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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见黑麒

此花双生,并非相念,实为相杀。聂云笙一直回想着老僧这句话。

自上次小僧被杀已过去七日,徐城向来安定,此前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甚至连衙门都没有,人们处理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上苍保佑,约定三月后举行祈福大典。

已是深夜,普济寺的禅房还隐隐透着微光,风吹叶落,深暗的夜空嵌着一轮明月,许是那声蝉鸣的惊扰,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水纹,四散开来,又归于平静,微雨刚过,空气里弥漫一股腥味儿!

聂云笙推开房门,望着薄薄的夜色,越发清醒。

令怀,我只是个无知的凡人,宁愿相信这恋人心相爱相生!你信对不对?

“都说徐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间仙境,连水都是至清的,只是我怎么看,这水,也黑的渗人。”

“谁?”聂云笙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心下一惊,连后退的步子都僵住了。

黑麒坐在树的枝杈上,一脚轻踏树干,一脚随意地耷拉下来。手中缠绕着个黑丝带,嘴角上扬,冲她:“嘿,这么晚了,在找我吗?”

聂云笙这才找到声音的源头,惊讶之余,她突然发现他就是灯会上消失那人,强装淡定的开口:“你便是花灯节上消失的那个人?”

她忙着看清他的脸,并没有发觉自己离水池只有半步之遥。

黑麒听了她这话没有应答,仍旧缠绕着手中的黑丝带,那神情像极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认真把玩着手中的玩意儿。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看她。

那双眼睛,幽黑深邃,透着三分邪气。

聂云笙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看的久了,竟然透着蓝。她被他莫名吸引着,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直到一脚踩空,聂云笙顿觉自己轻飘飘的。低头一看,自己竟浮在半空中,脚尖悬在水面上,她惊呼一声,继而急得面红耳赤,拽着袖子,不停的抬头看他。

只见那人这才慢腾腾的从树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他神情戏谑,盯着她,像是......没见过的生灵一样打量着她。他的脚就踩在岸上,一袭黑衣,聂云笙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术,眼里晕满了泪花,气恼地盯着他,哑口无言。

随后,黑麒向她伸出一只手,并示意她再看看脚下。聂云笙这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慢慢地下落。

很明显,他在玩她。

“救与不救,在你。聂小姐。”他说这话时在冲她微笑,聂云笙直觉浑身一颤。他好像在跟她说,你伸手啊,只要你伸手,我就拉你上来,可是把她困在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恰恰是他不是吗?

他的手微微向前挪挪,却始终没有将她拉住。

黑麒在等。等她伸手,等一个骨子里清高的人向他低头,他喜欢这种感觉,充斥着占有,自私,尊崇。时间仍然在流失,两个人都没有动静,直到聂云笙的双脚已经完全浸入池水中,彻骨的冰凉由脚心蔓延到腿上。她觉得自己在慢慢被吞噬,仿佛另一个人格在叫嚣着,下一秒,便没了意识。

黑麒就这样注视着她眼神迷离到到再次清醒的样子,她居然冲他微笑,嘴角邪邪地勾起,她抬手搭上他的手掌,依旧邪魅地笑着。

“哈哈。怪了,姑娘这前前后后像是两个人!”他将她拉到岸上拦腰抱住。

她不说话,只是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只手缓缓扶上他的胸膛,这好像给了他鼓励一般,他急切地抓住她乱摸的手,将她打横抱起。

“姑娘可知,自从那日,我便喜欢你!”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见她依旧笑着,便大胆了起来。

“不急,我们进去!”声音轻柔如羽,扫的他心头一阵悸动。他下意识地去抚摸她的脸,却见她整个脸又痛苦的扭作一团,。

她挣扎地推开他,双手痛苦的扯住自己的头发,低语了一句该死,便蹲在地上不作声。黑麒惊讶之际,担忧的走过去扶她,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眼惊恐地看着他,“你?”

黑麒不明所以,他总觉得这眼神似又与刚才不同了。

聂云笙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转身往回走,大颗的泪珠从从脸颊坠下来。黑麒见状慌忙上前扶住她,问道:“你这可是要拒绝我?”

聂云笙也不看他,只是努力想把手抽出来。黑麒见状气极,搂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又问了一遍“你可是又要拒绝我?”

聂云笙用力挣扎着推开他,自己向后踉跄几步。“啪!”她的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脸上。一时之间,四周寂寥无声。

黑麒盯着地面,愣怔了一会儿,失声笑了。他望着聂云笙发白的脸,缓缓地低下头,“好,很好!”

