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古希腊哲学的几个特征
在对古希腊哲学的一般社会历史的起源做了上述探讨之后,我们现在可以就古希腊哲学的一些基本特征做一番简要的说明。
如我们已经指出的,只要我们孤立地考察古希腊哲学,只要我们仅仅就哲学之为哲学对古希腊哲学进行观察,并且把哲学抬高为一种与众不同的、超凡脱俗的思维方式,那么我们就必须从精神奇迹的角度来谈论古希腊哲学。这样一种观察方式一旦与某种文化种族主义乃至文化中心主义的思想结合在一起,我们就只能从希腊人精神气质的独特性和超越其他民族的高贵性来谈论古希腊哲学了,并且由此认为哲学是仅仅属于希腊的,并且因此是仅仅属于西方的。
这样一种思维方式,毫无疑问,主要是根源于19世纪兴起于德国的新古典人文主义,因为,正是这股新古典人文主义思潮塑造了在19、20世纪有教养的欧洲人当中广泛流传的关于希腊人的文化理想。[1]例如,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这样说:
在这里,黑格尔便对希腊文化和希腊哲学做了特殊化的和形而上学化的处理,将它最终联系到希腊人的某种特殊的民族精神,并且不言而喻地又将这种希腊精神与德意志精神联系在一起,其内含的种族主义的、文化中心主义的思想是一目了然的。一旦对希腊文化和希腊哲学做了这样的处理,那么它们的起源无疑就成了一件神秘的事情,只能被解释为希腊人独特的精神创造,仿佛希腊人独享这样的精神气质。
黑格尔对希腊文化和希腊哲学的神化与理想化只是整个19世纪德国新古典人文主义思潮的一个典型例证。事实上,德国新古典人文主义在现代古典学研究中的一个主要影响就是,向欧洲有教养的人士传播和灌输了一种实质上是欧洲中心主义与雅利安种族主义的古典文化理念,亦即“理想的希腊人”这一观念。这一观念到了20世纪便几乎成了欧洲知识阶层的一个不假思索的信条,例如,在海德格尔那里,这一文化观念的种族主义的、神秘主义的特质便得到了进一步强化,希腊哲学被看成决定着希腊人乃至决定着西方人的生存命运的东西,是证明他们精神优越性和高贵性的凭证。例如,在《什么是哲学?》中,他这样说:
这样,哲学在本质上是希腊的,因而是西方的,而哲学所秉有的那种超凡和神圣的特征,它的自由特性和思辨特性,也就成为西方人或欧洲文化精神高贵的证明,从而,西方人当然有理由统治世界、统治全人类。这是典型的纳粹言论。事实上,这类言论不时地出现在海德格尔的这部著作或那部著作中,而并不需要专门到他的近几年才被整理出版的《黑色笔记本》中去寻找。由此可见,我们对古希腊哲学精神起源的这样一种神话叙事般探究的内在危险性。
因此,当我们在这里试图着手探讨古希腊哲学的一般特征时,我们将要秉承的是一种历史批判的立场和方法。也就是说,我们将古希腊哲学不是作为一种特殊性质的人类思维来观察和研究,而是把它放置到它所处的特殊的历史时代背景中去,把它看成一般意义的人类理智成熟的产物,亦即人们能够理性地和务实地来处理自己与他人、与周围世界的关系时,也就能够以一种理性的和务实的眼光来审理自己所置身的这个世界,而这一审理的最高理智果实就是哲学。从而,古希腊哲学当然是它所置身的那个时代的思想的精华,并且因此具有普遍的人类意义,为我们理解一般人类理性的发展及其成就提供了借鉴。但是,它也因此不能不具有它自身所处的那个时代的特殊局限性,亦即,正因为它是人类的思维,而且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一定的人群的思维,从而,它也不能不具有作为人类思维的一般局限性和属于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人群的思维的特殊局限性。显然,一旦我们这样来观察和研究古希腊哲学,有关它的起源和它的一般特征的种种本质上是神秘主义的与文化特殊主义的解释就消失了,它现在被置于我们历史批判的视野之下。这样,我们就不能不谈及属于希腊哲学的族类假象和洞穴假象。族类假象是就它作为一种古代哲学的一般性特征来谈的,而洞穴假象是就它自身的特殊性来谈的。我们希望以此方式能够说明古希腊哲学的基本特征。
首先,像所有古代哲学一样,作为一种古代的世界观的理性表达形式,古希腊哲学同样是自然主义性质的,也就是说,它尚不能把人与自然分离开来,基于一种主体性的立场来就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说明,相反,它将人置于自然整体之中,把人作为自然的内在有机的一部分来说明人与自然的关系。这在环境保护主义盛行的今天,似乎是一种具有优势的思维方式。但是,切记:环境保护主义是现代思维的产物,而不是古代思维的产物,古人并没有环保的思想,而只有现代人才有环保的思想,古人的活动本身也不是环保的,古人经常大面积地破坏自然,只不过由于当时人口的稀少、自然经人手的改造尚少,因此,这种对自然的破坏力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当我们说到希腊哲学将人置于自然的整体之中、把人作为自然的内在有机的一部分时,这与环境保护无关,而只反映出它是怎样来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同样,当我们说到现代哲学具有了主体性的视角、把人从自然中分离出来时,这也与环境保护无关,也只反映出它对人与自然的关系的特殊理解。