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北斗七星阵
一
仍是腊月初三。
夕阳西下。
仍在扶州城。
水泛含龙带回红豆的时候，相思子就走了。
相思子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因为九天说过，给一个人最大的恩赐莫过于习惯与自由，就像鱼儿，你只能把它放到水里游来游去，鸟儿，你只能把它放到天空自由飞翔。
相思子和水泛含龙不辞而别，相思子走的时候只是嘱托主人九天给水泛含龙先生一句话和一封信笺。
那句话是：大恩不言谢。
那封信笺的内容大概是破解七星阵的法门。
因为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水泛含龙从九天手里接过信笺，只见信笺上一笔一画地写着：
“机关木人；
玉衡大师已经圆寂；
佛门北斗七星尤善象棋；
腊月十九让红豆到相思树下等我。”
“相思子的字很简练！”九天接着说，“但是却非常有用！”
“我当初的确误解了相思子！”水泛含龙惭愧地说，“而且也完全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
“屋外已经用世间最硬的木头——蛇纹木做好的七个木头人摆好了七星阵，只要机括一拨动，它们便可以应付与周旋佛门的七星阵。”九天继续说，“而且佛门七星阵的玉衡大师已经圆寂，今夜对决必以他人代之，那是七星阵的致命破绽，你若击溃了那个被代替的玉衡大师，七星阵便首尾不得相续，佛门七星阵则必定一败涂地。”
水泛含龙听着，一言不发。听完九天的话他仿佛陷入了沉思，他在想着一些事情。
“你在想什么？”九天忍不住问。
“我在想相思子！”水泛含龙说。
“想相思子？”九天惊奇道，“我不明白！”
“他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水泛含龙称赞道。
“当然了，他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佛门北斗七星阵的破绽，还有破解七星阵的机关木人的确是了不起！”九天不得不承认。
“我所想的不是你说的那些！”水泛含龙说。
“那是什么？”九天惊讶道，“那你说来听听！”
“相思子留下的话，你还有一条没有注意！”水泛含龙接着说，“那也许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哪一句？”九天还是不明白。
“佛门北斗七星尤善象棋！”水泛含龙说。
“我听说你的象棋局术如明朝的李开先，一直没有对手。”九天接着说，“知道你对象棋有兴趣，但是佛门七星阵的七位大师擅长象棋，这对破阵没有丝毫帮助，也许只是相思子凑巧得到七位大师的习性爱好而记录下来的。”
水泛含龙不以为然，随后道：“我说过我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实力，现在看来你也低估了相思子的实力！”
“看来相思子这句‘佛门北斗七星尤善象棋’还另有文章？”九天疑惑地问。
“对！而且还大有文章！”水泛含龙说，“佛门北斗七星尤善象棋，他们擅长、通晓象棋，如果能拿象棋说理，也许那就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唯一法子了！”
“我说过上官夜雨，还有佛门，他们哪个是能听你解释的人，如果能听咱们的解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与矛盾了。对这些不听解释的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没有用的，而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征服，让他们彻底地臣服。”九天还是坚持说。
“不管怎样，我就想试一试！”水泛含龙说，“因为能用嘴解决的，就尽量不要用手；能和平解决的，就尽量不要流血！”
九天执拗不过，无可奈何道：“一切都听你的！那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一是马上让红豆走，腊月十九那天到相思树下等相思子！”水泛含龙接着说，“二是帮我找一根红花梨木，还有一根小叶黑檀！”
“你要红花梨木和小叶黑檀做什么？”九天不解地问。
“刻象棋的棋子用。”水泛含龙说，“而且是刻红方和黑方的棋子用！”
二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当水泛含龙画出楚河汉界的时候，当天空北斗七星明亮的时候，水泛含龙就感觉该来的都来了。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空中的北斗七星是那么的耀眼明亮，总是让人对美好浮想联翩。
而地上的北斗七星阵，如果不知情，真是难以和杀戮、血腥联想到一起。
水泛含龙席地而坐，没有说话，只是用湛卢剑在削琢着一根红花梨木和一根小叶黑檀。
水泛含龙虽然手中有剑，但是此时正席地而坐，而且用剑是在削琢着红花梨木、小叶黑檀，所以他绝对没有先动兵戈的念头与冲动。
而佛门的七位大师则执掌利剑，摆开七星阵，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水泛含龙仍然在做他要做的事情，慢慢地削琢着红花梨木、小叶黑檀。
摇光大师先开了口，怒不可遏地质问道：“你就是水泛含龙？”
“是！”水泛含龙慢慢道，“其实第一句话你应该问我那日药师佛是怎么死的。”
开阳大师抢着道：“你就是杀害药师佛的凶手，人证、物证俱在，你难道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水泛含龙说，“诸位大师有没有耐心听我解释一下？”
“没有耐心，也没必要听！”天权大师说，“这次我们来就是做一个了断，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们亡。”
“其实那日药师佛的死另有隐情！”水泛含龙还是诚恳地说。
“那五大明王的死呢？”天玑、天璇两位大师目光如炬，异口同声道。
水泛含龙无语，再次用剑削琢着红花梨木、小叶黑檀，此时已经削琢出象棋棋子，七个红子，七个黑子。
