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茶
10
刚刚，好像被问了身份来着吧？
虽然对方进来时，自己不巧正做着想要私窥他人信件的歹事，但在此之前，来到这里的正规事由还是有的。
我松开抓着信封的手，开始整理起脑中的说辞——
“我是……”
“啊，等等，在那之前——”
女生出声打断了我的话，她迈着光洁的小腿，颤颤巍巍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虽然那是非常小的一步，距离短到不注意看都未必能察觉到她刚刚经过了移动。但从那双微微发抖的小腿来看，这已经是她竭力可以做出的动作了。
随着她的身体晃动，那堆叠得高高的作业册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倾斜。
“喂，不要紧吧？”
我有些担心地离开座位向前探了一步，但自小养成的被动性格阻止了我继续去做进一步的事情。
“要不要紧什么的，自己难道看不出来吗……”
“誒？”
“快，来，帮，我——”
随着那声拖长的“我”字结束，我意识到事态正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等到身体反应过来要跑上去时，要阻止情况的发生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座已经高度倾斜的“作业塔”随着女生双臂的猛颤，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和倾泻。同时因为身体的突然失重，女生也被倒下的作业塔带着向前跌去。
在这一瞬间，想要用身体扶住崩塌的作业册已经不可能了，我下意识地扑向女生跌倒的方向，试图用身体接住跌倒的女生。
但因为双臂在这时做出了想要保护女生落下的环抱姿势，那么正面迎着落下的作业册也就没有办法挡住了。
那些落下的作业册因为重力的加势，像巴掌一样，毫不留情地一本一本击在我没有防备的脸和胸上。
好疼……
说起来，以前好像也被人用作业册这样砸过。
双手的掌心传来与僵硬的作业本截然不同的柔软触感，看来自己姑且起到了靠垫的作用。
尽管如此，可眼下的情况也不太妙。
虽然没有像套路小说和剧作里一样发生什么洗面奶和意外掌控的剧情，但一些身体的接触还是不可避免的。
等到反应过来时，我的双手正以相当亲昵的姿势搂着少女的腰部，而且因为刚才落势的关系，用力的程度还相当的大。
从之前的小腿曲线就可以看出少女有着不错的身材，等到此刻双手完全楼住了她的腰时，我才发现这个女生的身材简直好到了过分的程度。同小腿一样毫无赘肉的纤细腰围，触感却又如轻绵般的柔软和舒服。
要说这份几乎完美的身材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的话，或许就是少女胸前就高中女生来说有些丢人的起伏了。她的身体现在正以完全贴合的方式伏在自己身上，但结果原本以为会体会到的压迫感和起伏却丝毫也没有感受到，细细体验的话……
恕我直言，恐怕是A。
“嗯……唔……”
伏在我身上的少女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用视线偷偷瞥了一眼，她好像正从突然跌倒的惊慌中慢慢恢复过来，头发因为摔倒过后显得有点散乱，但这丝毫也不影响我看清她脸上可爱精致的五官。
“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少女因为我突然的出声一楞，她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接着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弹去，脸上浮起一片又羞又恼的红晕。
这一弹虽然解除了少女伏在我身上的身体接触，但却也还没有达到可以完全分开两人的程度。结果就变成她趴坐在我大腿上，令我完全没办法起身了。
这样反倒是我有些无所适从了。
“我还好，没有事……”
少女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和作疼的关节，低声说道。
“是吗，那就好。”
我刚想让少女起身，以便我解放自己被压着的双腿，但还未等说话，马上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等等！”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让我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就这样呆呆地楞坐着看她。
少女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
说实话，自从小学以后，就算算上夏宛音在内，也已经很少有被一个女生这样长时间地注视着了，强烈的不适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撇开了视线，暗自咽下了一口唾沫。
少女的身体慢慢前倾，脸在朝我靠近。
誒？什么情况？
这是要干嘛？
她摔坏脑子了吗？明明没有撞到头吧？
那一瞬间，就在我以为有什么奇怪的展开要在现实里发生的时候——
少女朝我缓缓地伸出右手，然后将它高高地举过我的头顶。
这种姿势下的话，那副平坦的胸部就靠我的脸很近了。如果换作是官能漫画里的剧情，将这对平胸换成巨乳的尺寸，现在的我肯定已经体验到了人生第一次的洗面奶福利。这样想来，贫乳还真是很安全呢。
