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难分六国七国殇(大结局)
第二日邹水便率三万士兵增援李牧,此时秦国已攻取赵国邯郸以西大片土地,秦军攻赵兵分两路,北路由桓龁、王翦领军,已取雁门、云中二郡,南路由李信领军,已攻取邺城,赵国国都邯郸的南北门户均已大开,秦军兵锋所指,直逼城下。
赵军统帅李牧分析局势,认为秦军北路存在距离后方遥远、补给不足的弱点,便确定了南守北攻的策略,命令司马尚死守邯郸城南的长城,自己率领赵军主力在井陉、肥下一带与秦军周旋。
邹水被派往南长城协助司马尚,之后三四年,他吃尽了李信的苦头,李信虽然小了几岁,但用兵极其诡秘,邹水几次被引诱出击,都险些中了埋伏,也亏得他更擅长防守,从不冒进,这才没有吃大亏。司马尚其他部下就没有他的好运了,连连损兵折将。南路的赵军见识到了李信的厉害,只能依托长城龟缩,不敢主动出击,虽无力南扩,但也一直钉在南长城,不让李信前进一步,赵国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北路的李牧身上。
小清已搬至邯郸居住,她本想将值儿安置在邯郸城外的庄园里,自己前往阵中辅佐邹水,可邹水是统兵大将,朝廷以保护家眷为借口,将她和值儿都安置在城里,名为保护,实为扣作人质。小清白白通晓军事,却不能上前线协助夫君,只能图感奈何。贺欢没有跟随邹水,因他对北方地形更熟,小清把他推荐给了李牧,贺欢级别不够,家属不用押在邯郸,但刘小妹主动搬过去陪伴小清,她生性豪爽,心直口快,小清与她同居一院一点也不心累。晴儿待值儿如同亲弟弟一般,四人相处甚欢。倩儿已传信过来,她与李庆已经成婚,两年前诞下一子,取名叫李慎,小清做了外婆很是欢喜。李庆深受太子姬丹的信任,两年前曾陪姬丹入咸阳为质,去时姬丹兴高采烈,说自己年幼时曾在赵国与嬴政交好,不会被为难,谁知去了之后嬴政对他极为冷淡,他见势不妙,借机逃回燕国,李庆护卫有功,在军中扶摇直上,已做到上谷郡副将。
小清见女儿所托可靠,家中和睦,一切都很顺利,心中一直非常安逸,平日只是担心秦赵战局和邹水的安危,日子倒也平静祥和。刚过寒食节的一日上午,她正在院中扫地,突然听到邯郸城一阵骚动,贺欢闯了进来,满脸喜相说:“姐姐大喜啊!”
小清皱了皱眉头说:“你也是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
贺欢忙收敛情绪说:“姐姐,李将军打了个大胜仗。”
小清笑着说:“怪不得你这么高兴,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快喝口水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说着盛了一碗水递给贺欢。
贺欢咕咚咕咚灌下肚,兴奋的说:“李将军在番吾击溃十万秦军~”
他还要往下说,小清叫停了问:“你等等,他不是在井陉肥下一带驻守吗?怎么到了番吾?那不已经到了司马尚将军的防区?”
贺欢嘿嘿一笑说:“姐,你还真是厉害,足不出户,前方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清微微一笑说:“你不用恭维我,我从军也快三十年了,还能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快说战况。”
贺欢说:”这次秦军动了个心眼儿,结果被李将军给识破了。”
小清笑着说:“快说说看。”
贺欢说:“去年李将军在肥下一带击败过一次秦军,逼得他们后退五十里,前不久又逼过来了,李将军严阵以待,可没多长时间就发现不对劲。”
小清问:“怎么个不对劲法?”
贺欢说:“秦军这些年在北路怎么也有十多万人,可李将军有天傍晚观察他们的炊烟,竟然发现较以往稀少了许多,他起了疑心,派探子出去查看,发现在井陉驻扎的顶多也就两三万人,其余十万不知去向。”
小清说:“这支秦军的主帅可是够马虎的。”
贺欢说:“李将军断定北路秦军的主力定是悄悄向南移动了,便又派人去探,还真找到了,他假装不知,留下两三万人驻守,自己带兵尾随,还秘密给司马将军下令,让他带南路赵军的主力悄悄北上,几天前终于在番吾逮住了这伙秦军,南北一夹击,秦军大败而逃。”
小清突然担心的问:“司马将军带兵北上,南长城是不是你姐夫在守?”