转眼一瞬,又消失在水天交界处。

聂云笙似是不甘心,又冲着黑麒消失的地方大喊:“我救你一命,你若是感恩,便自此离去!”

黑麒远远的在寺里的林子里望着她,离去?

曾经昏暗无光的岁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充斥着残暴、嗜血、权力的交织,他曾经是多么渴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像一个寻常人一样感受着独属于他的爱。从生的那一刻起,从来没有人给他过这样的感觉,若是苍天给他一次再生的机会,那么这样的人,他决意不会放手!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夜已深,这一池春水黑的渗人,唯独映出的那一轮明月,令人神往。

很快,聂云笙就已经在寺里待了半月有余。聂夫人一早便开始准备回府的事宜。这满园春风和煦,倒叫聂云生有了别样的心情。许是想到能见到令怀的缘故。她今时不同往日的浑浑噩噩,草草谢别了那老僧,便踱着小碎步钻进了轿子里。

总是能见到令怀的,也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一路上她都没有怎么说话,这几日总是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唯一有意识清醒的时候,也是在想七日前那人的身影。她总觉得身体里有一种沉睡很久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吞噬她的意识,消磨她的自我,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令怀她的不安。

山路的颠簸让她感觉有些乏累,缓缓的合上眼睛,她睡了过去。

传言运圣河的尽头,生长着满山遍野的恋人心,聂云笙便想着去看,那漫山的淡紫,一定像极轻柔的纱绢,附在山坡上那该有多美。

小时候她能想到最美的场景就是嫁给令怀!她想她身着艳红的嫁衣,挽着心爱之人的手,走过一生的光景。

这一次她梦到了,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眸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令怀?”

他的大手有力的拉着她一直往前走,不停的走。他没有转身也从未回头。可聂云笙确信他就是令怀,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的手比他还暖。

“令怀?”她唤着他,一声接着一声,从最初的温和变为怀疑。

他仍没有回头。

聂云笙唤着唤着就成了歇斯底里的喊叫。可面前的人竟顷刻间化作一团烈火,熊熊火光吐着浓浓的黑烟。熏得她睁不开眼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流着泪,拼命的向前跑,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虚脱般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嘴里喊着“令怀!”

聂云笙伸手抓住一旁的帘子,她从梦中醒来揉了揉自己发红的双眼,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那盆恋人心。心便似被什么东西揪了一般难受!

“小薰。”

“小姐你怎么了?”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几时回的府?”聂云笙并没有顾及到此刻的凌乱,只是用一只手强撑着从床上起来。

“小姐?晌午的时候小姐还和奴婢一起下车。小薰见小姐有说有笑的,心情开朗活泼了许多,这才晚上小姐怎么就不记得了?”

“你说我晌午同你说笑?”聂云笙低头自己碎碎念。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同你讲甚?”

她莫名失去了一大段记忆,还是说今天同小熏讲话的是另一个人?她最近总有这些疑神疑鬼的想法,自己都觉得可笑。

只是她明明感觉睡了一整天,怎会如此疲惫?

“小姐。”小薰面带红润羞涩的低下头。

“小姐你同我讲。要给小薰找一个好人家,还说自己久居深闺,心下寂寞得很,想的是那风月场上的男人,男欢女爱鱼水相融,来解这身体上的重重欲火。”

“你说什么?!”聂云笙心下一惊,从床上直接跌落下来。“无论如何,我乃闺中少女如何讲的这一口骚话,你莫不是吃了豹子胆?一口的胡言乱语。”

小薰见状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小薰句句属实,实在不敢胡言乱语,小姐,这真是你自己亲口告诉奴婢的,还叫奴婢不要同他人讲,小姐你可还记得?”

此话当真出自她口?聂云笙望着跪在地上的小熏,聂云笙绝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放荡的话,可小薰从未对她说过谎。而且她也确实不记得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心中烦乱,便觉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害怕。

“你先出去,以后在我面前讲话得懂分寸。”聂云笙虚弱到有气无力。

“是小薰明白!”女子退了出去。

聂云笙扶住床沿,强撑着站起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令怀,令怀是她此时唯一的安慰,在他身边,她才是最安心的。

可这天也黑了,是否多有不便?想到这些,不由讪笑一番,她是何时开始这么注重这些礼节的了?

她想他,所以她便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