“出手吧！”天枢大师道。
一场鏖战在所难免，七位大师已经将水泛含龙包围，他们的七星阵在移动，移动就可能随时出手。
水泛含龙还是不动，难道他要以静制动？
就在七位大师揣摩水泛含龙要出手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七个木头人包围。
“机关木人？”玉衡大师惊讶道。
《生经•国王五人经》记载，一工巧者心灵手巧，制造机关木人，形态端正，方趾圆颅，能歌善舞。国王知，设宴有请，宴会间，机关木人舞姿矫健，频视王后，国王怒，欲斩其首，那工巧者见势不妙，拔其一肩楔，机关解体，瘫碎于地。
机关木人从那时起销声匿迹，如今突然现世，没有人不恐慌。
机关木人动作敏捷，然其木质坚硬，刀剑不损，与人周旋，直至人精疲力竭而死。
见多识广的人都知道机关木人，七位大师也不例外。
但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开阳、摇光六位大师还是沉着，冷静，七星阵法也没有丝毫乱迹。
而这次惊讶的却是水泛含龙。
机关木人本就不是佛门七位大师的对手，这一点水泛含龙清楚。
水泛含龙望了望天空北斗七星中最暗淡的玉衡，继续攻心道：“七星阵中的玉衡大师是不是圆寂了？”
这一次惊讶的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大师，而最为惊讶的还是那个所谓的玉衡大师，因为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七个人知道，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水泛含龙没有等大师们问，便提前道出大师们想问的问题，“你们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们答案，是天空中北斗七星告诉我的，你们看玉衡那颗星已经暗淡无光了，这就是天人合一！”
七位大师没有去看那天上的玉衡星，因为他们知道水泛含龙通过眼神、动作及语气已经看出这位代替玉衡位置的玉衡大师有破绽，至于天人合一也不足为信，就算是相信，他们也不能去看，因为他们若是仰望天空的一刹那，也许就是水泛含龙和机关木人出手的最好时机，但是七位大师没有给水泛含龙这次机会，只见天枢大师悠然道：“你知道的真不少，玉衡大师的确已经圆寂，那是七星阵的致命破绽，你若击溃了那个被代替的玉衡大师，那七星阵便首尾不得相续，佛门七星阵则必定一败涂地，但是这位代替玉衡大师的是玉衡大师亲传的大弟子，论修为、能力，与玉衡大师毫不逊色，阵法的磨合虽然不能算是天衣无缝，但也绝对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
天枢大师所言不错，因为水泛含龙刚才虽然看到了七位大师一时的紧张，但是不久他们又恢复了平静，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七星阵法仍然没有慌乱的迹象。
水泛含龙慢慢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湛卢剑随之也被提了起来，难道他要用如流星划破长空的那招“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那湛卢剑的确就像一只尖锐的眼睛，在注视着佛门七位大师。
彼此随时出手，鏖战迫在眉睫。
可就是在谁都认为要出手的时候，水泛含龙将九天开启木头人的机关闭合了，瞬时机关解体，机关木人成了一堆碎木头。
七位大师惊讶得瞠目结舌。
水泛含龙没有说话，看着地上画好的棋盘，只是慢慢地将刻好的棋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每个棋子应该在的位置上。
黑方的“将”在七位大师的位置，而红方的“帅”在水泛含龙的位置，如果对弈的话，那么黑方就是七位大师，红方就是水泛含龙了。
当水泛含龙放下第十四颗棋子也就是最后一个棋子的时候，七位大师怔住了。
因为水泛含龙摆下的是江湖棋谱四大名局之首“七星聚会”，这棋局的棋图恰恰由黑红双方各七子组成，其布局形为北斗七星。
“七位大师皆为善棋之人。”水泛含龙说，“想必对七星聚会棋局并不陌生！”
七位大师再次惊讶，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尤擅棋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七星聚会这盘残局流传民间已久，会下棋的人没有不知道！”天枢大师随后问道，“不知你今日设下此局意欲何为？”
“七星聚会构思巧妙，陷阱四伏，黑方只要中卒前行，红方必败无疑，可是这盘残局的主动权在红方手里，红方先行，这棋则变幻莫测，没有结局！”水泛含龙隐晦曲折地道。
七位大师当然明白水泛含龙的话外之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日一战，水泛含龙已经取得了先机，玉衡大师的圆寂就是七星阵的致命破绽，同时又有机关木人周旋，虽然现在机关木人是一堆碎木头，但是水泛含龙能在瞬间让七个机关木人变成一堆碎木头，他也可能瞬间让一堆碎木头变成七个机关木人，还有那柄如一只敏锐眼睛的湛卢剑，那招如天外流星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些对于七位大师而言那是无形的压力与束缚，所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位大师明知故问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两虎相争，彼死此伤！”水泛含龙诚恳道，“七位大师若能听我解释，不仅能化解我们彼此之间的积怨与矛盾，还能化干戈为玉帛，现在就是不知道七位大师有没有耐心听我解释？”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位大师没有拒绝，其实没有拒绝就是另外一种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