前者不必然是环保的,后者也不必然是不环保的。在指明了这一点后,我们自然就能够理解,古代哲学的这一自然主义的特征根源于当时人类生产力水平的低下,小农社会的自然经济的形态决定了人与自然的这样一种关系,即人完全听命于自然。显然,正是这一基本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或者说人的存在方式,规定了古代哲学如何来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因而,它把人作为自然整体的一个部分来加以思考,并不把人与自然相分离。古希腊哲学是古代哲学,故而它也不能例外。古希腊哲学从其开端米利都学派开始,一直到其结束新柏拉图主义,在本质上都是一种自然哲学。也就是说,它是基于自然来谈论存在的,这从所有早期的古希腊哲学论著都有一个统一的题名“论自然”就可以看出来。它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提供的是一个自然本体论的基础,甚至对于人,它也是从人的自然本性谈起,把人作为自然的存在物,而不是作为独立的自由的存在来看待,这与现代哲学例如在康德那里把人根本地奠定在自由而不是自然的基础上是完全不同的。
其次,像所有古代哲学一样,作为一种古代世界观的理性表达形式,古希腊哲学缺乏历史主义的视野,它把世界也就是自然视作永恒的。众所周知的“无中不能生有”这一为所有古希腊哲学家所尊奉的神圣教条就是对此的最为典型的例证,巴门尼德据此否定了一切生成与消灭。而赫拉克利特所说的“世界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同样也能够从这一角度来理解。赫拉克利特以讲世界的流变而闻名,一位主张变化的哲学家尚且认为整个自然是永恒的,这样一个古代思想教条的威力也就由此可见一斑了。因此,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古希腊哲学与主张世界从无中被创造的基督教思想形成了鲜明的对立。盖伦已经从古希腊哲学的角度表达了对基督教这一思想的惊异。他说:“正是在这里,我们自己的学说,柏拉图的学说,以及所有正确地接受了对自然的这一看法的希腊人的学说,不同于摩西的学说。对于摩西来说,上帝意愿物质被赋予一个形式,这就足够了,而且因此它就获得了那一形式。他认为所有事情对于上帝都是可能的,即使他希望把灰烬变成一匹马或者一头牛。我们并不那样思想,而是说一些事情按照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些事情甚至上帝也不会尝试。它只是从可能被造的事物中选择最好的。”[4]这就很好地说明了,从一种永恒的自然的观点出发,古代希腊人在面对来自基督教的创世观念时会表现出多大的惊奇!对于古希腊人来说,自然过去是怎样,现在也就是怎样,将来还将是怎样。从而,自然对于古希腊人来说是一个已成和现成的世界,变化只是这个已成和现成的世界的不断循环再现和实现。这个观念在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潜能和现实的概念中得到了完满的表达,他用来表达事物本质的那个专门术语是(汉译为“是其所是”),其中的那个所使用的就是系动词的过去进行时态,也就是一个过去在发生、现在依然在发生的永恒存在。因此,严格来说,“创造”这个观念是古希腊人所不能理解的,故而在这一观念基础上的“历史”的观念同样是古希腊人所不能理解的。“历史”()在古希腊语中的意思是“探究”,它是对一种原因和本原的探究。例如,希罗多德说他的《历史》这一著作是一些“研究成果”,而“他所以要把这些研究成果发表出来,是为了保存人类的功业,使之不致由于年深日久而被人们遗忘,为了使希腊人和异邦人的那些值得赞叹的丰功伟绩不致失去它们的光彩,特别是为了把他们发生纷争的原因给记载下来”[5]。而修昔底德则认为历史不过是不变的人性的具体体现,人性总是如此,从而总是难免会发生这一类的类似的事情。[6]就此而言,亚里士多德甚至认为历史还不如诗歌真实,因为诗歌更能表现普遍性的东西,而历史却只能表现具体的东西。[7]显然,从这样一种世界观出发,对于作为自由存在物的人类基于其实践活动给自己的生活和整个自然界、宇宙所带来的深刻改变,以及这个改变所呈现出来的一个历史的进程,古希腊人像一切古代人类一样是完全不能够理解的。因此,他们当然也就不能具有一种历史的眼光来看待所发生的一切,同时也就不能将他们自己的思想放到历史的背景下。无论存在还是思想,对于古希腊人来说都是永恒的,他们沉浸在一个关于永恒之自然的伟大幻象中。
