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倾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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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章此恨迢迢终得报

定睛一看,哪里是石子,分明是一颗牙齿,屎黄色的一颗老旧牙齿。

宁阙斜着身子往最里间望去,就瞅见里边坐着一个形同枯槁的老人,污泥裹着胡须头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衣不蔽体。

那种脱了人形的瘦削已然让宁阙没法感慨,是皮包骨头,还是人形骷髅?

宁阙看过去时正逢那老人睁眼,二目交触,宁阙实在不知该如何发话。

掌柜的已被吓尿,怔怔的瞅着老人不敢动弹一丝一毫,那一颗牙齿要是没有宁阙挡开,恐怕他就命陨当场了。

“阁下,怎么称呼?”宁阙咽了口唾沫,他能知道的就是眼前活死人似的老头会武功,有着不弱的内力。

掌柜的被宁阙的话惊醒,提醒道:“少侠,这老鬼,吃人呢……已经关押快十年了,你可能不信,这老东西十天吃一顿饭就能活。”

宁阙一愣,随即道:“只是闭气辟谷而已,我也能,就是不晓得他来路,我说……你怕的就是他?”

掌柜道:“可不,东家没下命令除掉他,因此这老鬼就一直待在这里,我手里,已经有三个弟兄给老鬼送饭时被他打死……横死当场。”

武者境界高了,辟谷闭气是常规手段,当然辟谷不能太过时长,否则损伤筋脉,脏器受损。

要真如掌柜的所说,老者整十年,十日一餐,就靠着闭气辟谷活下来,还真是匪夷所思。

当然也不排除老者靠着某种内功维持,师父蒋华雪有说过,内功锻炼五脏躯干,境界高就不能以常规想法度量。

“少侠,我祖上的诅咒说,凡我族人不能沾染邪祟,因而我就不清楚此间情况,那一下,真是仰仗少侠神功啊。”

掌柜的身边有宁阙在就觉着底气足了,虽说他曾听过手底弟兄以讹传讹,可祖宗遗训,他祖辈体质就是那种阳魄衰弱的。

弄得他不敢沾染血腥,一般院里处理闹事刺头的时候他都是在内堂回避的,地牢的事他更是不远多听。

宁阙尝试着撼动牢门,锈蚀的牢门摇摇欲坠,内里的老者内功虽强,可身躯已不足以支撑他打破铁门。

宁阙运气使劲一推,牢门就被拽了下来,连带着嵌入石壁的一根根实心铁棍都被扯动。

“阁下,我算是李家的仇人,你要是能说话,我就可以带你走,彼此方便么……”宁阙转身,问掌柜的道:“你身上,有匕首吗?”

掌柜的自怀里摸出来一把匕首,其实他一直都带着匕首,只是跟宁阙动刀子会激怒他,因此掌柜的选择不去动歪脑筋。

宁阙抬手斩断镣铐,隐隐的听到老者道:司州,二十年前,李佟。

“你是李佟?”宁阙转到老者身前,问道。

老者微微颔首,僵化的筋脉不允许他再大幅度动作,仅有嘴巴还能说点话,脑袋略能活动,宁阙一身内功浩然淳厚,一掌劈死他是手到擒来的。

宁阙说的话正是他十年里活下来的原因,他靠着辟谷闭气,也正如宁阙料想的那样,他的脏器在长期缺乏吃食温养,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

南柯梦醒的掌柜的想着一些事,忽而失口问道:“李佟?当今李家老爷子叫李通,莫非,你就是老爷子的兄弟?”

李佟骨架般的身形一动,拳头握紧,眼里泛着怒气,不必说,眼前的这老人李佟就该是李家失踪的那个二老爷。

得了肯定,掌柜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得到李佟的认证,事实一时间颠覆了他的思想。

据说李家老爷子李通早年有个江湖扬名的弟弟,神功无敌,后来说是死在了一帮武林武者手里,当然这些都是掌柜的茶余饭后闲扯时听人说起来的故事,有门道就胡掰瞎扯的碎叨几句。

权贵家里的水深火热哪是他们一帮给人家卖命的“苦力”能搞明白的,想起老祖宗留下的遗训,掌柜的还是选择缄口不言。

当年李家放出风声,谣言舆论下,成了坊间不得真相的谈资。

宁阙推了掌柜的一把,指使道:“你,背着他,我们现在走。”

掌柜的瞅瞅李佟脏臭恶心的模样,拨浪鼓似的摇头,拒绝道:“不要吧?我们可以在外边找个被打晕的来。”

“你快点的,再废话一句,外边的银票就归我了。”宁阙威胁道。

这货不见棺材不落泪,脑袋就挂在裤腰带上,还有胆子纠缠还价,要是宁阙二师姐宁洛在,早就一刀给他好大头颅劈开花了。

掌柜的自是不敢再废话一句,犹豫的看着李佟,只得蹲下身将其背起来,起身时闻着一股酸臭腐败,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宁阙后边瞥见掌柜尿湿的裤子,鄙夷道:“你都尿裤子了,还有脸嫌弃别人?”

连着李佟,一行三人顺着地道走向外边,出去外边时是双城一处景观别致的寺院。

宁阙依稀记着寺院坐落在江城的位置,已经算是城内挨着城墙极端偏僻的地方,地道口在寺院外边的一棵老树中,由老树被蛀蚀一空的树干通向外界。

出得地道,宁阙嫌弃的拍打着灰土,见掌柜的一双眼珠就差跳出来,死死的盯着他手里提着的布包袱,包袱里边就是密室里搜刮来的银票。

掌柜的丢了差使,宁阙手里的银票就是他全家后半生赖以生存的保障,掌柜的怎能不惦记?