随着“啪”的一声，少女把一本盖在我头顶上的作业册打落，同时也打断了我稍稍跑偏了的妄想。她用手指在我额头上方点了一点，如果不是被她这样一碰的话，我还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地方意外的疼。
她把碰过我额头的手指伸过来给我看。
“你流血了。”
“啊，好像是呢……”
她看起来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表情和语气都显得非常平静。
应该是那些作业册落下来的时候，额头不小心碰到了书角的地方吧。
“明明早点反应过来帮忙就好了。”
虽然少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但单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隐约也能听得出一点抱怨的意味。
“对不起。”
刚刚确实是我出手救了她没错，但同时，这件事的过错也有很大一部分在于我。眼看着要摔倒的女生却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援手，作为一个男生的反应来讲应该是不合格的。
“还是说明明反应过来了，却没有帮忙？”
看来是自己一开始的犹豫被注意到了，面对我的道歉，她毫不客气地又逼问了一句。
唔哇，性格并不像长相一样可爱啊……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我试图为自己的性格缺陷找一个合理的说辞，结果少女还没等我说完，伸手就把什么东西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这里尽量别摸，过两天就可以恢复了。”
她把创可贴在我额上轻轻抚平，虽然是很感谢啦，但要是叮嘱的语气可以再温柔点就好了。
完毕后，少女从我的身上站了起来。
虽然她的身体很轻盈，但如果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癖好的话，给人一直压着也不会好受，我得空赶紧收回了自己被卡住的双脚。
“那个，打扰一下……有谁可以说明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这时，从敞开着的办公室门口探进来了一个青年男人。他手里捧着一台半掩着的笔记本电脑，正有些不知所措地朝我俩苦笑着。
或许是我的错觉，在看到陈榆章老师进来的一瞬间，身前那个站着的女生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是被突然的出声吓到了吗？
“老，老师？是什么时候……”
少女压低着声音，用极难以听清的音量说道。
“如果来了的话，就先打声招呼啊……”
“所以这不是打了招呼了吗？”
传到耳中的女生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紧张。
“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看着的？”
“啊……这个啊。”陈榆章摸着下巴，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要具体来说的话，刚好是从你们两人在地上亲昵地搂着开始吧。”
“啧。”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地，我好像听到了一声类似于咂嘴的声音，是我的幻听吗？
我下意识地朝着那个发声的源头看去，而此时，刚好也迎上了少女向身后斜视着朝我看来的冰冷视线。
虽然从她恢复冷静后看我的眼神就一直很平静，但此刻的这副目光，与其用平静来形容，倒不如说是冰冷之中带着一丝凶怒，像是一阵从寒冷冬夜里吹来的凛风一样。
有，有点可怕啊……
身体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我做了什么惹到她的事情吗？
那时，其实如果我的思绪更加到位，全面考虑到了所有因素的话，应该是不难得出那个结论的。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紧接着到来的所有突变，也就可以很顺利地做好防备，不至于发展到那个地步吧……
11
“一共70册，没有缺丢。”
陈榆章在办公桌上反复数点了三次作业册，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实在对不起，给老师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再帮你重新点一次吧。”女生的语气显得有些愧疚，说完探上前去又想捧过那堆作业册。
“没有问题，已经数点了三次了。”陈榆章笑着对女生摇了摇手，然后用手掌按住了桌前的作业册。
“不过啊……秋穗儿同学，我下午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学期我不再负责教授你们两个班级的课程，所以作业应该要交到你们新的老师那里去呀。”
陈榆章虽然字间有一点抱怨的语气，但或许是面相和善的缘故，怎么也没人看出他有责备的意思，不愧是号称校内粉丝最多的温柔教师。
倒是身边这个叫秋穗儿的女生，从我这边的视角里，无论如何也没法不注意到少女那别在身后局促不安的双手。这家伙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不就是交错了作业册而已，而且看陈榆章的满脸笑意的样子，明明一点也没有要动怒的迹象。
“因为这是老师你去年布置的暑假作业，所以，同学们都觉得应该由你来做批改比较让我们放心……”