自然主义的、非历史主义的世界观,这已经构成了古希腊哲学的两个基本特征。这样一种自然,由于它脱离了一切实际的历史的进程,并且被做了完满化和目的论化的思想构造,因而,它的先验主义特质也就是明显的。从而,我们要谈到的古希腊哲学的第三个一般性特征就是它的先验主义。也就是说,从一种理想化的自然——这当然也就是一种永恒的自然——的观念出发,古希腊人对自然做了一种本质上是先验目的论性质的哲学论证。古希腊哲学古典时期体系性的思想成果,也就是柏拉图理念论的哲学体系和亚里士多德实体论的哲学体系,在本质上都是先验目的论的哲学体系。这一点,对于柏拉图的思想体系来说似乎容易理解。因为“理念”()的理想性的特征、超出经验的特征和目的论的特征是十分鲜明的。在古典城邦世界的现实经验的基础上,基于对这个经验的理想化构造,柏拉图构想出了一个完满的理念世界,它在各个方面都符合对理念的那些本质上是先验主义的要求,例如,永恒、完满、静止、不动、统一、同一。同时,也是从先验主义的思想要求出发,柏拉图的理念世界不仅是思维的对象,而且是真实的存在,它不是单纯观念论意义上的,而是具有实在论的内涵。中世纪的唯实论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而言的。相较于柏拉图的思想体系,亚里士多德实体论的哲学体系看起来似乎更重视经验,从而,当我们说亚里士多德的思想体系依然是先验主义的,可能在一些人看来就是不易理解的。但是,只要我们掌握这个基本见解:在根本上没有人能够超出经验来进行思维,人们所谓的以某种超出经验的方式亦即先验的方式来进行思考,在本质上不过是对现有经验世界的一个合理化论证,那么要发现亚里士多德思想体系的先验特质就是不难的。因为,正像柏拉图理念论的体系在本质上不过是对古典城邦世界经验的合理化论证,柏拉图不能真正超出经验去进行思考;同样,亚里士多德实体论的体系也是对古典城邦世界经验的合理化论证,他和柏拉图的差别仅仅在于,柏拉图把这样论证的世界同经验世界分离了开来,放到了彼岸,而亚里士多德却把它更紧密地建立在了现实经验世界的基础上,存在于他思想体系中的经验实际上已经是经过逻辑分析和综合的、理想化的经验,如此而已。因此,我们说,在古代哲学的范围内,古希腊哲学表现出了突出的先验主义的思想特质。可以说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基于已有的经验倾其全力对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做了全面的、理想化的构造,并且想要用这样构造的一个理论体系来解释一切,这导致了他们的思想特别富有思辨性。因为,要将世界上的一切事无巨细地涵括在一个一般化的理论体系之中,总是能够从中得到合理化的论证和解释,这当然要求思维的融贯性和逻辑的自洽性,从而,思维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是严格演绎性质的,思想体系的思辨性即由此而来。
当然,这样一种先验的、高度思辨性的特征不能离开它的一般社会环境,这样,我们就要谈到古希腊哲学的第四个特征,即它的本质上属于贵族主义、精英主义的思想特征。在总体上,古希腊哲学的思想主体是自由的城邦公民,这里可能包括像苏格拉底那样出身寒微的人,也包括像柏拉图那样出身名门的人;但是,不论他们之间在出身、门第、血统上存在着多么大的差异,在典型的古典希腊城邦的环境下,他们都属于自由公民。但这并不是说,因此古希腊哲学就是平民的哲学、一般大众的哲学。因为,正如托克维尔曾经谈到的:“一些古代的最民主的共和国所说的人民,同我们今天所说的人民不是一个含义。在雅典城邦,全体公民都参加公共事务的管理,但在它的35万居民中只有2万人是公民。其余的人全是奴隶,他们所做的工作大部分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人民和中产阶级所做的工作。因此,尽管雅典人实行普选制度,但他们的城邦仍然是一个贵族共和国,只有全体贵族才有平等的参政权。对古罗马的贵族和庶民之间的斗争,也要用这种观点进行分析,只能把这种斗争看成是同一家族的长辈与少辈之间的内讧。实际上,古罗马的庶民也属于贵族阶级,并具有贵族阶级的精神。”[8]托克维尔关于雅典城邦奴隶数量的说法或许是有争议的,但是他却指出了一个重要事实,这就是,古希腊的自由公民实际上都可以被看成贵族,因为在他们自身的等级差别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绝对的他者,这就是奴隶。因此,古希腊哲学在根本上反映的就是作为城邦统治者的希腊城邦公民对世界、对生活的理解,这样,作为统治者的德性、作为统治者的智慧等就是古希腊哲学讨论的基本主题,而一种属于少数人、高贵者或最优秀者的品质——无论是道德的品质还是思维的品质——才是古希腊哲学着力去建构的思想内容。由此,古希腊哲学也就自然地会假设一种超越性的思维能力,一种绝对性的知识,它们仅仅属于极个别的卓越的人,正是这样的人,他们对整个宇宙真理具有常人所不可企及的洞见能力,这使他们超越了作为凡俗之人的思维与认识的种种局限,而使他们在精神上、思维上能够与终极实在达成完全的融合一致。