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而这一切,都是不能再重来的。
“你这个坏心眼的丑八怪!”
溪螺不大会骂人,但是那天真的急了,满身是泥的她爬起来后大声吼出了这么一句。
老师都忙着接待贵客,便让打架的学生先到学校后墙根罚站,曲溪螺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的毒,她身上的泥水很快变硬,然后裂缝。
不断有程逸亮的朋友过来给程逸亮递纸巾,说安慰的话,顺便朝溪螺投来鄙夷的眼神或指桑骂槐,溪螺犹如一个泥人般站着,这些人她并不在乎,因此她们的话也不能刺伤她,她只是觉得麻木。
直到程逸亮的朋友和看热闹的人突然安静并让出一条路,曲溪螺才看见那个一开始推她的女生把襄沐檀带来了。
襄沐檀先是过来拉住程逸亮,然后看向曲溪螺,“你骂我妹妹什么?”
曲溪螺呆呆的看着他,可分明体会出他眼神里是愤怒,厌弃……还有践踏。
程逸亮的眼泪流了出来,叫了声,“哥……”
襄沐檀回头看了看程逸亮,拉着她离开了。
围观的人跟着走了一半,剩下的以为刚才曲溪螺是吓得不敢说话了,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可是溪螺全听不见,全看不见了。她的脑海里全是他刚才的样子,他的眼神。
那天温嫣听说了这件事跑到学校后墙找溪螺的时候,人已经几乎都散去了,溪螺还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娃娃。
温嫣跑过去叫了声“溪螺”,曲溪螺才慢慢抬起了头,她头发和衣服上的泥随着动作掉下来一点,看到温嫣那一刻,眼中的泪才突然流出来。
“我再也不喜欢他了……再不喜欢他了!”
那天,曲溪螺抱着温嫣,哭的很伤心。
可是,不喜欢了吗?也许吧,这中间她确实也冷却过。比如说发生那件事后她不再想跟他表白,见到他后也是冷冷的把目光别开走过。
而且从那之后她除了跟温嫣玩,不再跟任何人说话。
音乐老师却更加器重她,说她音准好音域广,上音乐课的时候常让她站起来唱谱,这无疑又给她招来了一波仇恨。
那个时候曲溪螺认为自己会心平如水的过下去。可时间证明,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况且襄沐檀是那么的优秀,每次周一升旗他总是作为代表上台,还给学校的音乐剧谱曲,开学大会上演讲,连溪螺也暗自被他不断吸引着。
况且……她想,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如果他了解了自己,他想起他们之间的回忆,他肯定就不会那样对她了,说不定,他会跟她道歉。
抱着这样的想法,曲溪螺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襄沐檀,她在信里尽自己所能的解释了一切,还提及他们小时候,最后,当然是表白自己仰慕。
可是,那封信襄沐檀并没有看,拿着信找来的是襄沐檀当初的好朋友,一个叫沈威的喜欢恶作剧的男生,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来看热闹的人。
当初的曲溪螺并不知道,每天给襄沐檀送信的人有很多,但是襄沐檀从来不看那些信。而他的好朋友就把这些信拿了过来,而且跟襄沐檀打赌,说女生的字体和长相是呈反比的,写字越丑的女孩越漂亮。襄沐檀觉得无聊没有理会,可那个男生却真的从众多的信中选出了一封字体像是拿火柴棒拼的、最丑的一封——就是溪螺的那封信。
曲溪螺从小写字就不好看,到了中学字体还是像小学生一样,一撇一捺都那么生硬稚嫩。当时沈威带着人来班里找到她后,就忍不住指着她和所有男生哈哈大笑,说:“看我说对了吧,字写得越丑的长得却越漂亮,真没天理。”
曲溪螺的脸由红变得煞白,最后她抢过那封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那是她的第一次表白。
后来沈威和那些人被温嫣骂走了,据说襄沐檀知道了这件事后也和沈威绝交了,但他知不知道被侮辱的那个人是曲溪螺就不清楚了。
曲溪螺那天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拿出母亲买给她的一大摞字帖开始练字,后来她写了一手娟秀好看的字,也是因为这个事件。
——想起这些往事,嘴里的覆盆子味道都好似有些苦涩了。
襄奶奶过来叫溪螺进去吃饭,溪螺忙起身拿起簸箩,去帮襄奶奶端菜盛饭。
襄奶奶的老伴过世的早,她一生养育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最小的女儿也已远嫁。除了爱流浪的儿子,她的两个女儿都愿意接襄奶奶过去住,可是襄奶奶还是愿意在乡间生活,每天一个人洗洗做做,和邻人聊天,做些活计,倒是生活的恬淡自在。
“来,多吃点。”襄奶奶不断地往溪螺的碗里夹菜。
溪螺闻见家乡菜的味道也是胃口大开,可是吃了几口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的胃不好,吃的太急了就会隐隐作痛,最后只得喝了几口汤,改为慢慢地吃。这也是她这些年明明不再刻意节食减肥,却依旧胖不起来的原因。
吃饭的时候曲溪螺见襄奶奶客厅地上放着正在缝的被面和一些针线活计,忍不住说:“襄奶奶,现在你就预备冬天的棉被啊?”
襄奶奶笑了,是掩不住的喜悦,“这个啊,是给我外孙准备的,他要在我这里结婚,我想着给他们小两口多做几床新被褥,这里冷,怕他们住不惯呢。”
溪螺忙恭喜襄奶奶,襄奶奶高兴,吃完饭后拉着溪螺给她看她外孙和未来孙媳的照片,襄奶奶的外孙看照片是个很憨厚的男人,胖乎乎的眯着眼,一副笑模样,旁边的女子看起来也很温和的样子。
“有福相吧,就跟你小时候似的。”襄奶奶说完又笑了。
溪螺也笑开,大概老人们都愿意自己的孩子胖胖的吧。
襄奶奶还留溪螺晚上在她那边住,说奶奶的房子虽然干净但毕竟太久没人住了,没有人气儿。可溪螺还是谢绝了,她回去在床下和房间角落都喷上药,然后燃上蚊香,就在奶奶那张大木床上睡着了,盖的是襄奶奶拿过来的被褥毛毯。
这张大床是小时候溪螺和奶奶共同睡的地方,记忆里不知道多少夜晚,她躺在奶奶身旁,由奶奶给她摇着蒲扇扇着风,送她进入甜甜的梦乡。
这一夜溪螺梦见了很多从前的事情,和奶奶共度的时光,还有花墙那边,那个漂亮又温暖的小男孩。而这一切,都是不能再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