“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听到事由的陈榆章将压在作业册上的手放下，微笑着说：
“对不起了，秋穗儿同学，是我没有尽到全部的责任。一个人搬运这么重的作业册，一定很辛苦吧？”
“才，才不会，能担任老师的课代表，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最后一次能给老师送作业，怎么会觉得辛苦什么的……”
秋穗儿听到陈榆章的话，忙用别在身后的双手挥着否认。
虽然可以理解为紧张，但这副摸样实在和她刚才跟我说话时的样子相去甚远，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即便非常不适合代入进这两人的关系，但果然……
这家伙是在害羞吧？
“喝杯茶再走吧，两位都辛苦了，刚好最近从家里带了新的茶叶，一定要好好听听你们的感受才行。”
陈榆章说着，便从书架一层并排着的几个茶盒里取出亮黑色的那一个。
“誒？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秋穗儿两眼冒光地往前蹿了一步。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被秋穗儿的反应惊了一下，还以为是她有什么误解，陈榆章忙笑着解释说：“只是出于个人趣味去茶山上选购的叶种，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啦。”
“不，以老师的品味，肯定是非常好喝的茶吧。”秋穗儿相当笃定地说道，眼中泛着的光芒分毫未减。
并没有兴趣掺和到两人兴致愈浓的谈话，反正陈榆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加上兜里还揣着一颗随时可能会引爆的定时炸弹，现在的我果然还是先暂时离开这里吧，等以后再找机会把口袋里的那份赃物物归原处——
这样想着的我，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悄悄地倒退着往门的方向靠近。
“那个，我刚刚说的，可是【两位】都辛苦了哦。”
被发现了！
倒不如说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走吧。装作和秋穗儿聊得很投入的样子，其实余光一直在悄悄瞥视着自己的动作，等到我以为自己就要安全脱离的时候再出声阻止。
啧，狡猾的大人。
“誒？我也有荣幸可以留下来喝茶吗？哈哈哈，不必了吧。”
“从一开始就说了是要留两位一起来品茶哦，因为我对自己的品味也不太自信，所以如果一起品茶的人能再多一个就更好了，今天就拜托你赏光一下吧。”
陈榆章一边说着，一边往着右侧桌上的那组精致茶具靠去。话已至此，看来已经不打算留给我推脱的余地了。
我偷偷地用余光看了秋穗儿一眼，她现在的姿势是正对着办公桌的，所以我并看不全她的正脸。不过从她将身子半倚在棕色书架上，一副高兴的样子来看，应该还自顾自地沉溺在能留下来和陈榆章喝茶的喜悦感中吧。
“煮茶的过程其实并没有比泡茶麻烦多少，只要工具得当就行，先用这个把茶叶碾碎，然后加入葱、姜、桔子皮这些调料一起煎煮……”
陈榆章一边在茶具台上操作，一边顺便给我们解释着煮茶的过程。他的工具和手法都非常的专业，有机会能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亲手煮茶还是第一次，如果放在平时的话，可能我真的会很有兴趣端坐下来认真听讲。
但现在的状况不同，身子屈坐在茶毯上面以后，腿侧的口袋空间就因为变形的缘故而缩小，原本刚好装得下信封的容量此刻已经无法完全容纳，逼得我只能用手不断去推塞时不时露出来的信纸一角。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目前方形小茶桌的座位隔开了秋穗儿与陈榆章两人的视线，应该暂时没有被注意到的风险。
“去年的时间里，能成为老师的课代表真的非常幸运。老师对我们班级和学生的事务一直很上心，在得知今年要替换任课老师后，我和班级里的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煮茶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一般来讲三至五分钟就已经足够，过长的煎煮反而会使得茶叶变味。在这段时间里，秋穗儿又迫不及待地和陈榆章攀谈了起来。
“那都是一个教师分内的事情，换作任何一个老师都会那么做的，倒是去年一直麻烦你给我搬作业册，真的是辛苦你了。”
“怎么会，能尽己所能地帮到老师一点事，真的让我非常开心……”
这两人一来一去的奉承完全将我隔绝在外，对于习惯了处在人际交往边缘的我对此倒也并不讨厌。但令我在意的是，虽然当事人并未察觉，但在旁观者看来却会非常清晰感受到的一点——
这两个人话语间的氛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榆章作为师长的谦虚和关怀，秋穗儿少女般的仰慕和沉醉，两者的画风明明相差很大，却又因为当事人的迟钝而完美地组合到了一起，唯有在一旁看着的我注意到了这违和的点。
怎么办，好尴尬啊，要不要去戳破这微妙的氛围……果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吗？
就在我为此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注意到身边的秋穗儿忽然将一直轻低着头微微抬起。她那对浅粉的嘴唇微微张动了一下，好像是要说些什么。但纠结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那个，两位是碰巧在我的办公室里遇到的吗？我记得你们两个并不是一个班的同学吧。”陈榆章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在搬作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儿了。”