贺欢说:“姐姐放心,李将军离开井陉前特意嘱咐守军多烧炊烟,司马将军那边他也提醒了,两人夹攻之时,南北两路的秦军还都蒙在鼓里,仗一打完,司马将军便率军回去了。”
小清放下心来,双手拍掌说:“南下的秦军估计是要去和李信夹击司马将军的,谁知先被李将军识破了,真不亏是两位名将,只要有他们在,秦国拿赵国决不会有办法,这一仗,又至少能保十年太平!不过前面战事这么紧,你回来做什么?”
贺欢说:“姐姐你也太小心了,李将军取得一场大胜,总要禀报大王,他怕你担心,便让我回来了,我刚从王宫出来,就奔你这儿来了,赵军大捷,大王命告知百姓,刚才外面可是热闹呢。”
小清笑着说:“李将军还真是有心,他这次又打了大胜仗,不知道朝廷要怎么封赏他呢。”
贺欢说:“我去的时候只有大王在,说要与丞相商议过后再定,不过听大王的意思,是要给李将军一个封号,好像是武安君。”
小清浑身一激灵,手一抖扫帚一下子掉在地上,嘴里喃喃说道:“武安君,武安君,怎么偏偏是这个封号?”
贺欢见小清魂不守舍,忙捡起扫帚摆到一边问:“姐姐,这有什么不妥吗?李将军身为武将安邦定国,武安这个封号恰如其分啊。”
小清摇摇头问:“你知道上个武安君是谁?”
贺欢说:“没听说赵国有人被封过武安君啊。”
小清说:“赵国是没有人受封过武安君,但早年秦国的白起被封过。”
贺欢惊问:“长平大战时的秦军主帅,坑了几十万赵军的那个人屠?”
小清点点头,白起的下场贺欢知道,他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杀敌无数,但最后只因琐事便被秦昭王逼死,这时知道他的封号居然也是武安君,心里不由为李牧捏了一把汗。
小清问:“我问你,李将军南下和约司马将军北上,有没有事先请示大王?”
贺欢摇摇头说:“没听说过,不过李将军时常在军中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还说‘战机稍纵即逝,如果事事都要请示,那还怎么打仗?’想是没有请示。”
小清沉吟片刻说:“两个统兵大将一商议,便调动了二十万大军,虽是场大胜,很难说大王会怎么想,李将军是犯了忌讳了。”
贺欢问:“有这么严重?”
小清斩钉截铁的说:“你速速回去找李将军,把我的分析告诉他,请他尽快向大王请罪,或许还能避祸,快去,快去。”她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一边说一边推贺欢。
贺欢被她退到院门口说:“姐姐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见李将军,定会把你的话带到。”说着便往外走。
刘小妹带着晴儿和值儿刚刚去街上看热闹,正好回来,在门口撞上了贺欢,问:“死鬼,难得回来一趟,你这又要去哪里?”
贺欢说:“军情紧急,姐姐让我抓紧时间回去。”边说边骑上马走了。
刘小妹进了院子,一屁股坐在一口磨上,气呼呼的说:“姐姐也真是,我家夫君难得回来,还没说上句话呢,就被你给赶走了。”
她出口半天没听到回应,奇怪的朝小清看去,只见她目光呆滞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化的雕像,不由吓了一跳。她不敢打扰小清,忙将孩子们赶进屋子,再回到院中,就看到小清僵硬的转过身子,对她说:“小妹,咱们得考虑考虑后路了。”
刘小妹情知有异,不敢反驳,只说了一声:“好。”
小清点点头说:“你不似我这般必须留在邯郸城,今日下午便带着晴儿和值儿搬到城北庄园中去吧,这是我的腰牌,庄丁们都识得。”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块儿腰牌,递给了刘小妹。
刘小妹慌忙接过说:“姐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能放心我做的?尽管吩咐。”
小清摇摇头笑着说:“还不至于有祸事,只是提前做些隐退的准备,你放心便是,到了庄园我不管别的,一定先准备出一间独院来。”说完独自进了屋。
刘小妹虽云里雾里,但不敢再问,忙回房间收拾行囊,下午便带着晴儿和值儿出城去了庄园,她安顿好自己和孩子后,按照小清的吩咐安排庄丁腾出一间小院,半月后收拾妥当,便带着值儿回来看小清,却看到她两眼无神的倚坐在榻上,值儿好久没见到娘,扑上前去,小清见了儿子露出一丝笑容,一把搂过去,值儿心直口快说:“娘,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
小清被问得莫名其妙,自己抬起袖子闻了闻,不解的看着值儿,刘小妹笑了说:“我的好姐姐,你有多久没有洗澡啦,身上都馊啦,也不化妆,万一这时姐夫回来,瞧你怎么见他”说完张罗侍女烧水,服侍小清好好洗了个澡。小清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略施粉黛,人变得精神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逐渐振作起来。
