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北方下雨次数真的很少，以至于孟凡刚去南方的第一年完全接受不了梅雨季节的连绵阴雨。犹记得孟凡发现自己毛巾和牙膏上长了霉的时候十分手足无措，不懂为什么常用的日常用品上还能长霉。当室友提醒她看看自己的床垫的时候，孟凡搬空了床上用品，把床垫掀起来，上面一块硕大的霉斑。孟凡一想到自己每天就睡在这块霉斑上，忍不住一边恶心一边痛哭。

孟凡真的想把床垫一扔了之，但是没有床垫怎么睡觉呢？室友借给孟凡一瓶84消毒液，认命的孟凡就蹲在阳台上，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在连绵阴雨中用84洗床垫。孟凡也不敢全洗了，只能专心洗长了霉斑的那一块，再用吹风机吹干。怕在室内吹吵到室友，孟凡干脆用插排把吹风机迁到阳台，自己搬了个椅子，一边当架子吹床垫，一边看电视剧解闷儿。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孟凡都觉得自己身上一股84味，用什么沐浴露洗多少遍都没用，她再也不是那个香香的少女小孟了。

老家的雨季集中在夏天，一般都是打雷带闪电的大暴雨，一场雨酣畅淋漓下满一整年的量。每到夏天下雨的时候，孟凡就像置身在池塘边，四处都有青蛙的叫声，有的时候还能看到小蛤蟆在地上爬来爬去，只有手指节那么大的蛤蟆看起来并没那么可怕，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是夏季常客所以孟凡见怪不怪了。有的时候孟凡会叫来爸爸妈妈把蛤蟆撵出屋，有的时候干脆当没看见。孟凡虽然不怕蛤蟆，但是很怕蛇、怕蝎子、怕蚰蜒，家里和家外一到夏天几乎每年都能看到这些可怕的东西，尤其是蚰蜒，因为见得最多。

有一次小孟凡趴在床上玩的时候，一只蚰蜒从她背上爬过去，她一点都没感觉到。等蚰蜒爬过去孟妈妈才打死蚰蜒告诉她这件事，受到惊吓的小孟凡质问妈妈为什么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孟妈妈说怕孟凡一动蚰蜒受到惊吓乱爬，爬进衣服就难办了。

孟凡没被蚰蜒从身上爬过去吓到，倒是被孟妈妈说的蚰蜒爬进衣服的假设吓出有心理阴影，在墙上看到蚰蜒就开始害怕。偏偏这种多足的昆虫爬得又很快，孟凡刚一靠近机警的蚰蜒就迅速爬走藏进了角角落落，看不见但是知道有蚰蜒存在的情况更吓人了。

夏季闷热的夜晚，小时候家里还没有空调，孟妈妈在孟凡蚊帐顶上绑了一个小型的风扇，就是吊扇的迷你版，在微弱的风的吹拂下，孟凡好不容易在凉席上烙饼一样入了睡，睡梦中迷迷糊糊觉得背上痒痒的。孟凡只当是被蚊子咬了，伸手挠了挠已经肿起来的地方就继续迷糊过去了，但是后背上越来越痒，甚至还有点火辣辣地疼。越挠越疼的孟凡睡不着了，翻身起来打开台灯，使劲往后伸着胳膊挠。

孟妈妈在隔壁卧室看到孟凡亮了灯，过来看怎么回事，她让孟凡扭过身去，一看她的背被吓了一跳，后背俨然已经肿起了一片，从小在山里长大经验丰富的孟妈妈一看就知道孟凡这是被蝎子蛰了，但是并不算严重。

孟妈妈一边拍下孟凡还在使劲要挠的手，一边让孟凡让到一边，上床翻枕头掀凉席准备找出蝎子，免得再掐孟凡。孟妈妈很快就找到蝎子了，就在孟凡背部压着的凉席部位，之所以一眼没看见是因为那只蝎子实在太小了，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还被孟凡压扁了，想来是迷路的小蝎子在黑暗中爬到了孟凡背下，被孟凡压住之后，临死前挣扎的时候蛰了孟凡。

孟凡看着那只蝎子很生气，自己背上又痒又疼还不能挠都是因为它！孟妈妈冲小孟凡翻了个白眼，说：“你只是被蛰了一下，人家蝎子可是被你压死了！”幼小的孟凡闻言只觉得生活好苦。

孟妈妈把床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用凉席把蚊帐一圈死死压好，叮嘱孟凡别挠就回去睡觉了。不知道是因为蝎子太小没有毒性，还是孟凡太皮实，睡了一觉第二天醒过来就完全好了。

至于蛇，孟女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时候表示并不想回忆和描述，出于对本书唯一主人公的精神和心灵保护，记者没有继续追问。

综上所述，小孟凡并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期待夏天，反而一热就开始心惊胆战，希望夏天能越短越好。

大学时期孟凡曾经跟同学去过她南方乡下的家，正是清明假期的时候，梅雨连绵中，矮山连着水田，随意错落的房屋，水田中的老牛，是孟凡从未见过的南方烟雨写意。不知道是因为水汽过于充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里的山虽然很矮，但是竟然萦绕着浓浓的雾气，潮湿的空气中，孟凡一瞬间理解了什么叫“水澹澹兮生烟”，什么叫“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同学家白天玩和晚上睡觉的家并不是同一个，一直玩到晚上，一行几人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走在水田间的小路上，耳边是蛙声，路过鱼塘时还能听到鱼摆尾甩水的声音，在离家千里，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地方，孟凡久违地感受到了小时候，在夏日夜晚的潮湿水汽中，在蛤蟆跳来跳去呱声一片中，幼小的她坐在竹编沙发上一边害怕一边坚持看电视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