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当代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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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物质化

丰塔纳有意背离传统,拒绝依赖单一的媒介或方式,他反复强调作为空间的艺术(《陶瓷空间》是包括了几种作品类型的标题)体现了他的一种愿望,就是要改变与逃避人们通常所理解的雕塑形式的限制。在1950年代后期有一种普遍的感觉,认为艺术,特别是雕塑,需要寻找新的方向。丰塔纳似乎就是指出这个新方向的艺术家。这种转变一旦发生,在英国,更在美国,很快就产生了最激进的思想;这些思想都与物体产生了联系,与雕塑的物体和世界上其他物质类型的关系产生了联系。但在1950年代后期,这种转变还不是很明显,雕塑在这两个国家似乎陷入了僵局。

1950年代后期的骚动已经在丰塔纳的作品中有所反映,主要体现于动态雕塑与光效应雕塑[图27]。动力化的动感雕塑,以及通过光波投射造成的有环境效果的雕塑,把演出或剧院的元素引入了雕塑。剧院不同于雕塑,是一种观众的艺术——至少在50年代人们是这样理解的。动态艺术与光效应艺术应运而生,动态的动作过程得以被体验,如同剧院一样,产生了戏剧的开头和结尾。从观众实际参与的意义上看,其中还有一种不参与的元素,即忽略对过程的控制,而只观看这个过程。这似乎与我们更接近,因为它产生在我们的时代,使用日常生活中熟悉的材料。例如,戴维·梅达拉(David Medalla)的《峡谷的云2号》(Clound CanyonNo.2[图28],把一种熟悉的日常材料纳入了我们的空间,给普通的物体带来神秘的气氛。

图27 瓦西拉基斯·塔基斯

《昆虫》(Insect),1956年。

希腊艺术家塔基斯早期的活动雕塑依赖于气流的偶然性。1959年时他开始使用磁铁。

图28 戴维·梅达拉

《峡谷的云2号》,1964年。

这个作品是在夹板做的盒子中混合了空气、水以及化学剂,慢慢膨胀出一大堆泡沫。梅达拉把这种泡沫看做是自然形式消长的隐喻。

动态艺术并不是孤立的现象,而是像1930年代的结构主义雕塑一样,是国际性的,在东欧,甚至拉丁美洲都有分支。它与技术的关系使它在世界各地都有一种天然的“现代性”。德尼斯·勒内(Denise René)1955年在她的巴黎画廊办了一个名为“运动”的展览,将已有的动态艺术集中展示,使巴黎成为动态艺术的原创中心。动态艺术和光效应艺术在一些城市还促成了前卫艺术团体的形成:在杜塞尔多夫的“零集团”之后,有米兰的“T集团”,荷兰的NUL,以及巴黎的“视觉艺术探索小组”等。“新趋势”(Te New Tendency)成为这个运动的集体名称,其目的就是要抵制雕塑的商业化,重构前卫艺术。商业性雕塑是通过制作规模不等的作品来适应日益增长的市场需要,而“前卫”意味着研究、讨论、批评和制作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过程。它通常与小型而又短命的杂志有关,艺术家和特邀发言人会在这些杂志上探讨思想;它还包含一种有选择性的展览制度,如小型的工作室展览和行为表演,这两者都是为了反映新媒介的要求,对于光效应和行为艺术来说则是为了保持对市场的独立性。在经济快速发展时期,收藏家对现代艺术的渴求,往往促使经纪人想方设法使前卫艺术能够市场化。

“零集团”是奥托·皮内(Oto Piene,1928—)、海因兹·马克(Heinz Mack,1931—)和君特·于克尔(Gunther Uecker,1930—)于1957年在科隆建立的。它后来移到了西德的视觉艺术中心城市杜塞尔多夫,第一期杂志《零》也是1958年在杜塞尔多夫出版的。当时德国的很多现代雕塑都有一种无名的国际主义,它们关注现时,也回顾1945年以前的德国历史。“零集团”后来发展成了一个国际性的群体,包括巴黎的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1928—1962)、阿尔曼(Arman,1928—)和米兰的曼佐尼(Piero Manzoni,1933—1963),他们都是1961年“新现实主义”的创始人。

