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广固城下

刘裕将广固围了半年，慕容超撑不住了，派出尚书郎张纲和尚书韩范向后秦求救。慕容超向东晋掠夺乐工，其目的就是献给后秦的，因为他已向后秦称臣。现在小弟有难，做大哥的是不是应该支援一下呢？

张纲，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这里需要说一下的是攻城战。南北朝时期，战争频发，很多战争都要牵涉到攻城和守城的问题，尤其是胡人肆虐中原，其骑兵优势适合野战，但拿来攻城却不怎么见长，于是这时候的战争狂们就要绞尽脑汁改变战术，在攻城和守城上大费心思，由此也衍生出大批攻守城的武器及相关的器械专家。

而张纲，就是这么一位优秀的器械专家。

早在刘裕围城之初，城上的南燕守军就嘲笑过他：“你们如果得不到张纲，广固城哪里是你们攻得下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裕从此留意起了张纲这号人物。

早韩范先一步回来的张纲，很不幸地被东晋泰山太守申宜擒获，送至刘裕军前。想啥来啥，如获至宝。刘裕将张纲放到楼车（一种了望车）上，并派人向城内大声喊道：“后秦受夏国侵扰，根本顾及不到你们，你们就坐以待毙吧。”

除了战场上勇猛及战术得当之外，刘裕还非常能玩心理战。不管是人、武器、士气、地形，凡是对战争有利的东西，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且充分利用起来。高明的军事家呀！

这一招果然有用，城内兵民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而后秦，的确顾及不到南燕。在后秦西北方向，匈奴人刘勃勃建立的大夏大举进攻后秦边境，为了应付这个强敌，后秦国主姚兴几乎把国内能战斗的兵马都调到西北去了，面对慕容超的求援，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但小弟有难，做大哥的不表示一下，也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姚兴派了一个使者来见刘裕，威胁说：“慕容氏和我们是友好邻邦，今天晋军攻打他们，秦国已经派遣十万铁骑屯兵洛阳，晋军不撤退，我们就要长驱直入。”

刘裕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怒道：“你回去告诉姚兴，我平定了燕国之后，修养军队三年，将会去平定关中和洛阳。如果你们现在愿意自己找上门来送死的话，请你们快点来。”

险棋，一步险棋！至少在刘穆之看来，这是一步险棋。

刘穆之赶到广固城外之时，后秦使者已经灰溜溜地走了，他听说这件事情后，责备刘裕说：“平日事情无论大小，你必定让我和你一起谋划。这么重要的事情本来应该妥善周详的处理，为什么你这样仓促就答复了他们？主公所回答姚兴的话，不但不能威赫敌人，而且会激怒他。如果燕国久攻不下，而后秦的救兵到了，我们该如何对付他们呀？”

刘裕非常自信，他告诉刘穆之说：“政治上的事情你很在行，但军事上的事情你还是不怎么明白。你想想，如果他们真打算派兵来，必定害怕我们知道，又何必大摇大摆地派使者前来呢？他们只是想吓唬一下我们而已，但我又岂是被吓大的？”

刘裕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多年的军事生涯，使他深知韬略，有着非常敏锐的战略眼光，他这一番话，连刘穆之也不仅心服口服。

在刘裕的优待面前，不甘受胡人统治的张纲最终投降了刘裕，并且他还劝降了韩范。

张纲告诉刘裕说：“燕人之所以死守广固，是因为他们还指望秦国的援兵。说实话，韩范是天下名士，而且与姚兴有老交情，如果秦国从刘勃勃那儿腾出手来，他们是一定会发兵来救燕国的，所以我建议给韩范写封密信，许以重利，劝韩范投降。如果韩范一旦投降，那么燕人也就绝望了，自然会投降的。”

刘裕大喜，立即给韩范写了一封密信。接到密信的韩范在苦劝姚兴出兵未果的情况下，仰天长叹：“是天要灭燕啊！”

于是投降刘裕。第二天，刘裕故伎重施，让韩范在晋军的簇拥下绕着广固散了一圈步。

燕军彻底绝望了。

同时，张纲给刘裕设计的攻城器具也告完工，飞楼木幔之类无一不全。城头上面防守用的火石弓箭顿时就失去了作用。慕容超见了大怒，把张纲的母亲悬挂到城墙上，并且派人把他母亲活活肢解了。韩范由于其弟韩绰对慕容超忠贞不二，倒还没怎么难为他。

再没有缓和的余地，张纲由此更加卖命地为刘裕工作。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刘裕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准备攻城。而这时候广固城内，也确实不行了，燕国兵民不但饭都吃不饱，而且还得了一种叫软脚病的疾病，士兵们普遍感觉下肢行动不力，走路不方便。贺赖卢、公孙五楼暗凿地道进行反击，也没能击破晋军的包围。

这仗还怎么打。

果然，刘裕总攻之时，非常顺利。南燕尚书悦寿打开城门投降了。慕容超率领几十名骑兵突围逃跑，被东晋征虏贼曹乔胥抓获。

破城的刘裕恨广固久攻不下，打算把城中所有军民全部活埋，将他们的妻女赏给将士。韩范苦苦相劝说：“您打算让百姓往哪里去呢？我私下里担心西北的百姓从此以后不会再有盼望我们去拯救他们的愿望了。”

刘裕听后肃然起敬，决定取消自己原来命令。但是还是杀了南燕王公以下三千多人，没收的家庭人口也有一万多。并且拆毁了广固城墙，彻底的摧毁了这座城市。最后把慕容超押回建康斩首。

刘裕杀俘虏的举动，为司马光所批判，认为他这种行为，还不如符坚、姚兴等人，认为刘裕最后不能荡平四海是应该的，是因为他有智勇而无仁义。

也许，司马光也有他的道理，刘裕不愧为一个天生的军事家，但他并不能正确地对待人民大众，这也是他最终不能让刘宋长治久安的原因之一吧。从小炼就的赌性深深地植根于他的心中，赢，就要赢得盆满钵满，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在赌桌上，是没有仁义道德可讲的。

但毕竟，穷人出身的他还能够有所醒悟，最终没有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由此，南燕灭亡。

其实，如果慕容超能够多坚持一个月，或许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南燕也不会亡得这么快。但，历史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