无论在柏拉图认识四线段中居于最高端的——我们把它翻译成理智直观,还是在亚里士多德五种理智德性中居于思维顶点的——我们把它翻译成理智,都是这样一种超常的认识能力,并且仅仅属于少数禀赋优异的人。这样的人,他们作为贤哲、作为哲学家、作为品行完美的最优秀的人,当然也就理所应当地居于社会的统治地位,是合理、合法、自然意义上的绝对的统治者。但由此,我们就立刻可以看出,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恰恰是由他们自身的那个受局限的社会地位所决定的,这就是,相对于奴隶,他们是绝对的主权者;相对于奴隶的绝对无权,他们的权力是绝对没有限制的。正是在古典希腊城邦自由公民相对于奴隶的这种绝对主权的基础上,一种关于不受限制的认识能力、绝对真理的知识体系、无主体性的哲学才能够建立起来。因为,在世俗的超越者身上,我们还怎么能够谈到任何属于普通人所不可避免地具有的认识能力的限制呢?但是,“世俗的超越者”中的“世俗”二字却恰恰揭示出了这种超越者自身所固有的属于社会历史的局限性。事实上,古希腊哲学关于绝对真理、关于思维与存在的绝对的同一和统一的想法只能是一类特殊人群的想法,这就是关于自身的社会地位拥有无限制的主权意识的那样一部分特殊人群,而这也就是古希腊城邦的公民,尤其是其中那些确实具有贵族地位或贵族意识的人。因此,古希腊哲学所内含的贵族主义、精英主义的特征就是我们需要十分注意的。但是,人们却经常容易忽略它,并且被它俘虏。因为,对于许多古希腊哲学的学习者来说,在古希腊哲学的这种精英主义气质的思想中进行自我投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在那样一种精神的游弋中觉得自己就是那样一类精神禀赋卓越、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特殊人士,自己的思想飞升天外而可以睥睨一切,不正是许多自诩智力超常的人最容易产生的精神错觉吗?因此,当我们做出一种本质上是绝对主义的知识断言时,我们就必须小心警惕。因为,这很可能是我们逾越了自身社会生活的种种具体限制,对我们自身的权力地位做了无限制的拔高和想象的结果。
这样,自然主义、非历史主义、先验主义和精英主义,这就是我们在观察古希腊哲学时,在对它一般的理性主义思想内容进行学习和思考时,在对其中所深藏的人类智慧表示惊叹时,所需要特别注意的。而在人们通常对古希腊哲学持有尚古的、无批判的崇敬和赞赏态度的情况下,提出古希腊哲学中这些属于其自身思维的内在的、历史的局限性,在对古希腊哲学的研究中从这些方面来对它予以特别的观察,就是无比重要的。它会有助于我们对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思想的理解和认识,这就是现代思想。就此而言,古希腊哲学作为古代世界观、古代思想的典范,永远具有无比重要的研究价值。
注释
[1]参见马丁·贝尔纳:《黑色雅典娜:古典文明的亚非之根》,郝田虎、程英译,第四、六、七章,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
[2]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贺麟、王太庆译,157~15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
[3]海德格尔:《什么是哲学?》,见《海德格尔选集》(上),孙周兴编译,590~591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4]C.Galen,De Usu Partium,XI,14,905-906;ed.Helmreich,II,158.17-159.3.转引自Joseph Owens,The Doctrine ofBeing in the Aristotlian Metaphysics,Third Edition,Canadian Cataloguing in Publication,1978,p.5,n.19。
[5]希罗多德:《历史》(上),I.1,王以铸译,1页。
[6]参见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上),谢德风译,18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
[7]参见亚里士多德:《诗学》1151b1以下,陈中梅译注,81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8]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下),董果良译,583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