“零集团”希望逃离那种形式关系的艺术,克莱因的单色绘画在这方面尤其重要。“零集团”关注非物质,运用光的照射、阴影的效果和环境的气氛,而不依靠实体;艺术家的艺术观念来自表现力而不是物质。皮内的《光之舞》(Light Ballet[图29]由几台移动放映机组成,光线透过蜡纸照射出来;马克的《光动力》(Light Dynamos)将波纹玻璃置于旋转的透明玻璃之后,产生了不同的形式和效果。这两者都是通过光与影的结合实现了表现力的释放和感情的激发。皮内还把烟运用于作品,将一根蜡烛置于有网眼的纸壳之下。起初“零集团”的展览都只在画室展出一夜,观众也都是特邀的;到1959年,“零集团”已进入公共领域,在安特卫普的赫森豪斯画廊(Hessenhuis)举办了展览,1960年则是在德国勒沃库森的一家画廊。早在1959年,皮内也已在艾尔弗雷德·施梅拉的画廊展出过他的《光之舞》。施梅拉是杜塞尔多夫的一位经纪人,他的画廊在1960年代成为德国的艺术中心。1964年,“零集团”参加了文献展,他们集体创作了题为“向丰塔纳致敬”的作品,在一个建筑空间内回顾了强光效应的意大利环境艺术。他们将丰塔纳的绘画——用刀片割裂的单色画——视为一种准环境事物,刀口显露出的黑暗,如同情感的空洞。(皮内1962年曾写道,“在丰塔纳的画布后面,穿过或透过画布,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将丰塔纳形容为“像一个精神教父”。Piene at the opening of the Fontana exhibition at the Städtische Galerie, Leverkusen, 1962, as quoted by Lawrence Alloway in intro, to Zero 1-3(Cambridge, Mass., 1974), p. xii. And Piene in 'The Development of Group Zero', 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3 September 1964, reprinted in Zero 1-3.

图29 奥托·皮内

《“光之舞”之“燃烧花朵的力量”》(Fire Flower Power),1967年。

皮内第一个《光之舞》是用手提灯的光辉透过定位在他们面前的网板,并且有爵士乐作为伴奏。1960年,皮内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固定位置的投影机,让光线随着在它前面通过的模具起舞,就像1961年在勒沃库森市立美术馆展现的那种形式。这张图片显示的是1967年在多特蒙德的东城墙博物馆展出的作品。

“零集团”把莫霍利—纳吉的《光—空间调节器》(Light-Space Modulator,1922—1930年)视为光与运动交互作用的雕塑的先驱。皮内让光柱透过旋转的蜡纸的装置,就明显受莫霍利—纳吉发明的影响。莫霍利—纳吉的作品是把光源置于重叠的玻璃板与金属片里,玻璃板与金属片按不同的速度旋转,光从装置内部交错照射出来。莫霍利—纳吉把自己塑造为一个理性主义者,其思想条理清晰,与现代科学息息相关,而这一形象也受到公众的认可。皮内通过光与影调动感情,使人们看到了另一个莫霍利—纳吉,看到了他浪漫主义的一面。

“零集团”与1950年代后期前卫艺术的总趋势都是关于技术或反技术,塔特林也以同样的方式关注于动力和运动,并将技术问题放到了信仰问题之前。克莱因的空气雕塑就是实例,其实验是用挖空的海绵填满氢气球或氦气球,以海绵的重量抵消气球的拉力(1959年申请专利)。与出生于瑞士的、后来的新现实主义成员让·丁古利(Jean Tinguely,1925—)一起,克莱因探索了金属管的悬空,让增压的空气通过管道,似乎是在构想某种喷气推进形式。丰塔纳邀请克莱因在1960年的米兰三年展上合作,在他的鼓动下,克莱因从环境雕塑转向建筑,尝试了以一张充压进空气的幕布覆盖一部分城市的可能性。“零集团”艺术家和克莱因关于艺术家作为各种元素的激发者和转换者的观念,以及他们对各种非艺术元素的运用,都预示了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1921—1986)的艺术,特别是艺术家的萨满式角色,使克莱因与博伊斯更加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