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悔

陈雪娇喜欢吃东门外的小笼包，其实她更喜欢的是苏七早起去外边为她买回来，带着热气腾腾的感觉。她第一次吃还是苏七带她去的，苏七说如果人不多他都会在这儿吃早饭，冒着热气的一笼小笼包，同样冒着热气的一碗小米粥，几根细细的酸溜溜的小咸菜，再加上一碟够味的辣椒，苏七说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在一起以后她偶尔会早起为苏七去买一笼，但没过多久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苏七似乎更乐于为她付出而不是享受她的付出，所以每天当她吃上这热乎乎的小笼包的时候，她总是幸福的问苏七，“你会不会为我买一辈子小笼包？”苏七说，“可能你明天就会腻了，”陈雪娇说，“这儿的小笼包，我一辈子也不会腻。”

如果她能吃到城隍庙的小笼包，又会说什么呢？苏七想着平时陈雪娇吃东西的样子，她总是不紧不慢，优雅得体，以后她和别人在一起也会这样吧！想到这儿苏七心里一紧，心里越难受越忍不住往下想，以后她会找个能给她安稳生活的人吧，以后她也会偎依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去诉说小时候的往事吧！以后她会忘了自己吗？以后对另一个人说起过去同一件往事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当年自己的反应呢？以后是不是还要装作从未向别人提起的样子，将心里做的比较强压下去呢？

以后以后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以后。

打包的小笼包才吃了一个，电话响了，苏七缓过神来，小笼包已经凉了。有那么一瞬间，苏七觉得这电话是陈雪娇打来的，他急忙去看手机屏幕，除了电话，还有两条未读短信，可惜都不是陈雪娇。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手机一有消息就觉得是陈雪娇，但是很可惜都不是，他也知道他已经清除和屏蔽了陈雪娇的任何联系方式，但习惯总是难改，即使在熬夜敲代码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的看一下手机，像之前一样，总错过她的哪怕一条消息。

几天的奔波，总算把上海看的差不多了，苏七躺在床上，想着以前在滨城的点点滴滴，才走了这几天，竟有些怀念当时的情景。

迷迷糊糊之间，陈雪娇忽然推门进来，“苏七，你为什么离开我？”带着她惯有的严肃和委屈。

苏七张嘴想去解释什么，结果嘴巴张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七，还记得当时你对我的承诺么？”

陈雪娇怒气难消，她的眼睛充满血丝，很明显是刚刚哭过，苏七站起来向她靠近，生怕她跑掉似的，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城隍庙的小笼包有滨大的味道，我带你去吃。”

陈雪娇也紧紧抱着他，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已经记不得这是陈雪娇第多少次为他流泪。

苏七闻着熟悉的味道，去轻抚陈雪娇的头发，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啊，一瞬间，他的心变得很软很软，甚至愿意为她放下一切。他想到了之前他们的点点滴滴，也想到了陈爸对他的辱骂，想到了他们串通好的谎言，可是跟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人相比，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苏七把陈雪娇搂在怀里，“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了好吗？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再这么难受！”

陈雪娇呢喃着，“明明是你离开我的，心疼的人也只是我，你心疼过我吗？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吗？”

“我考虑过，我只是接受不了你和家人联合起来骗我。”苏七觉得自己抱着她的胳膊一点一点在变松，嗯，熟悉的吵架的感觉正在慢慢回来。

陈雪娇在他后背狠狠抓了一把，他松开手想要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松开手，就这么直直的瞪着他，刚才泪眼婆娑的双眼忽然没有了血丝，苏七好奇怎么消失的这么快，但这双眼睛里仇恨的目光令他有些胆颤，这是那天晚上陈雪娇站在马路中央看着他的目光。

他有些不自在，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她的面颊，“啪”！陈雪娇一个巴掌飞了过来，瞬间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他记忆里似乎还没有人这样打过他，但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脸上的疼痛像被滚烫的热油浇了一样，迟迟不肯散去，他用手去触摸自己的侧脸，结果轻轻一碰变得更疼起来，他内心的火气腾一下子烧起来，伸手便要去抓陈雪娇的手腕，刚要碰到的一刹那，他醒了。

他一只手还放在自己侧脸上，另一只手手指死死捏在一起，以这种姿态醒过来，他瞬间回忆起刚才的梦，额头上渗出了几粒汗珠，他躺在床上，愣了半天才去把汗擦掉。

一个奇怪的梦，他想着，也是一个真实的梦。

已经和自己斗争了很多天，睡前差点没忍住就给陈雪娇打了过去，现在他很清醒的觉得，那个号码即使拨出去了，可能也只会让两个人延续痛苦。

他伸手去找手机，看了下时间，从躺下到现在也就才半个多小时。然而手机上的两条陌生号码的未读短信让他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苏七，我恨你。我找了你那么久没找到，我以为你只是跟我吵架不会离开我，没想到你这么绝情，所有方式都联系不到你，我为找你几天没有吃东西，几天没有睡觉，我为找你和家里吵了架，自己搬出来一个人住，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我为了找你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可是最后我才发现，最傻的那个人是我，你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我对你的爱，你也不配得到！

——苏七，我爱你，祝你幸福。

苏七看着手机，一段时间来的压抑、痛苦、失落、无助都在这一刻迸发。

眼睛很难受，他拿手揉了揉，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起来，他抽泣着，像个孩子一样，手机上的字越发模糊。

隔壁两家住户有说有笑，他不管房间隔音很差，也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疲惫，就这样痛痛快快哭了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几岁，就这样让哭声在房间里肆无忌惮。良久，他停止哭声，擦干眼泪，狠狠大吼一声，整个楼层似乎都颤抖了一下。

没有人敲门，没有人关心这个邻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头蒙在被子下，就这样过了一小时，又一小时。他没有回短信，靠着模糊的眼神，他把信息删除，放在那里再也不看手机。

偌大的城市正好可以遮掩孤独的灵魂，所有的不堪与脆弱都可以在深夜尽情释放。这里靠海，却再也听不到海浪，唯有从太平洋上刮来的季风还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悠悠诉说着往日那些被海水打湿的记忆。

只是苏七明白，回忆与梦境终究只是虚幻，人生的现实与残酷就在于——没有回头路，转眼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