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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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遭遇假货

春节前我和两位比我年长二十岁的老师一起到外地去“弄本子”。“弄本子”就是搞电视剧的剧本创作,其实我一点也不在行,纯属“边走边唱”。但那两位老师见多识广,跟着他们总归不会错的。

但是这一趟差出得很不顺利。

先是火车坐过了站。说出来让人笑死了,三个大活人,满脑子智慧,却因在软卧车厢里高谈阔论,让火车一站开到了南京。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却是南京前面的一个小站:滁州。滁州这个地方虽然不算特别有名,但滁州生产的扬子冰箱却是天下闻名的。

我们一行三人一位是国家一级演员,另一位是学者,第三位是到哪儿都辨不清方向的我。女作者一般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但我居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条混浊而又宽阔的河。“这不是长江吗?”我一惊一咋地说。

“不可能。”学者说,“滁州还没到呢,怎么会是长江?”

“那总不可能是黄河吧?”我慌里慌张去找乘务员,被人白了一眼说:“什么?你们到滁州?滁州过啦。”

国家一级演员沉着冷静地指挥我们收拾东西,我们提着装满书的皮箱站到车门口,等待车门一开随时准备跳下去。

南京站轰轰烈烈迎面而来。我们在人被列车员训了几句之后,被扔下车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

学者愤愤然而又文绉绉地骂道。

站台上挤满了扛着大扁担回家过年的乡下人。一头是鲜艳而肮脏的大红花棉被,一头是七鼓八翘的化肥口袋,里面大概是装了带回家的年货:给女人买的毛衫和给娃娃买的“机关枪”。他们在南京做工,回乡里去做人,要狠狠地回去热闹一番呢。

我们已被挤得节节后退,连火车的毛也碰不到。那辆从南京往回开的火车已被挤得气喘吁吁了。扁担挨着扁担,发出夸啦夸啦的声响来。我们像钱钟书《围城》里的方鸿渐、赵辛楣,从西装口袋里连连掏出名片来,却不知该找哪个站长磕头烧香。

后来还是国家一级演员挺身而出,他的戏特棒,很多人都认得他。他同列车长苦口婆心了一番,又掏出身份证、工作证等以验明身份。列车长认真地往他脸上扫了两眼,说了句“嗯,像。”就让我们上车了。

这趟车是往济南方向开的,服务态度和刚才那辆“判若两车”。我们再次通过长江的时候那个脸上红朴朴的女列车员就提醒我们说“可别再坐过了。”我们连说“谢谢!谢谢”。

滁州地方不大,店铺多是黑呼呼的,百货公司里没什么人,又停电了。我们只上街一趟,就没什么可逛的了。我在一家鞋店里看中一双皮靴,是那种粗头笨脑翻毛皮的,学者和导演(国家一级演员又兼导演)都说好,还说这鞋子的底子是缝上去的,很结实根结实。

“是牛皮的吗?”买鞋子我只会问这一句。因为它标价156元,这个价在北京也能买双矮腰短靴了。

“当然是牛皮的,正宗好牛皮咧。”

女老板用指甲很在行地掐掐坚硬的鞋头道:“这种鞋在北京要卖四五百咧。”她梳着古代仕女式样的螺蛳头,一脸精明能干样儿。天知道她有没有到过北京,反正北京的鞋价她一水儿清。

导演神神秘秘地悄声跟我说:“赵凝你真的想不想要?想要的话我帮你跟她砍价。”

他听上去像个“大砍家”,又是英俊威武很有派头的人,女老板立刻让步说:“行行,价钱好商量的。”

“不是我们跟你砍价。你看你这标价一面是156元,另一面又写着110元,两面价,这不是欺骗顾客嘛。”导演买东西很有经验,口才又好,字正腔圆,有理有据,我们三个好说歹说才把价钱跟女老板谈妥。在女老板“亏就亏点啦”、“半送人啦”一片惋惜声中,我穿上了那双看上去能踢死牛的牛皮短靴。

“好看!”学者和导演纷纷赞叹。我美得原地直转圈,撩起盖住脚腕的长呢裙来偏着头左看右看,以为这双鞋子定能行万里路爬万座山了。我记得以前看席慕蓉散文,她形容一双结实的旅游鞋时说过一句话:“牢得恐怕能穿一辈子了。”我的新鞋子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

本子弄好后,我们返回北京。我大踏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却发现路旁有个修鞋的直冲我乐。一定是看我的翻毛皮靴漂亮呢。我乐呵呵地想着,却听那人冲我招呼说:“小姐,您的新皮靴掉底子喽!”

我像变魔术的当众穿帮那样站在天安门广场附近,不知如何是好。

搭错车又遭遇假货,后来,骗人的和被骗的都回家过大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