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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也门乱局成因分析

本次也门乱局爆发、持续,是内外因素复杂交织的结果,也和胡塞武装的发展、壮大及斗争特点有关。

(一)内忧不止

读懂也门乱局,首先要了解该国的基本特征及其国内乱象的历史经纬。也门共和国位于阿拉伯半岛西南端,北与沙特接壤,南濒阿拉伯海和亚丁湾,东临阿曼苏丹国,西临红海,扼曼德海峡,战略位置重要[1]。其国土面积55.5万平方公里,海岸线2200公里,总人口2360万人(截至2013年底)[2]。也门经济、科技及社会发展十分落后,属世界最不发达国家。正因为如此,经济因素是此次动乱的基础性诱因:虽然近年来曾在也沙边界、南部数省发现油气构造,但也门不是中东产油富国,其产业结构狭窄,国贫民穷,在经济全球化中沦为落伍和边缘国家。加之萨利赫政权统治时期政府低效无能,未能解决民生、社会公正和腐败问题,导致物价飞涨、国内失业率高企、贫富悬殊加剧。正是民众的失望无助,成为街头革命及其后一系列动荡的导火索。

在经济诱因之外,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一些特点是此次动荡的重要原因。其一,也门是一个由190多个部落组成的国家,部落居民占全国人口的80%以上,故多数也门人对部落的认同高于对国家的认同。部落习俗和制度在社会生活中影响深远,大部落酋长甚至能够把持国家重要的政治、经济和军事资源,在国家事务中拥有重要发言权[3]。这导致国家政治生活相对原始,政治权力部落化、碎片化严重,国家凝聚力不强,权力失衡容易引起不同集团的争斗。其二,也门的南北对立甚至分裂由来已久。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南北也门分别建国,北部是亲西方的阿拉伯也门共和国,南部是亲苏联的、推行社会主义制度的南也门人民共和国;1990年,阿拉伯也门共和国趁苏东剧变之机,主导实现南北合并,但双方未就权力分配达成一致;1994年内战,北方战胜南方维持住统一,却也加深了彼此矛盾。此后20余年,也门内部政治斗争不绝,南方具有高度离心倾向的“南部分离运动”深度影响国家政治生活。其三,也门是一个伊斯兰国家,99%的居民信奉伊斯兰教。其中,什叶派的宰德教派和逊尼派的沙斐仪派各占人口的50%左右。也门内部一直存在尖锐的教派纷争和矛盾,同时也是伊斯兰逊尼派和什叶派两大教派角力的要地[4]。如今的冲突双方即分属什叶派(胡塞武装及其背后的伊朗)和逊尼派(沙特及其支持的哈迪政府)。

(二)外乱难绝

首先,始于2011年的所谓“阿拉伯之春”是也门政局动荡的重要外部推力。发生动荡的多国虽国情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些类似特点。例如,民众因对现状不满爆发游行,要求逐渐由提升经济水平到争取民主、反对独裁,推翻现领导者;动荡多国都由威权或独裁政府统治多年,体制僵化、改革困难;西方国家和一些地区大国都在乱局中推波助澜;等等。也门前总统萨利赫统治国家30余年,依靠强权镇压、利益收买、引入极端组织等制约反对势力,勉强维持着各派别间的平衡,给国家带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相对稳定[5],但终究未能躲过此次“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

其次,也门乱局本质虽是对国家权力的争夺,但越来越具有地区教派冲突的性质。近年来,什叶派伊朗与逊尼派沙特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伊核协议的签订为伊朗提供了政治、经济底气,其依托“什叶派新月地带”,不断扩大地区影响,引起了以沙特为首的逊尼派国家的深深忌惮。后者绝不容与伊朗同属什叶派的胡塞武装在也门掌权,使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战略困境,故而不惜出兵直接干预,以确保哈迪政权的存续。其实,历史上也门的教派矛盾并不十分突出,部落间的结盟和对抗也不一定完全按照教派分野划线。但受到外部势力,特别是沙特在20世纪60年代向也门输入“瓦哈比教义”的影响,其国内教派冲突渐有升温态势,成为本次乱局的一个重要特点。

