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赵公子胜
姬灵人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代荀子来拜访一下赵国平原君，献上礼物，然后就可以顺利返回了。没想到自己一到赵国之后，立刻遇上了如此复杂激烈的权力争斗。
这种事情，远远不是他这一介小民可以参与的。按理说他应该避之不及，就算是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
但他心里还有一阵更深远的恐惧，远远不是因为赵国的宫廷争斗。而是赵国的西面，那个强大的国家。历史上征服了其他六国的秦国，难道真的就要开始崛起了吗？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赵国只要赵王雍还在，秦国想要东进也并不容易。因为赵王雍对秦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也是他当年先是插手秦国立储，后又派楼缓入秦国为相，自己又微服入秦，一路查看秦赵两国边境地势的原因。
而一旦这个赵王雍死了，秦国将会失去最有效的制约者，逐渐开始它统一天下的步伐。那个令天下人颤栗的暴秦，终于要开始显露它的爪牙了么？
赵王雍不能死！姬灵人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至少他现在还不能死，得设法救下这位赵国主父！
在房间内平原君赵胜和公孙龙依然在密谋。公孙龙建议道，“公子目前最好按兵不动，先观察形势再说。表面上，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千万别插手这件事。等我们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可是他们真要逼死主父……”平原君咬着牙道，“我总不能这样看着？！”
“目前的情况，公子必须忍耐。否则将自身难保。”公孙龙低声安慰道，“局势变化太快，也许几天之后又有其他转机。”
“公子说得对，主父不能死。”姬灵人在外面低声道。
平原君眼神一动，立刻转头道，“谁？”
“哦，我差点忘了，外面候见的是稷下学宫淳于髨的弟子。”公孙龙连忙道，“他是来代淳于髨赠送回礼的，我一时把他忘在外面了，公子勿怪。”
平原君脸色稍缓，“淳于髨乃当世之人杰，我对他仰慕已久，一向心向往之。他的弟子，岂能怠慢。快请他进来。”
公孙龙这才出去，把姬灵人带了进来。
平原君看到这位淳于髨的弟子还只是一个少年，不由有些意外，转头看向公孙龙。
公孙龙连忙俯身到他耳边，低声道，“这位灵人公子是虞国之后，姬姓贵胄，绝非寻常人。公子切莫小看，在稷下学宫，连我都败在他手下了。”
“哦。”平原君惊讶道，“以公孙先生之雄辩，也能输他一筹？”其实也不怪他吃惊。因为公孙龙算是当今公认最厉害的辩士，靠着一张嘴雄辩滔滔，纵横七国，在论战之中从未遇到过敌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少年，竟然能在辩论之中赢他。平原君不由也对姬灵人另眼相看。
公孙龙就把两人如何在稷下之学认识的，又是如何在辩论大会上遭到姬灵人的反驳，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平原君听了连连点头，他和田文一样，本身就是一个好结交各种人才的人。听公孙龙一番描述，顿觉这个少年不凡。
“灵人，刚才你说主父不能死？！”平原君试探着问道。
“刚才一时情急，没能忍住，公子休怪。”姬灵人知道如何吊人胃口，这个时候平原君应该是很想听他说的，但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低声道，“在下不是赵人，也不便谈论赵国的事。公子，你也别再问了。”
“灵人，此事非同小可，你难道真的有什么看法么？”公孙龙则不同，他一路和姬灵人同车返回，平日也有诸多交流，深知这个少年见识卓绝，立刻开口问道。
姬灵人故意看了一眼平原君，欲言又止。
“灵人，平原君公子胜雅量非凡，而且历来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你若真是有所见解，不妨直言。”公孙龙人认真地道。
姬灵人沉默了一下，突然微微一笑，“我对平原君也是仰慕已久。有幸与公孙先生一路同行，也听他说了不少平原君的事。公孙先生说平原君有贤德且从谏如流。还听说你曾经因为一件事杀过自己的美妾，并在赵国传为礼贤下士的美谈。”
“这事确实有过。”平原君赵胜笑着点头道，“我家有一座高楼，楼上居住的是我的一位小妾。这座高楼对面正好是民居，站在楼上对面街道上的一草一木以及每个人在干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在民居的边上正好住着一个先天腿瘸的人，这个人每天都一瘸一拐的出去打水吃，走路的样子奇怪，没见过的咋一看的确很是觉得滑稽。说是有那么一天，住在那座楼上的小妾，早晨起来梳妆打扮完毕，站在楼上往下看时正好看到了楼下的那个瘸子。
那天她也是不小心看到的，其他事物基本都习以为常了，唯独那个瘸子走路的样子倒是十分的新鲜，所以笑了一声。大概是，笑的声音大了些。但那个瘸子却虚荣心极强，小妾笑出声时他刚好走过楼下。
于是这个瘸子来见我说：我听说大人您特别喜欢士人，士人也都喜欢投靠你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礼贤下士喜欢士人甚于喜欢您的姬妾。现如今，我打娘胎里出来就腿瘸，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我都已经很不幸了，您的妾还要在高楼上嘲笑我，我希望您能把嘲笑我的人的人头给我。
当时我听了，也就笑了，一个贫穷的瘸子而已，而且气量狭窄，只因为被我的妾室嘲笑，就要我杀了小妾。所以我并没有太当回事。之后我当然并没有如瘸子的意思去做，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过了一年多吧，原本我家的门客还都趋之若鹜的来这儿赶呢。可自从瘸子找上门来告状以后，我家的门客是今儿走一个明儿走两个，一天比一天少，到最后已经不足之前的二分之一了。我对此很是疑惑：我平时对那些门客也不薄啊，为什么那些人都要背离我而去呢？
最后我的门客里有个人道出了玄机，那个人说因为我不杀之前嘲笑那个瘸子的小妾的缘故。门客们因此都认为我喜欢美色甚于士人，所以纷纷离去了。我听后豁然开朗，立马把嘲笑那个瘸子的小妾人头砍下，然后献给了那个瘸子，并且主动给那个瘸子道歉。当然，我杀了小妾表面心迹后，那些离去的门客又都纷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