只怕猎人会暗中放箭哪！”

伍举的话刚说完，楚庄王便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过了几个月，楚庄王不仅没有领悟，反而更加骄奢淫逸。

大夫苏从看不下去了，于是冒死入宫进谏。

楚庄王对苏从说：“你难道不知道诏令吗？”

苏从回答说：“杀身以令君王您贤明，是臣下的心愿。”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楚庄王竟激动地抱住苏从说：“太好了，寡人终于为国家找到了栋梁之臣啊！”

说完，楚庄王停止享乐，开始听政，杀死了数百人，提拔了数百人，任用伍举、苏从等贤臣管理政务，举国欢欣。这一年，楚国灭掉了庸国。

楚庄王六年（公元前608年），楚国讨伐宋国，大获全胜，缴获五百辆战车。

问鼎中原

其后，楚庄王不仅迅速提拔苏从、伍举等一大批德才兼备的忠志之士，担任楚国的重要职位，还杀掉很多对楚国霸业有碍的奸臣，并采取了有效措施削弱了若敖氏（又称若敖族或若敖氏之族。是活跃于春秋时期楚国的芈姓家族，祖先为楚国国君熊仪，若敖氏即是以他的谥号若敖为族称，在其内部又分鬬氏和成氏两个支系）的势力。

楚庄王从在位的第三年起（公元前611年），开始对外用兵，先消灭庸国，后讨伐宋国。

楚庄王在位的第八年（公元前606年），借北伐打败陆浑的戎族之后，来到东周的都城洛邑南郊，展示军容，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

这个举动震撼了周王朝。刚刚即位不久的周定王忐忑不安，于是派出善于应对的使者王孙满前来“犒劳”楚庄王。

王孙满一到，楚庄王就向王孙满询问九鼎（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的象征。夏朝、商朝、周朝三代奉为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战国时，秦、楚皆有兴师到周王城洛邑求鼎之事。周显王时，九鼎没于泗水下。后世帝王非常看重九鼎的权利象征与意义，亦曾屡次重铸九鼎，武则天、宋徽宗也曾铸九鼎）的大小和轻重。

九鼎是天子权力的象征。楚庄王问鼎，用意很明显，想借此表明自己对权力的欲望。言外之意，大有与周天子比权量力、取代周王室的意思。

镇定的王孙满，委婉地回答：“一个国家的兴亡在于德义的有无，不在于九鼎的轻重和大小。”

看到王孙满不直接回答，楚庄王不满地说：“你不要倚仗周朝有九鼎，就敢这么说话！我告诉你，楚国只要折下戟钩的锋刃，足以铸成九鼎！”

“鼎”是古代权力和地位的象征，代表了所用之人贵族身份的等级。《春秋公羊传》里提到的“礼祭天子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指的就是森严的等级制度。

而楚庄王只是一个来自南方的诸侯，离中原十分遥远，居然敢如此狂妄。

周天子派出的使者王孙满是一个善于辩论的人，他委婉地避开了楚庄王的话锋，只是谈论铸造九鼎的年代、背景和过程。

王孙满说：“夏朝初期兴盛的时候，远方的国家都来归附。天下九州的州长贡献出贵金属青铜，在荆山山脚下铸成了九鼎。闻名天下的工匠们将九州的山川奇物刻画在九鼎上面，用一鼎代表一州，九鼎就标志神州。夏桀无道，九鼎转移至殷商，国运享有六百年；商纣残暴，九鼎又转移到周朝。”

王孙满接着说：“如果天子有德的话，鼎虽小，却一定是重的，难以转移；但如果天子无德的话，鼎虽大，却一定是轻的，能够轻易移动。周成王将九鼎安置在郏鄏（jiá rǔ，周朝东都。故地在今河南省洛阳市），占卜后得知九鼎将传世三十代，国运有七百年。周王朝虽然衰微了，但国运还没有结束。九鼎的轻重，是不可以问的。”

楚庄王无话可说，便率领部队回了楚国。

邲战称霸

楚庄王问鼎中原时，发现自己还没有取代周天子的实力，因此回到楚国后，便大刀阔斧地推行他的霸业。

楚庄王十三年（公元前601年），楚庄王灭了舒国。

楚庄王十六年（公元前598年），夏征舒杀了陈国的国君，楚庄王派兵前去讨伐。

楚庄王十七年（公元前597年）春，楚庄王趁势而起，亲统楚国三军精锐部队悉数北伐郑国。这是楚国这些年来所发动的规模最大、气势最宏伟、攻势最猛的一次进军。经过长达三个月的激战，楚军占领了郑国，郑襄公袒胸露臂向楚庄王请罪以求和。

楚庄王同意与郑国媾和（交战国缔结和约，结束战争状态。也指一国之内交战团体达成和平协议，结束战争。媾，gòu）。于是楚庄王亲自举旗，号令楚军后退三十里。

同年夏天，晋国发兵来救郑国。此时，楚庄王本来打算饮马黄河后，就班师回国。听闻晋军已渡过黄河，楚庄王想马上撤兵，但在伍参的建议下，楚庄王决定还是与晋一战。

楚军一方面派使者与晋军议合，以麻痹晋军，并定下结盟日期；另一方面，又派军队向晋军挑衅加以试探。楚国的孙叔敖率军出战，在黄河边大败晋军，楚军进驻邲（bì，古地名，中国春秋时属郑，今河南郑州西北）地，晋军连夜渡河回国。

邲之战大胜之后，楚庄王饮马黄河，进逼中原各国，迫使郑、许归附，继而灭萧，又攻宋并使其与楚媾和。

如此一来，中原主要的小诸侯国皆背晋向楚，楚庄王成为中原的霸主。

楚庄王二十三年（公元前591年），楚庄王过世。楚庄王在位期间，是楚国国力最鼎盛的时期。自此以后，楚国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光景。

看译注

楚庄王即位三年，不发布号令，日夜享乐，对国都中的人下令，说：“有敢于劝谏的人，杀无赦！”伍举入宫进谏。楚庄王左边抱着郑姬，右边抱着越女，坐在钟鼓之间。伍举说：“臣有一个谜语想请大王猜猜。”谜语是这样的：“有一只鸟在山丘上，三年不飞也不叫，是什么鸟呢？”楚庄王说：“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伍举你退下吧，我知道了。”过了几个月，楚庄王更加骄奢淫逸。大夫苏从于是入宫进谏。楚庄王说：“你不知道诏令吗？”苏从回答说：“杀我以令君王您贤明，是臣下的心愿。”于是，楚庄王停止享乐，开始听政，杀死了数百人，提拔了数百人，任用伍举、苏从管理政务，举国欢欣。这一年，楚国灭掉了庸国。

楚庄王六年，楚国讨伐宋国，缴获五百辆战车。

楚庄王八年，楚国征伐陆浑戎，抵达洛邑的时候，在周王室都城的郊外阅兵。周定王派使者王孙满犒劳楚庄王。楚庄王向王孙满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王孙满回答：“国家的强盛在于德政，而不在于九鼎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