“喔——原来如此。说实话，刚刚一开始看见你们搂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撞破了谁的好事，以为你们是情侣来着呢……”
情……情侣！？
听到这个词的我浑身一颤，开什么玩笑……连女性朋友都屈指可数的我，怎么可能会与人建立情侣这种关系。虽，虽然这边的这家伙是还长得还不错，但即便如此也不想被人产生这样的误会。
我刚想解释，结果身边一个更为激动的声音就立刻盖过了我。
“才不是那种关系！我怎么可能和这家伙……”
秋穗儿说这话的声音很大，但言辞到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些不妥，于是便偷偷地用眼睛瞥了我一眼。
不不不，不用在意的，本来就不可能有人会和我交往，你说的没错，请继续说下去吧。
积极地想用眼神传递出去这样的信息，但秋穗儿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像是要把之前的发言吞回到喉咙里一样，最后只剩微红着脸，用蚊子似的声音小声说着：
“总之……请老师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啊——啊哈哈，对不起了，是我的错，不应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陈榆章看来也被秋穗儿突然炸开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挠着头。
“不，也没有要怪老师的意思……”
可以看得出来，秋穗儿现在的样子比之前更加纠结了，靠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拽成拳，大拇指在茶桌下不安地来回搓着。
看样子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几秒钟的犹豫后，秋穗儿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注视着陈榆章。
“那个……下午的时候，不，是在那之后，老师有重新回到过办公室吧？”
“誒？下午的时候……你是指，哪个时候？”
“……”
陈榆章不明所以的样子看来完全出乎秋穗儿的预料，她目视着前方的黑色瞳孔渐渐出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我下午来询问你，要不要交暑假作业册的时候。”
“哦，是那个时候啊——那时候我不是和你一起出的办公室吗，之后就去教室上课了，直到刚才才回来。”
“誒？”
“怎么了吗？是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好。”
秋穗儿突然错愕的样子引起了陈榆章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玩弄着的几样茶具，有些焦虑地靠近秋穗儿关心道。
“不，我没有事，只是……觉得煮茶的香气有些好闻而已。”
“好闻？这种茶的茶香，应该是比较淡的那种啊……”
陈榆章将鼻子靠近煮着的茶壶嗅了嗅，半信半疑地摆了摆头。
我好像大致知道秋穗儿这副反应的原因了。
但同时，在这三人一室的小办公间里，恐怕最觉得惊讶和错乱的，除了秋穗儿之外还另有其人。
从听到秋穗儿的第一句问话开始，我刚好伸手去塞露出一角信纸的右手就忽然自己停住，在那之后，时空像与真实世界隔离开似的异常缓慢。
两人交谈的一字一句，秒针滴答滴答的一度旋转，慢得就像树懒梦醒的伸腰坐起，蜗牛步行。
在这万物都瞬息漫长的减速时空里，却唯独有一样东西运转超常。
我捂着自己像要撞裂胸腔般的猛烈心跳，紧张感像是凭空生出，正要掐碎咽喉的魔爪。
好难受，透不过气来……
为了不至于显得过于奇怪，我只能用手肘用力地在桌上撑住身体。
“你怎么也有点不对劲？你俩可别吓我啊。”
“没关系，只是我也觉得茶香很好闻而已……”
秋穗儿要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要确认在下午之后陈榆章出入这间办公室的情况，很显然是因为她知道，在这间办公室里，有着一件本该被陈榆章发现，也本应只能被陈榆章发现的东西。
从她之前几次试图确认办公桌情况的动作，以及之后如同少女怀春般的幸福样子，还有刚刚在闲谈时暗示下午时分的事情——
会知道在那张办公桌上留有一封写给陈榆章的情书，那种事情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她本人，就是这封情书的作者……
“现在的高中生可真奇怪，哪里有什么特别好闻的味道了……”
陈榆章皱着眉头将茶壶的壶盖掀开，确实如他所说，这种茶的味道并不如其他常喝的茶类那般香气浓郁。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古色古香的青色茶杯，然后将其中用刚煮的茶水注满，推递到了我们身前。
“来，尝尝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秋穗儿就是那封情书的作者，而她也已经意识到了情书并没有被陈榆章收到，那么这个时候就更应该装作平常的样子，绝对不可以在这时露出马脚。
“嗯，好喝！”
