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噬鹿器座与龙凤纠结方案
虎噬鹿器座[图2.2]与龙凤纠结方案[图2.3]是动物主题装饰艺术的杰作。
图2.2 虎噬鹿器座。战国。1977年平山县三汲村战国中山王墓出土。河北博物院藏
图2.3 龙凤纠结方案。战国。1977年平山县三汲村战国中山王墓出土。河北博物院藏
器座通体为一只凶猛的老虎正扑食幼鹿。虎身全长51厘米。这里,作者要表现的不只是一个动物,而是尖锐的冲突,是力的迸发。俯视则猛虎身体弯成弧形,犹如一张绷紧的弓[图2.4a],侧视则虎臀支起,匍匐擒食,形成一条S形线[图2.4b]。正侧两条曲线融合为一条主动态线贯穿猛虎全身,它充满弹性和力量,造成一触即发的强烈动态,是作者对老虎捕食情态最精炼的概括。
图2.4 虎噬鹿器座。线图
(a)俯视
(b)侧视
除去对动态的成功表现以外,这件作品还有许多造型、装饰特点值得我们重视:
1.它脱离了单视点的正面的构图方法,具备了可供人围观欣赏的立体造型。它的设计不是从单一欣赏角度去考虑的,虎身正、侧的结构曲线不但造成强烈的运动感,同时造成不断变化着的视点,造成许多衔接连续而又完整独立的生动画面。
2.作品中猛虎、小鹿的形体比例极为准确,并已考虑到动物的解剖结构以及由此造成的质感变化。可以比较虎身各部分不同的处理方法:虎头规整坚硬,颊唇则为松软的裥褶。隆起的肩膊与浑圆的躯干起伏缓转,显示出内部肌肉的运动,而腿部则刻划出坚实粗大、棱角分明的骨节。再如韧劲的长尾、松垂的胸腹、锐利的尖爪,都具有不同软硬、张弛的感觉,作者以丰富的艺术语言使这一题材的表现达到了罕有的深度。
3.作为器座主要装饰结构,虎、鹿的形体塑造大量运用了工艺美术方法。首先是形象的强烈夸张,圆睁的虎眼、大开的巨口、卷钩形的利爪与半张哀鸣的鹿嘴、修长的脖颈、柔弱蜷曲的鹿腿成为鲜明对比。这种夸张在写实的基础上强调了对象性格的主要特征,摒弃了细节的刻画,使作品艺术效果更加强烈单纯。其次,虎、鹿全身装饰了精美的嵌错花纹,金饰银饰相互辉映,细如发丝的羽纹、鳞纹衬托着各种饰片,变化不定的形状与辉煌的色彩几乎令人目眩。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纹饰往往配合着动态、结构的表现,虎背上弯曲的脊柱、斑斓的皮毛,虎颊上坚硬的咬肌,肩胯处扭动的关节,都通过不同形状的金银镶嵌线条表现出来,这些花纹已经不单纯是为了美观装饰,而是成为形体塑造的重要手段。
与生动逼真的虎、鹿形象比较,龙凤纠结方案更强调动物纹样的装饰特性。
案框作正方形,由四龙四凤组成的案座支撑。四龙分处四角,龙颈修长,龙头前探,与案角连接成一条弧形内收的轮廓线[图2.5]。作者大胆地把龙设计为双身三尾,龙身从胸以下分为左右两支,回转上卷,尾梢反挂龙角。相邻二龙尾部勾连回绕,在案座每面中心形成连环。每龙左尾又别出一支与案座中心拱璧相连。龙肩上出双翼,八只龙翼翼端联结,形成覆杯形。通过这样的设计,案座基本形就具有了双重结构,一是由龙身回转形成的外层结构,一是由翼、尾、拱璧形成的内层结构。内层的线条都向中心收拢,聚成拱形,给人以稳定的感觉,外层的线条不管如何反复旋绕,都结束于外探的龙头,给人以开放的流动的感觉。二者结合在一起,好像一只覆杯扣在一只敞杯之中,既稳定又舒展,达到髙度的协调统一。
图2.5 龙凤纠结方案。线图
为使外层装饰更华美、丰富,作者在龙身回转构成的连环中又增饰了四只凤鸟。凤鸟虽不构成案座基本结构,但起着非常重要的辅助作用,增加了画面的变化。凤鸟位置的设计也别出心裁:凤头、凤爪从龙尾绕结的连环中伸出,两翼、长尾则交叉在连环之后,这样就使这个美丽的神话动物既位于方案旋转线条的交叉点,又打破了原有单纯的流动曲线而大大丰富了方案的装饰结构。
总的说来,人俑灯、连盏灯树、虎噬鹿器座上的人物、动物形象是写实的,它们的装饰特征从属于情节,从属于个性。而方案上的主要动物形象——龙凤——却是被高度抽象化、图案化了,它们变形为流转着的优美线条,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构成极复杂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