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金
是的，梦浮生上门了，上了君族的门。
她来到君族的大门前，毫不犹豫地扣开了那扇沉香木门。
里面一位小厮开了门，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穿着七彩锦绣今夕长罫裙，十大世家，能穿上这样的衣衫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故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是要找哪位主家？”
梦浮生道：“烦请通报君亦祁，梦就云之女梦浮求见。”
小厮回了句明白，又轻轻合上了门。
这侧，梦浮生百无聊赖地盯着大门，数着沉香木大门上镶嵌的金子，一粒粒的，嵌变成一个偌大的君字。
她大概数到君字的那一撇上的金子，一共是五百六十三粒，大门便被内部打开。
来的是位侍女：“姑娘是找我们大长老？”
梦浮生回了句是，便被迎了进去，她跟着侍女走了良久，大概有两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的侍女停下了步伐。
那间房的匾额上潇洒地书着“绻房”二字，梦浮生勾起一抹淡淡的忧伤，君缱、绻房，只这缱绻二字，便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夫妻有多么缱绻恩爱，想来，做他们的孩子，是很幸福的。
侍女仅和梦浮生说了一句：“大长老在房内等您。”便匆匆离去。
梦浮生也不犹豫，上前推开了那扇房门，只见君亦祁坐在主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梦浮生也不怯懦，走了百步来到堂中央，就给君亦祁作了个揖，毫不吝啬地笑唤道。
“君叔叔近来可好？晚辈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前来叨扰了。”
“噗！”君亦祁笑出声：“你这寒暄一番都没有，直接入正题了？”
梦浮生微微皱眉：“我与君叔叔确实不相熟，不知道该寒暄些什么，若是再为难到君叔叔，确是晚辈的不是了。这次也是，扯着父亲的面子，厚颜来您的跟前，提着叨扰的索求。”
君亦祁笑得更大声了，爽朗的笑声充斥在整个房间内：“你出生的时候，我和杜兄还说，我们两家，谁要是能娶到你显然是谁家的福气。”
梦浮生没有说话。
第一，那时候她还不懂事，他们说的话，她只当与自己无关。第二，即便父亲帮她答应了什么娃娃亲，以她的性格，也绝不会遵从。第三，她根本就接不下这句话，总不能拂逆了他的面子，毕竟自己有求于他。
君亦祁见她不说话，正色道：“怎么？你觉得我孩儿配不上你？”
梦浮生哪敢说什么瞧不上，讪笑着：“哪里哪里，是我配不上贵公子。毕竟君氏一族，以貌在妖族之中论第二，无人敢论第一，贵公子英姿绝伦，在下岂敢争辉。”
君亦祁撇撇嘴，只觉无趣，这回答，也太官方了，拿来糊弄自己。
“那我若将他许给你，你可愿意？”君亦祁又加了一句：“你若愿意，我便将你要的作为聘礼赠予你。”
梦浮生并未思考什么，只连忙答道：“我愿意，请赐聘礼。”
君亦祁愣了愣，又问：“那我将我侄子，就是那日躲在我身后的那位，许给你，便将你要的赐作聘礼予你？”
梦浮生直接打断他的问话：“我也愿意。”
君亦祁只觉地有趣了起来，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这般地对自己无所谓。
他叹了口气：“你喜欢他？”
梦浮生皱眉：“怎么又突然来了个他？君亦祁到底是要问些什么……”
她疑惑着问：“他？是谁？”
君亦祁好笑：“那个你要救的妖啊。”
“喜欢。”斩钉截铁。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将千金裘赠予你如何？”
“只要回答你一个问题便可？”
“是的，但我只想听真话，你可能答？”
“你问吧。”梦浮生也不犹疑。
“你明明不喜欢君缱和君卿锚，为何愿意嫁给他们？”
梦浮生蹙眉：“真话？”
“只要真话。”
“我不喜欢他们，但我今日虽弱于你且有求于你，我应下了。待到他日成皇，你未必就能摁着我成婚，我命由我。”
“哈哈哈……”君亦祁被她笑到，这性子，可像极了她的父母，和与自己分开多年的妻子。