本想说出这句话的我却被人率先抢过了台词，我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秋穗儿此刻正姿势优雅地端坐在茶毯上，手里捧着正冒热气的青色茶杯，唯美的笑容轻轻洋溢。这副全然像是沉溺于热茶香味之中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几秒前错乱的样子。
这家伙调整心态的能力还真是强得吓人……
“呐，这位同学，你也赶紧尝尝看吧？”
秋穗儿转头对我笑着说，这是她自从陈榆章来了之后第一次和我说话，也是头一次对着我露出笑容。
正如之前说过的，少女的五官可爱而不失雅致，介于女子学生的朦胧与成熟女性的性感之间，既未完全脱了稚气，又已经有了几分成年女性的魅力。这样完美的五官组合，在白皙皮肤的脸颊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这两件令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事物结合在一起，本应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
我将这股异常感归结于心虚作祟。另一方面，少女也有可能只是想通过与旁人的交谈来缓解与陈榆章那边的尴尬，并没有要特别针对我的意思。所以此时，最合适的做法便是回应着她的建议，赶紧把这个茶喝掉。
“噗，咳，咳咳……”
“慢点喝，没事吧？”
“没，没事。”
但应该是太久没有和女生交往过的原因，又加上是这么漂亮的女生，要坦率地回应她的笑容实在是对我太过苛刻。
接过陈榆章递来的纸巾，我有些后怕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秋穗儿的样子。她好像并未对我的这副样子起疑，继续以之前那副平静的样子目视着窗外的方向。
“那个，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要先回去了。”
我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用双手撑着从茶毯上站了起来。终于喝完了这口漫长的茶，现在的我满心只想着赶快从这个危险的地方撤离。
“嗯，虽然很想再和你们多聊聊天，但是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聊聊别的。”
陈榆章看了看自己腕间的表，便低头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茶具。
“老师你还要继续留在这吗？”
“啊，对。突然运来了这么多的作业册，老师我一回到家就没办法进入工作状态，所以想要把事情在这里都解决完再回去。”陈榆章说完，又转头看了身边的秋穗儿一眼。
“我记得秋穗儿同学和你都是从西校门放学回家的，那里有很长的一条路是单行道，所以你们回家的路途应该有一大段是顺途吧。”
“誒……这样吗？”
我偷偷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虽然陈榆章这么说，不过我从来没有在回家的路上遇见过她。按理说长着这样一张出众的脸，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吧。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由你来送她一程吧？”
“啊？我……我吗？”
我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不敢置信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她是因为帮我搬作业册才拖到现在的，作为这里唯一可以拜托的男生，就请你帮帮老师这个忙吧。”
陈榆章露出自己招牌式的和善微笑，双手合十地又朝我低了低头。
“也没有说不行啦，但是……”
被他这样一说，我岂不是根本说不出什么推辞的理由了？这个时候，最后的希望就唯有期盼当事人的少女拒绝与我同行……
“那么，就麻烦你了哦，刚刚对我见死不救的同学。”
“誒？”
才想到一半的解决方案被秋穗儿的声音打断，我怀疑自己又再次听错了话，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秋穗儿已经从茶毯上站起了起来，从窗外照进的夕阳光线在背光的少女身体上勾勒出了一条优美的金色曲线。她轻轻摆着头，用双手提起校服裙子的两侧裙摆，双膝微蹲地做了个淑女致谢的动作，即使隔着这样一段距离，还能依稀地闻到一股从那对柔嫩芳唇间透出的淡淡香气。
“拜，托，你，了，哦。”
少女这样说道。
“那么陈昱晃同学，秋穗儿同学，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以后也随时欢迎你们课后来这里品茶。”
面对着陈榆章热情的告别，我却丝毫也提不起回应的力气。
那个被我偷走了情书的少女已经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而接下来的一段路，作为犯人的我却要被迫与之同行。一边窝藏着自己兜里的赃物，一边还要掩饰心虚，已经想不出什么是比这还要煎熬的酷刑了。
12
已经到了黄昏将过的时段，即将没入地平线的落日投来最后一点余晖，在山的外延勾勒出了一圈淡淡的金色胞衣。无暇关注夕阳景色的我，现在正注视着秋穗儿同学的背影，心情愉悦地和她在偌大的校园里闲庭信步
——隔了十余米的安全距离。
连续两天和女生一起放学回家，这在夏宛音转学离开后，已经是五年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了，更何况还是两个相貌都如此出众的不同女生。
