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整个过程流利而迅速，一种淡淡的绿茶香随着女子落座时带起的风刮向小王。一开始小王以为是桌上的糕点发出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是女子身上一种叫做美顿的香水。张丁丁似乎也被女子一整套的娴熟动作给看呆了，她直愣愣地用眼睛不停扫射女子身上的衣服、皮包、鞋子，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嗯哼！”小王右手捏拳，套在嘴上干咳了一声。

张丁丁如梦初醒，赶紧站起身来，满脸堆笑。

“您来了，马总！小王，这就是马总；马总，这是我们的采编记者小王，这次由他负责您的个人专访……”

女子慢慢将头转向小王，仔细地打量他。

“真是不好意思！”张丁丁回身取出一沓协议，说道：“上次我和伍经理与您沟通了一半，您有事忙，所以没说完。这一回，我知道您时间宝贵，也就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了。还是关于我们的广告合作的事宜，我想这一回，和您的合作分别可以从个人专访、广告投放两方面进行，正好这一回小王也来了，他这方面比较专业，希望我们的合作能顺利开始……”

张丁丁心急嘴快，伶牙俐齿，具备一名出色的营销人员所有必须的专业素养。小王觉得自己和张丁丁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张丁丁的世界充满了紧张、物质、金钱、交换和喧嚣，而自己的世界——完全是线条构成的。怎么说呢，太阳是线条组成的圆圈，阳光是直线，房子、车子、人都是是规则扭曲的线，就说坐在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这位华贵的马总，她浑身上下都是由不规则扭曲的线条构成的，哪怕是断断续续飘来的绿茶香水味，也是由一根根“S”型曲线组成的。

小王的思维很快从张丁丁机关枪似的自我陈述中剥离开来，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联想。对于眼前的马总，他并不抱有好感，不论是名牌衣服皮包，还是香水名鞋，都证明了这个女人超强的物质欲望。他并不对物质型的女人有成见，相反，时髦漂亮的女人天生对男人就有一宗既定的吸引力，小王也不例外。只不过，小王认为，这样的女人，在自己这个世界里实在多如牛毛，一抓一大把。而对于“多”的东西，小王天生就有种不屑感。

同时他还发现，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极具魅惑，但光鲜终究还是遮掩不住瑕疵。在她脸上，较为明显的能看到不少坑洼，或许是年少时期青春痘留下的印迹，或许是女人年老时不得不发生的皮肤褶皱。为了掩盖这些坑洼，女子不得打上厚厚的粉底，于是脸庞显得尤为白，却不嫩。而且，女子不得不保持一脸严肃，没有表情，不能微笑，否则恐怕脸上的粉底就会因为皮肤的挤压而崩裂，甚至脱落。小王越想越对眼前的女子产生厌恶，甚至忍不住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或许，女子的皮肤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光滑，或许还很黑；或许墨镜后的双眼并不好看，甚至或许是两个什么也没有的黑洞……

就在小王在脑中构想无数个“或许”时，他冷不丁发现，女子透过那一幅墨镜，在直愣愣地打量自己。和自己一样，她对一旁喋喋不休的张丁丁也丝毫没有兴趣，所有的注意力正毫不吝惜地投射在自己身上。

“小王，你可知道，我们长期的合作对象——根之国，其中许多金属制的景区设施摆件，就是来自于马总之手；马总，你可知道，您的老朋友根之国，其实和我们也保持着密切的战略合作关系……”根之国是位于一个以根雕艺术为主要特色的景区，张丁丁精心准备在陈述中适当地说出这层关系，这将是促成合作的“杀手锏”。

就在这时，女子掐灭手中的香烟，“霍”地站起身来，一手拉过小王的手，将他拉起身来，拖着他往门外跑去，独自抛下惊愕不已的张丁丁……

从女子一把拽起自己的手开始，小王感到极度的诧异。可这种诧异仅仅短暂存在了几毫秒，他发现自己对女子的触感，几乎没有丝毫的所谓“抵抗力”，任由自己身不由己地跟随女子，撇下张丁丁夺门而出。

室外的风是柔和的，要说起温度，大致是闷热中混加着阴凉——不是简单的类似凉水与开水那么相互融化，更像是凉水与热油搅拌在一起的那种滋味，就像暗流——这样的风吹在小王脸上，让他感受到的是一阵莫名的惬意。

眼前的女子脚步如飞，几乎可以用狂奔来形容；小王跟在她后面，为了不致跌倒，不得不与其保持相同的步伐。小王很想问问女子要带自己去哪，但他始终没有开口。疾步的女子似乎能用一种特殊的情绪与自己交流——通过步伐，通过心跳，通过喘息……所有的这些都可以用“急促”来形容。不知为何，女子和小王虽然都一言不发，却都明白了彼此想要说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但他却不知为何可以百分百地确认这一点；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根本没有不适应、要抵抗的意思。女子领着小王跑出了酒店。在酒店门口等候的司机看见女子，赶紧打开香槟色宝马X6的后车门。女子与小王极为顺畅地钻进后座，司机轻柔地关上门。

坐在宽敞的车厢里，女子身上的绿茶香水愈加浓厚。

不知是因为刚才奔跑，还是因为激动，女子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她里面穿的连衣裙，是由极为柔软、极具弹性的上乘丝绸制作的。

车温柔地起步，沿并不拥挤的四车道马路缓缓前行，道边法国梧桐斑驳的树影在随风摇曳。

似乎在劝说他不要乱想，专注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