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酋长
她拿着我刚刚摸过的杯子,虔诚的高举过头顶缓缓向苏夏走过去:“娘娘莫要见怪,这一杯是奴婢专为公主泡的一味茶,还请娘娘尝尝,此茶有清心之效……”
耶?莫非阿秋这便怕了苏夏?还是说她突然转了性子?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却是我不能想象之事,即使是到了现在也想不到那女子为了维护我的尊严竟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苏夏向来与她不对盘,现下能有一个见到阿秋如此卑微的对她的机会怎么会舍得放过?我没有抬头也能想象到她现在的样子,眼睛眯起来伸手慢悠悠的接过杯子,声音娇气矫情到了极点:“算你识时务,我一早说过,不要与本宫作对……啊!”
那声惨叫吓我一跳。我立刻抬起头来,眼前一切却叫我更加惊悚。原本应该卑微低下的着宫廷常服的女子此刻却满脸倨傲的仰着头,双手叉在腰上,典型的泼妇相:“这次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罢了,莫要以为你做了酋长大人的女人就有什么可得意,你不看看眼前之人是谁!公主也是你这等狐媚女子能胡乱责骂的吗?”
那边苏夏满头满脸都是被泼的水,头发也乱了,至于耳边那朵张扬的红花更是蔫嗒嗒的垂下来,仿佛被这水一泼,她所装出来的趾高气扬忽然全都不见了。
我根本不曾想到我的态度没有惹到苏夏反而惹恼了阿秋。
更加不会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见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那样重重的敲击在耳朵里,落在心上。我眼睁睁的看见阿秋将杯子狠狠砸向苏夏的脑袋,耳朵里却听得那样焦急的声音:“阿喜,阿喜,你不会有事的,孤王不允许你有事,孤王如今只剩你一个,任何人也不能夺了你去!”
他那样认真的说话,简直像是发了狂。我过的很好的时候他从来不曾这样对我说过话,到我快死了才显得那般对我好。履癸,你又当我是什么?
当初你是大夏的君王,所有人的太阳,一呼自当有百应。如今不过一个被灭了国的逃命之人,简直连丧了家的狗都不如!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留得住我?
何况即便我想留下来,也得看她苏夏的意思啊……当年在有施我那般羞辱她,而她从来不是一个能轻易忘记仇恨的人,此刻我这条命捏在她手里,她如何会轻易的让我醒过来?
可我不解的是现在我并未受什么委屈,更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她是要让我自生自灭吗?这样好的机会她会轻易放过?竟还好心为我配药让我能开得了口?
我是越来越不懂她了。不止她,我在这里生活几十年,竟连一个人都看不透,也不知当初在我宫中的那个小哑巴如何了,她既然想害了我,那她应该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她的身后,应该还有其他人才是。至于她,我既在这船上没有听见关于她的消息,想必还活着吧……
那是那个人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了。
三日后有施宫中举行大宴,恭喜酋长哥哥又得新妇。恍恍惚惚的,我觉得或许我的机会便在那一日。
于是一早就让阿秋给我梳头换装,她虽有些不解,却还是照着做了。推开门冷风便合着雪刮进来,吹的脸上肌肤似乎都紧绷成一片。阿秋赶紧回屋去给我找衣服过来,我搓搓手,沿着墙根儿散步。
这是自我被罚禁足后第一次走出门来,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清冽冷香。往前走两步,原来竟是一树黄色的花开在雪地里,我伸出几乎要被冻僵的手摘下一朵小花凑到眼前细看,竟是五片小小的花瓣组成一个小碗的形状,那样紧凑的包裹中花中一点点红心。
肩上一重,是阿秋将一件红色的斗篷将我披上。可我却觉得这颜色扎眼的紧,解下来扔给她。
“公主……”她喊我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嗫嗫的站在那里,原本粉白的指甲变得青白一片。
“我只是不喜欢这个颜色,换了吧。”我同她说,又紧了紧衣服:“这天着实是够冷的,进屋去吧。”
她点一点头,也不说什么话。只慢悠悠的跟在我身后,偶尔提醒我一句“公主小心脚下”之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便养成了这个习惯,对我的一切怪异所为仿佛已视而不见。或许她是觉得我越来越难捉摸了,而我也没有时间来想她的心事,她沉默便沉默,想说话便说话。想要什么同我开口便是,我不想去猜度一个人的心思。
那太麻烦了。
心里有事儿,便不甚注意周遭。直到不小心撞上一堵人墙我才从思绪里出来,揉着被撞疼的脑袋冲那人嘟囔:“哥哥!”
正是酋长哥哥。
他穿一身狐毛滚边的常服,看起来倒是温暖的很。可我看着那衣服上缀着的白色细绒,却没由来的一阵心烦。
酋长哥哥大笑,他拍一拍我的肩:“哥哥这阵子一忙便忘记了过来看看你,倒是长个子了。怕是来年便该有哥哥这么高了吧!”
酋长哥哥并不高,我如今不过十二岁多一点点,却已快达到他脖子。
“进屋子去吧,哥哥不冷吗?”我挽住他的胳膊,“哥哥您可是天!是跟天一样高的!我怎么能比您高呢?”
这马屁拍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至极。
酋长哥哥却似很高兴的样子,伸手刮一刮我的鼻子:“多日不见了,喜妹这嘴儿可是越来越甜了!”他反手揽我进屋。
阿秋去泡一壶茶来,淡黄色的液体一冲到杯子里就有清冽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将杯子送到酋长哥哥面前,又拿一个杯子给我。
大概是渴了,哥哥拿过杯子看也不看就大口吞下去。又对那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清冽冷香十分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他在问阿秋。
阿秋吓的慌忙跪在地上,连身子也在轻轻颤栗着。“回……回酋长大人,这是外间花树上开的花,奴婢……奴婢见此花奇香便采了些回来晒干,奴婢……奴婢有事先尝过的,奴婢断没有谋害您的意思……酋长,酋长大人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