相比较夏宛音昨天一路上不停的絮絮叨叨，秋穗儿自从离开陈榆章的办公室后就再也没有我说过一句话，虽然这也可能是和我故意与她拉开距离有关。
我原本就习惯在人群中走着走着落到后面，在谁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下把自己从群体里剔除出去。这种本能在刻意为之的情况下，发挥的效果更好了。光是从新教学楼到学校新日广场的路程里，不知不觉就已经产生了十余米的距离，这样看来直到回家的路途彻底岔开为止，我们两个应该都不会有交流的机会。
倒并不是我不愿意和好看的女生说话，而是此时两人的身份特殊。
作为偷拿了身前这位女生情书的犯人，即使我自知其中的缘由并不简单，但一旦被她发现后，想必凭我自己是怎么也没法说清的。
偷走别人情书的猥琐行径，真不知道会被怎么看待。
更何况，别看这家伙在之前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但一旦到了陈榆章老师面前，立刻就会羞涩得像只笨手笨脚的傻兔子。我早就应该发现这是处在恋爱中的少女才会有的反应，不管是师生恋还是禁忌恋都好，但既然人家心有所属，那我也没什么理由和兴趣去干涉。
“那个——”
然而我的算盘没多久就失败了。离走出学校西门还有几步的时候，一直走在我前面的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朝我招了招手。
我迟疑了一会儿，压抑着内心的紧张，装作淡定的样子走向秋穗儿。
“不好意思，是我走得太快了吗？”
走到离秋穗儿大概三四步的时候，少女插着腰，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不……只是我不知不觉就会比并肩走的人落后一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本来以为一直都没有被发现，原来这家伙一直都有留意着啊。
秋穗儿眯起眼睛，用食指和拇指之间的间隙丈量了一下我们两人刚才的距离。
“誒——真的是【落后一点】呢。”
不知该怎么回应，不过秋穗儿好像也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她指了指离我们现在东边不远的二栋社会活动楼。
“我突然想起来，之间学姐拜托我带回家调整的相机还落在社团仓库里没拿，所以现在还必须去一趟……”
誒？这是要中途变道吗？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已经不同路了，那就赶紧趁现在分——
“所以陪我一起去一趟吧，也不知道相机在哪里，要麻烦你一起帮忙找找了。”
提议还没出口就被扼杀了。
秋穗儿说完，也未等我回应，就提着自己的单肩小包往社团活动楼的方向走去。
刚刚才被指出过故意拉开距离，所以现在也没办法再隔开那么远了，为了尽量不显得可疑，我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把距离控制在她旁边一个身位左右的位置。
“咳，咳咳。”
这间社团仓库位于社团活动楼的二楼拐角，是三个社团仓库里最旧的一个，里面的东西大多都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公共用具。因为存放时间过长，加上里面封闭的环境，所以打开门锁的时候，难免因为对流会飘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秋穗儿特地要让我帮她开门，恐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啧，被算计了。
“暂时就用这个吧。”
她掏出一包从超市买来的一次性湿巾，里面刚好是叠放好的两张。她将湿巾撕开后分出了一张给我。
提前准备了这东西的话，早点拿出来不好吗？
“你的学姐有提过那个相机放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仓库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当时还没有安排系统的放置顺序，后来更新了新的仓库后，也没有再经过分门别类的处理。
仓库的光源只有一盏挂在天花板上的老旧白炽灯，外面的箱盒也大多都积满了灰尘和虫网，如果要全部找一遍的话，看来要废不小的力气。
“有说过存放箱的编号，我记得是……SY-003。”
SY-003的“SY”是摄影社的缩写，姑且能算是一点信息了。但这些存放箱的序号牌很多都已经丢失或者腐烂看不清了，挂有牌子的箱子也大多摆放得杂乱无章，有被挡住编号面的箱子就必须要搬出来确认，结果也还是不小的工作量。
“那个，你可以吗？”
看着秋穗儿有点吃力地把一箱没有编号的仓库箱从底层里拖出来，想到如果是她一个人来这里找那台相机的话，估计在天黑前是绝对没办法回去了，难怪得拜托我一起来。
“是我找你来帮忙的，结果自己光呆在一旁看的话，也太奇怪了吧……”
她废了好大力气才让那个仓库箱挪出一点。察觉到一只手的臂力实在不够后，顾不上会被弄脏，秋穗儿把原本捂着的湿巾丢掉，开始用双手拖拽起来。
虽然在对待陈榆章老师之外的人时有点冷漠，但这家伙的性格好像也没那么坏……
“话虽如此，但你在那里对着我傻笑干嘛，不准偷懒啊。”
“啊，哦。”
收回前言，被少女不客气地斥责后，我也赶紧低下头去翻找那些陈放着的旧箱子。
我们的运气并不好，大概在找了将近半小时后，低层的箱子里还是没有发现相机的踪影，外面的天色也比之前要暗了许多。不过由于没有编号的箱子都要翻出来一样一样查看，所以在这过程里也发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十几年前的木雕社作品，美术社的旧画作《巫女的盛宴》，还有已经废弃的“木心”文学社期刊.....过程倒也不算太无聊。