他也不拖踏，自虚无处唤出千金裘：“破世世洪荒，结一方世，存于中，取千金。”
“拿去吧。”
君亦祁缩地成寸，仅一步就来到她的跟前。
梦浮生微微一愣：“就这么拿到了？”
但她手上未停，伸手接了过来。
是的，为避免夜长梦多，她匆匆作了个揖：“谢君叔叔赐裘，晚辈就不叨扰了，这就走……”
走字还未落下，她已经转身跨了一步。
“急什么？我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那多没面子？倒是你只学了飞刃，没学些别的妖咒妖法？这么堂而皇之地拿着千金裘，可出不了君族。”
梦浮生了解到君亦祁的所指，她确实拿不出君族……
笑话，要是让君族知道她堂而皇之地拿着他们的镇族之宝，她哪里能走的掉。
她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果然，在强大的压力之下，思虑就被阻塞了……”
但自己也确实不会方世，如今这千金裘，已然拿到手，她决计不会放开，可这出去，也确实成了一件难事。
梦浮生抬头看看端坐在主位上的君亦祁，此刻他好整以暇，等着看她如何开口，可她并不是没有对策，只是不想如此过早地开启方世。
毕竟方式的开启与开启时的实力相当，彼时她尚年少，若时此时开启，想来方世此生受限。
大部分妖界的妖都会选择于五百岁时开启方世，那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且若一直不开启方世，外出历练也无法藏物。
“反正左右不过是为了兄长，左右不过是他梦就云欠下的债，她有何好怕的。”
梦浮生对着主位的君亦祁又做了一个揖：“那就叨扰君叔叔了，我若想将千金裘带出，便需要开启自己的方世，我现在便启。”
她不是没有看过开启方世的妖法与妖咒，只是当时粗粗浏览了一下，如今却要在不合适的时间，不严谨的妖咒妖法下开启，真真是下下策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兄长只剩下半数光景，若她带不回千金裘，兄长此生怕是年少时魂飞魄散。
可她也知道，他人珍宝，夺之不易，若是她做了这么多的局，也得不到千金裘……
所以她私心里没有开启方世。
君亦祁又是一步，缩地成寸，坐回了主位，打断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启方世，我这里有一密法，可令你两百岁启方世亦不会受限，你可想试试？”
梦浮生蹙眉，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白捡的便宜，若说千金裘是看在那个梦就云，这密法？
她泰然答道：“君叔叔客气了，我现在开启方世，怕也是够用了，便不随意伸手了。”
那厢的君亦祁啧啧称奇：“我倒是不明白，你读过的妖法妖咒不知几数，你为何不练？听说你是梦族此时擢待皇选排名的第一。”
“所有妖法妖咒，只要施展过一次，便能让高手看出端倪，初展终究还是不同的。可你竟然费劲心思，除了飞刃，不练其他？”
梦浮生突然笑了，淡淡的嘴角，噙着疏离，抗拒着一切试探。
“君叔叔说笑了，您应该能看出来，第一又如何，读过几百上千种妖法妖咒又如何，我不能练，也不能使……”
“噬骨虫？”君亦祁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敢出这般下三滥的腌渣手段！”
“怎么？听闻您是年少成名，入待皇庭前，想来遇到的腌渣手段也不会少，这么激动做甚。”梦浮生说得清幽，仿佛那些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可有可无。
屋外的阳光明媚，沿着窗枢悄悄钻进来几缕，趴在梦浮生身后的地面上。
“噬骨虫并不能自出生就下，有着不可忽视的合适时机。所谓时机，乃是梦妖的第一个百岁成名前，在你九十九岁时种下，彼时你早已初开鸿蒙，先是拔骨失败，再是入那废妖院，日日受噬骨之痛最后与寥寥无寂中消亡。”
“所以呢？被下此虫的，也不止我一人。”
君亦祁打断她：“可一般的妖根本无法忍受百年，如你这般活着，承受百年，举手投足之间并无不适。”
“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便要解脱了。”梦浮生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