最后,国际恐怖主义势力趁势坐大也门,成其国内主要乱源之一。“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逐渐在也门扎根,是当前“基地”组织各分支中财力最雄厚、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其不仅对外输出恐怖袭击,实施了法国《查理周刊》恐袭案等,还割据占领也门东部及南部阿比扬市等地,与国内诸势力争夺博弈。在本轮中东恐怖主义势力回潮中,“伊斯兰国”也趁也门内乱,竭力开展势力渗透,并借助胡塞武装与沙特和支持哈迪的政府军交战良机浑水摸鱼,煽动逊尼派对什叶派的恐惧和仇恨,策划实施了2015年首都萨那连环爆炸案等多起恐袭[6],以此扩大影响,拓展生存空间。这些暴恐势力在也门参与多方混战、助燃各派仇恨,加剧了也门由乱到治的难度。

(三)胡塞武装

胡塞武装属什叶派分支中的宰德派,又称五伊玛目派。与伊朗十二伊玛目派和叙利亚阿拉维派的教义有所区别,但都认为只有先知穆罕默德的后裔才是穆斯林的合法统治者,都牢记逊尼派在历史上对什叶派犯下的“罪行”等。宰德派在近现代也门历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并于1918年在北也门建立了政权,主要以萨达省为根据地。1962年自由军官组织推翻其王朝统治,建立共和国后,宰德派逐步在国家政治、经济生活中被边缘化。而胡塞武装的前身“青年信仰者”组织正是在宰德派复兴的潮流中建立起来的。该组织“反对瓦哈比教义和萨拉菲主义,主张在也门建立由伊玛目领导的伊斯兰国家,以什叶派宰德分支教理教法统一也门”[7]

2003年伊拉克战争后,“青年信仰者”组织高举反美、反以大旗,在集会上抨击萨利赫政府追随美国的反恐政策,双方矛盾逐渐激化。2004年,“青年信仰者”组织宣布在萨达省建立伊斯兰政府,并与前来围剿的政府军激战,领导人侯赛因·胡塞阵亡,其支持者将组织更名为“胡塞人”,以示继承其遗志。之后,推举其堂兄巴德尔·埃丁·胡塞为精神领袖,阿卜杜拉·马利克·胡塞继任政治领导,在巴德尔·埃丁·胡塞于2010年病逝后,叶海亚继任精神领袖,延续至今。2011年也门爆发反萨利赫的街头运动,胡塞武装趁政府无暇顾及北部山区,“稳住北部、发展西部(哈杰省)”,力量获得极大发展。

2015年3月,总统府附近的胡塞武装人员

由此可见,作为也门第三大什叶派部落,胡塞武装发难,反映了在当前国情、政局下,为谋求其自身利益所采取的武装斗争行为具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和一定的社会基础。这也正是也门乱局真正难解的症结所在。所以,避免零和博弈,兼顾各方利益,维系权力可持续平衡的政治解决才是唯一出路。


注释

[1]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也门(2015年版).http://fec.mofcom.gov.cn/article/gbdqzn/upload/yemen.pdf.

[2]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也门(2015年版).http://fec.mofcom.gov.cn/article/gbdqzn/upload/yemen.pdf.

[3] SCHMITZ C. Understanding the role of tribes in Yemen.https://www.ctc.usma.edu/posts/understanding-the-role-of-tribes-in-yemen.

[4] 吴思科.牵动世界的也门乱局.时事报告,2015(5).

[5] 李亚男.当前也门政局危机及其影响.国际研究参考,2015(5).

[6] 韩晓明.“伊斯兰国”连环爆炸袭击血洗也门,500多人死伤.(2015-03-21).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5-03/5970707.html.

[7] 董漫远.也门乱局:影响及走向.国际问题研究,20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