“快走,找地方给李佟吃点东西,银票我要它没用,铁定都是你的。”说了几遍,宁阙也有些烦了。

掌柜的背着李佟一路避开行人,在附近寻了一家酒馆,三人要了酒馆二楼包厢以便于给李佟疏通筋络。

“店家,去给我买一身衣裳来,再要一双鞋。”

收了钱,店家自是不会注意他们的奇怪,这年头有钱就是祖宗,双城比不得兵荒马乱的中州,但银子任谁都会垂涎。

进了包厢,掌柜的将李佟放在座椅上,搓手笑看着宁阙。

宁阙在包袱里头拿了一叠银票,摆摆手道:“你表现一般,这一些算我收的利息,剩下的你拿着走吧。”

掌柜的虽说心疼银票,可瞧着宁阙拿的一叠面额小,比之包袱里边的十不足一,磕了三个头,恭敬的去了。

“少侠,小的名叫陆雪生,一家老小预备着去司州混,来日到访司州,大可驾凌寒舍,小的扫榻恭迎!”

陆雪生走出几步,跑回来,对宁阙道。

宁阙是他见过行事最仗义的江湖人,寻仇归寻仇,宁阙说没杀他还真就没杀他,银票的事虽说宁阙拿了些,可形同实现了诺言,那些都是陆雪生一时豪情顿起,肺腑之言。

宁阙留意了陆雪生一眼,点点头,就走到李佟跟前,说道:“阁下,我给你打通淤积的筋脉,这里有布,你咬着忍痛。”

李佟刀头舔血的日子有过,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受尽苦难,没接宁阙递来的布,示意他大可直接开始疏通筋脉。

周身穴位千百处,心腹头首是最紧要的。

疏通筋脉看似就是拿内力打通阻塞,可实际被治疗的人会承受非人磨耗,那种痛是随着筋络通彻点滴开始的。

宁阙一指戳在李佟头部灵台,接着印堂、百会、风池、天柱、膻中、巨阙等,每一指,李佟周身为之发抖。

闭塞淤积的穴位不仅严重拖垮李佟行动,连着他内功运转都衰退三成,往昔巅峰再没有影踪,就算他被囚禁的时日,暗地里一直都在以真气滋养着心腹,可积年的重伤没医药可治,他能活着就已经夺天造化了。

如今得救,李佟滔滔恨意得以实现,当初一朝失算,沦落囚徒,李通那个卑鄙无耻的龌龊小人,在李佟眼里死不足惜。

随着周身筋脉淤堵打通,李佟能运转着真气协助宁阙冲击筋脉,李佟的身体就像是朽木逢春,作为将死之人的李佟迎来了自己都没想过的翻盘。

宁阙隔空戳点,接着邪冥功将一道道内劲打入李佟体内,忙碌一阵,气息小有紊乱。

十年寒冰消融尚需功夫,李佟这一身疾患,宁阙都不清楚他是怎么靠着坚韧不拔的生命力活着的。

“小友,老朽先行谢过了。”

筋脉疏通,李佟已经能扶着桌案站起来,行动依旧不便利,但只需要稍作活动即可。

宁阙打量着李佟,问道:“十年里,环境恶劣,饮食缺乏,你活下来,莫非你修炼的内功是沥骨功?”

沥骨功,师父蒋华雪曾与他说起过,沥骨功对修补伤势、温养筋脉有奇效,可能延长辟谷时间亦是其一功效,只是宁阙不得而知。

在李佟没承认时,还都是宁阙自个儿的一种推测罢了。

“哈哈,小友好眼力啊,老朽在江湖上失踪二十余年,不料还能给猜出来所修习的内功……可见小友师尊是江湖绝顶的大宗师吧?”

李佟坦然回应,已有耳顺之年的他全无挂念,只想灭掉胞兄李通报仇,宁阙将李家的一处据点除掉,必然是真的跟李家有仇怨。

宁阙点点头,道:“确实……对了,我是准备狠狠的恶心李家人,既然前辈给李通害得这么惨,帮我一起如何?”

李佟拱手道:“正有此意,待老朽恢复些功力,听候指教!”

“不急,这是一些银票,你收着用。”宁阙将十几张银票递给李佟,他们师徒住的小院里肯定是不能带他去住的,只能李佟寻一处客栈。

“大恩不言谢,待我除掉李通,必有重酬。”

李佟清楚独身一人没银两,实难存活,如今功力仅有往年巅峰时两成,经过一番苦修,他就能恢复昔年七成功力,到那时除掉胞兄李通就算有了资本。

想当年李通一剂软筋散将他药倒,散功投牢,可李通不清楚的是他那时根本就没被散去功力,沥骨功能在数年内恢复他一身武功。

李佟回益州是李家老太爷身死之际,兄长李通就为了吞掉属于他的那一笔家财将他暗害,往后近二十年的牢狱囚禁,李佟早已经将李通的面目辨认的清清楚楚。

手足相残还不足以孕育李佟恨意,在初入牢狱时,李通亲眼目睹了被亲兄弟害的家破人亡。

颓废但怀有报仇的心思的他一直都没忘记活着,浑浑噩噩,二十年的春秋,荏苒瞬息。

年过四十正值壮年的李佟,再见天日,却成了老人,凭什么祸首李通还在外边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