从此刘小妹带着晴儿和值儿住在庄园,隔三差五的来陪小清,小清闲来无事,天天读书,日子倒也平静。上次赵军大捷之后,南北秦军均后撤三十里,前线战事不如之前频繁,就这样过了半年,秦军突然再次逼近,战云又开始密布起来,这一日上半夜,突然有传令兵到来,小清已经睡下,但还是起身在前厅接见他。那名传令兵也不说话,只是交给她一封竹简。小清接过一看,大吃一惊,信中说邹水率军与秦军对阵,乱军中前胸中了一箭,伤势严重,请夫人前往军中照顾。
小清立即收拾行囊,当夜便被人护卫赶往赵军军营,随行的还有王宫御医随照,小清见有他跟随,知道邹水还有命在,微微放心,但也不敢怠慢,一直催促赶路,第二日天一亮,便抵达了赵营。小清进入邹水帐中,见邹水正躺在榻上,人瘦了许多,双目深陷,胸部缠着厚厚的布条,心中一酸,就要落泪,转念一想,邹水并未毙命,还不是哭的时候,军中尚有许多自己的旧部,贸然落泪岂不伤了士气,硬生生的憋住。她坐到邹水身边,轻轻附在他身上,笑着说:“水哥,清妹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帐中诸将有跟过小清打仗的,更多的只是听说过她的威名,见她如此从容镇定,心中都暗自敬佩。
小清请随照为邹水诊治,随照所带伤药,远好过军医,看过伤后,当即涂抹伤口,忙了小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的走出帐外,小清跟了出去,随照递给她两盒药膏说:“邹将军的伤已无大碍,每日早晚各换一次药,半年后便可下地,只是饮食务必清淡,牛羊忌口,箭伤离心肺太近,要避免动气。”
小清放下心来问:“可否带将军回城里养伤?”
随照说:“至少先调养半个月。”
小清从怀中掏出一只玉镯,送给随照,随照不接说:“邹将军上阵杀敌,忠勇爱国,我虽只通宵小医术,难道便不能学他一学,他的东西我不能要,我会在军中再待半月,届时与夫人一同护送将军回城。”
小清感动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突然要下拜,随照早就料到,伸手扶起说:“夫人莫要多礼,每日早晚我会来给将军换药,其余时间待在伤兵营,若有所需可到那里找我。”说完一拱手走了。
小清看着随照的背景心想:“赵国之地,决不缺乏好儿郎,将士之中不乏水哥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就连一个小小的郎中偏偏也有这般的风骨,明明有这么多英雄儿女,怎么就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她晃晃脑袋回到帐中,邹水脸上已经有了血色。随照的医术高明,过了两天邹水便清醒过来,他见了妻子,精神振作了许多,伤势恢复得更快,不到半月,随照便说可以回城了,小清谨慎,等足了半月,才带邹水回到邯郸。
到了邯郸城外,小清没有进城,随照辞别而去,邹水躺在车上不解的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清冲他莞尔一笑说:“总想和你一起到我们陈家的庄园去住,可总也没有机会,现在咱们终于闲了下来,你陪我去好不好?”
邹水喜道:“真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小清叹了口气说:“你已不带兵,还受着伤,我身上的禁令已经失效,前几日给王后上书此事,王后已经恩准了,唉,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邹水不能多说话,但兴奋异常,刘小妹早率家丁远远来迎,不一会儿便将两人接到了庄里。
小清以前来过庄里几次,邹水却是第一次来,众庄丁纷纷来拜,小清怕对养伤不利,只让几个管事来见了见,她本来还担心丈夫屈尊住在自己家里会有入赘的感觉,看到邹水心情愉悦,兴致勃勃,心下大慰,当即传出话去,庄园中几个管事每人赏布币二百个、寻常家丁不分男女老幼每人赏五十个,全庄上下顿时喜气洋洋,欢歌笑语。
邹水心情好,伤便好得快,一晃三个月下去,伤已好了大半。这段时间小清服侍得无微不至,邹水怕她太累,想试试下地,小清请来随照,说还需要等一些时日,便说什么都不让,有一次甚至还急了,张嘴想咬他,邹水怜惜小清,念及她对自己的恩情,便踏实下来,不再提下地的事。
其实小清不是真要咬邹水,只是两人成婚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厮守过,她太珍惜了。以往邹水对她虽然疼爱,却总感觉缺少了些什么,此番相处既没有身外之事打扰,时间又长,小清沉溺其中,心中不由盼着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一日中午,一人来到庄里要见小清,小清正陪邹水在午休,忙起身来到堂屋,她示意那人小点声,那人压低声音说:“李将军被大王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