“第二层的箱子也都排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将二层的最后一个旧箱推回到原来的位置，我长吁了一口气地拍了拍自己沾满灰尘的手。
“噗……噗嗤……”
“誒？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
听到了秋穗儿的笑声，我不解地看向她那边。
秋穗儿现在正蹲顿站在地上，头发和衣着都因为搜找工作而显得有些凌乱，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掩着嘴，像是在竭力地憋着笑意。
但尽管如此，少女的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几次偷偷向我这边瞄来，像是我脸上沾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不，等等……倒不如说我脸上应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你有镜子吗？”
我稍微向她走近了一步。
“咳咳。嗯，有。”
秋穗儿轻咳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暂且止住了自己的笑意，然后用空出来的双手从背包里取了一面浅蓝色的折叠镜给我。
这副样子可真是相当“惨烈”啊……
翻开折叠镜后，映在镜面里的人，除了双手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外，本就因为工作颇为狼狈的脸上此刻还沾满了各种各样颜色的墨水。恐怕是双手摸过美术社的颜料后，没有发觉就拿手背去擦拭脸上的灰尘，结果现在沾得整张脸脸都花了……
“你完全没有注意到吗？哈哈，像个笨蛋一样。”
“…….”
“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副摸样的，哈哈哈哈……”
“适可而止吧。”
“好好好。咳……噗……哈哈哈，对不起——”
“……”
虽然我真的很想竭力忍住，但身体还是先做出了反应。
我将手里的折叠镜摊开举到她的眼前。
“誒？啊？这是谁啊？”
慢慢站起的秋穗儿抖了抖自己的衣角，她注视着镜子里的人，眼神先是疑惑，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原先笑着的表情慢慢凝固，双颊也开始泛起一丝难堪的红晕。
“彼此彼此，就不要取笑对方了吧。”
“啊……我同意。”
像是不想再看见自己同样被抹得一塌糊涂的脸，秋穗儿立刻从我手中收回了镜子，然后用湿巾低着头擦拭起自己脸上的墨水。
“好傻啊，笑得一点力气都没了……”
顾不上会把裙子弄脏，秋穗儿直接就在仓库的地板上坐了下来，这段时间的搜找对一个女生来说确实是太耗费体能了。
“没关系，你就先那样坐着休息会儿吧，接下来的部分我来找就好了。”
秋穗儿没有再回驳我的提议，看样子她是真的有些透支体力。
为了赶紧处理完这件事回去，我顾不上休息就又继续开始搜查剩下来的木箱。
“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在我翻找着三层货箱的时候，秋穗儿忽然问道。
“啊？”
“你是陈榆章老师现在任教班级的学生吗？”
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原来是要问关于陈榆章老师的事情。
估计是对我那时会出现在他办公室的原因比较好奇吧。多了解一些我跟她心上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我大概可以理解她的目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不过我是数学特长班的学生，所有每周会上三节陈老师的数学课。”
“誒——数学特长班啊，真厉害呢……完全没看出来。”
“姑且还是接受你这不坦诚的夸奖了，不过我只是班级里的吊车尾而已，一点也不厉害。”
在这方面没有欺骗她的必要，我确实是现在特长班里的末流学力。
“说起来，你昨晚没睡好吧？”
“誒？”
我的心里忽然一颤。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昨晚是接了一个奇怪女人的下单申请，然后陪她念那段奇怪台词整整念了一晚上，但是为什么秋穗儿要提昨晚的事情……
“因为在办公室里的时候，看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所以想着应该是失眠了吧。”
“啊？有……有吗？啊哈哈，不会吧？”
心神不宁是因为偷了你写的情书啊，但是当然不能说出口就是了。
“通宵玩游戏了吧，毕竟是男生嘛……”
“啊？啊啊啊，是这样，被发现了吗？”
我尴尬地笑着回答，双手继续在仓库箱里忙碌地翻找着。虽然表面上装作镇静的样子，但其实自己现在的心情已经被秋穗儿漫不经意的聊天吓得不知所措了，只想赶紧把话题带到别的地方去。
就在我考虑着这些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好像是有什么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
脚下响起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吗？”
“好像有什么掉下来了。”
我捂着自己刚被砸过的头，从地上捡起了那块东西。
是一块编号牌，虽然满是灰尘和划痕，但大概还可以看得清上面写着的编号——SY-003。
“这是……学姐跟我说过的编号牌？”
听到声响的秋穗儿已经从另一边靠了过来，同时也看见了我手上的编号牌。
我抬头看向头顶的方向，如果编号牌是从这里垂直掉下的，那么恐怕SY-003的编号箱就是现在我正上方顶层的那一个。
“不过，稍微有点高誒，不太能够得到吧……”
我望着头顶的方向，虽然踮起脚来能够到箱子的底沿，但是想要就这样举下来也太难了，搞不好还会把箱子摔翻。
“我记得那里是有扶梯的，我去给你拿。”
秋穗儿搬来了仓库角落里的小型折合扶梯，搭组完成后，高度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好像因为太久没有使用的缘故，螺丝的零件松动得厉害，站上去后的稳定性也很差。
我看着这架摇摇欲坠的扶梯咽了口口水，从这个高度摔下来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我已经在考虑掉下来的后果了。
“要不我给你扶着点吧，好像挺危险的。”秋穗儿也觉得这个扶梯晃动得厉害，说着就把手搭上了扶梯的两腿。
虽然不觉得她的力气可以对突然崩塌的梯子起到什么作用，但若是心理安慰的话，多少还是有一些效果。
我谨慎地踩上扶梯，刚踏上去的时候，梯子的两脚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年迈的老头忽然承受了重压，骨头即将要散架的征兆，吓得我和秋穗儿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随着几声螺丝和木身摩擦的声响，扶梯倒是没有彻底散掉，只是稍稍显得有点倾斜，再谨慎一点的话，应该还可以更好地控制晃动的幅度。
我对上秋穗儿从下方投来的鼓励目光，难得她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看在她牢牢握着扶梯双脚的份上，这时候也没办法临阵退缩了。
我一步一步地踏上扶梯的高阶，也不知道是自己脚步很轻的缘故，还有秋穗儿在用力地握着扶梯的两脚，总之接下来的步数都没有引起太大的晃动，上去得很顺利。
到达了箱架的顶层后，双手已经可以探进那个SY-003的仓库箱里了，不过不敢动作太大，借着微弱的白炽灯光，我小心翼翼地在仓库箱里翻找了起来。
照理说，相机应该并不是什么太小的物件，不应该会一直摸不到啊……
我翻了好几遍仓库箱的里面，但除了几本老旧的相册还有未搭完的相框外，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相机。
“你确定你学姐说的仓库箱号是SY-003吗？里面根本没有你说的照相机啊……”
“不会的，就是SY-003，你再试着找找看。”
既然秋穗儿这么说了，我只能再仔细地看一遍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疏漏的地方，顺便又查看了一下这个仓库箱的外沿区域，看有没有刚好掉在旁边的可能。
然而就在我第三次翻查这个仓库箱时，身体的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嗖”的声响。
是的，是身体的那个“下方”。
一种刻刀，刺入木板的，瞬间的响声。
我的两腿之间掠过一丝动静，那是极敏感的部位，何况距离之近，倘若稍微再偏上一点点的话，毫无疑问就会发生无可挽回的血光之灾。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两腿之间，一支尖锐的木工刀正透过那条狭窄的缝隙，深深地刺入了我身前的木制货架板里。
“誒？”
“誒？”
“誒？”
我大概反应了三秒。
然后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我操！！！！！什么情况！？”
“喂！你在干什么啊！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会出人命的——！”
秋穗儿的双手已经脱离了扶梯的双脚，现在的我，正孤身站在摇摇欲坠的扶梯上，双手紧握着扶梯的站台，腿间还夹着根刺过其间的木工刀。如果看过毕加索的画作《格尔尼卡》的话，我应该正和那个突然遭遇空难、失声尖叫的男人处境一样。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到底怎么了？我刚刚不是还好好地要帮秋穗儿上去找相机吗？秋穗儿人呢？这个木工刀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刺到我这里？是我在做梦吗？幻觉？
鼓起勇气把视线抬高，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位端庄的淑女正站着朝我微笑。
微微轻扬的黑发，礼貌上扬的嘴角，五官精致得像是从名画中走出的写实派美人，但同时因为脸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颜料，所以又添了几分抽样派的意味。
淑女的笑容虽然很美，却并不怎么让人感到安心。
要说为什么的话。稍微想想也能猜到，一位失主对小偷的笑容，怎么看没法让人觉得是善意的微笑吧。
秋穗儿将别在身后的双手举到身前，在她优雅白皙的食指和拇指之间，夹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边口袋，原本装着那封偷来情书的口袋那里，现在正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