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史·人物传(第六卷)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汤玉麟

张学继

汤玉麟,字阁臣。1871年(清同治十年)生于奉天阜新县马吉沟村。后迁奉天黑山县汤家窝堡。汤玉麟的外祖母是蒙古族人,因此他有蒙古族血统。汤生性鲁莽,以好打群架著称,因其在兄弟五人中,排行第二,故人送绰号“汤二虎”。

因家庭生计困难,汤玉麟早年给地主王文虎家放过牛羊,后又当车把式,经年赶车拉脚往返于阜新、朝阳之间。有一次,在赶车路上,遇上一股土匪,不仅将汤玉麟押运的货物抢劫一空,而且将汤本人狠狠揍了一顿。汤玉麟遇此劫难,愤愤不平,一怒之下,铤而走险,投奔大凌河两岸苑四、苑五兄弟为首的土匪队伍,落草为寇。因善于骑马,精于枪法,勇猛凶悍且不怕死,敢于和围剿的官兵对抗,屡突重围,化险为夷,众匪徒佩服不已,便公推汤为“二当家的”,与苑氏兄弟平起平坐。后来,汤玉麟以苑氏兄弟行为不轨,不讲绿林义气,与之发生冲突。汤玉麟愤而与苑氏兄弟决裂,率部分匪徒出走,占据镇安县的虹螺岘自立山头。

不久,盘踞广宁一带的巨匪金寿山对盘踞中安堡的张作霖保险队发动突袭。张作霖因势单力孤,立即派人向汤玉麟求救。汤的绺子人数虽然不多,但武器精良,个个凶猛好斗,有较强的战斗力。汤率兄弟星夜赶来中安堡,里外夹攻,把金寿山绺子打退了。中安堡解围之后,张作霖对汤玉麟非常感激,认为汤玉麟能征善战,有意和汤合在一起。汤对张作霖的印象也很好,虽然年轻,但是性情豪爽,胸有大志。张提出两股绺子合在一起,汤欣然同意,拥护张作霖坐第一把交椅。从此,张作霖保险队逐步扩大。

1900年的除夕,张作霖率领众兄弟喝酒吃肉,个个酩酊大醉。金寿山率哥萨克骑兵一中队再次奔袭中安堡,将张作霖保险队大院团团包围,坐探乘机接应,顿时枪声大作。张作霖指挥众兄弟仓促应战,因众寡悬殊,张作霖不得不指挥众兄弟突围,由孙德山背着已经怀孕四个月的张作霖的赵氏夫人,汤玉麟背着张作霖的长女张首芳,边打边退,张作霖手持双枪断后,当逃至雷家屯时,张作霖的队伍已散,只剩下八人。张作霖将家眷送往张家窝棚赵氏的堂侄家中暂住,便与汤玉麟等几个人沿辽河两岸活动,一边收留被打散的残部,一边招收新人,重新组织队伍。不久,张作霖经与汤玉麟合计后,决定投奔八角台团练长张景惠,张景惠不仅接纳了张作霖,而且推张作霖坐第一把交椅,任八角台自卫团的团练长,张景惠退为副团练长。张作霖与张景惠两股合流后,拥有弟兄七十余人。汤玉麟协助二张训练团丁。不久,又有张作相带领二三十号人马投奔张作霖、张景惠,力量更为增强。1902年,张作霖在消灭拥有二百多名匪众的台安县巨匪项昭子之后,又吞并了周围小村的保险队,队伍逐渐发展到四百多人,成为辽西一股很大的力量。

张作霖不仅机灵过人,而且实有政治野心,热衷于升官发财。有一次,张作霖和汤玉麟摆酒论英雄。张作霖酒后吐真言:“当今之世,满洲无主,我等不应安居一方,而应将小股流匪合并一起,形成强大势力,而后称霸。”汤玉麟听了,也说:“我也有这种想法。”

1902年10月,当地乡绅张子云等串联十八屯绅商及各界代表作保,由新民府知府增韫手下红人赵经丞牵线,张作霖率汤玉麟等共三百多人接受收编,增韫将张作霖的人马编为新民府地方巡警前营马队,张作霖任马队管带(相当于营长),下辖中、前、左、右、后五哨,汤玉麟与张景惠、张作相、王利有、孙福山分任哨官。从此,汤玉麟等人摇身一变成了清廷的军官。

1907年,张作霖升任奉天巡防五营统带官(相当于团长)兼中营营长,汤玉麟与张景惠、张作相、邹芬分任营长。

1907年5月,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鉴于东北“胡匪”遍地,“马贼”猖獗,徐世昌上任伊始,首先抓剿匪。徐世昌命张作霖消灭辽西巨匪杜立三。1907年7月6日,当杜立三率亲随十多名到新民府来见张作霖时,张作霖早已设下埋伏。伏在门外的汤玉麟从杜立三背后将杜抱住,随后又过来几个人将杜立三按倒在地,摘下手枪,捆绑了起来。当晚即将杜立三枪杀。汤玉麟与张作霖合谋除掉杜立三,立了大功,徐世昌立即上奏朝廷为汤、张请奖,朝廷立即赏银两千两,并升张作霖为奉天省巡防营前路统领,汤升为二营帮带。

不久,徐世昌调张作霖部到辽源(郑家屯)、洮南追剿为沙俄收买的蒙古叛军。这时张作霖的队伍由五营扩编为七营,除汤玉麟、张景惠、张作相、邹芬等营以外,又把驻在洮南的孙烈臣部划为张的部下,张的队伍增加到三千五百多人。张作霖受命后,率领所部在漠北的荒原上,和蒙匪陶克陶胡、白音大赉等股匪进行了殊死搏斗。1908年6月,张作霖指挥所部奇袭内蒙的龙王庙(蒙匪的一个根据地),将白音大赉手下的干将巴塔尔斩首。当陶克陶胡袭击长春一带,白音大赉乘此在洮南反击时,张作霖联合黑龙江官军进行夹击,迫使蒙匪西窜。张作霖带领所部穷追陶克陶胡,一直追至大兴安岭的索伦山。在冰雪覆盖的索伦山区,张作霖身先士卒,与蒙匪短兵相接,张作霖两次被困,均被汤玉麟率敢死队拼死救了出来。汤玉麟虽立有战功,却因部队损失严重,被清廷免去第二营管带职务,令其戴罪立功。1909年春,白音大赉被击毙,牙什被生擒。1910年4月,陶克陶胡被击败,率残匪四十五人越境逃往俄国。8月,沙俄派人用船将陶克陶胡等人的家眷从郭尔罗斯接到哈尔滨,然后送往俄国。从此,蒙匪陶克陶胡叛乱宣告失败,汤玉麟亦得以官复原职。

1911年辛亥武昌起义爆发后,汤玉麟奉张作霖之命,首先率马队一千五百人进驻奉天省城,设司令部于小南门万福客栈,汤玉麟追随张作霖参与镇压革命的活动,先后捕杀革命党人张榕、田亚斌、宝昆,并抄了他们的家,将贵重金银财宝据为己有。

中华民国成立后,赵尔巽由清王朝的东三省总督摇身一变成了奉天都督,张作霖当上了第二十七师师长,汤玉麟任骑兵第二十七团团长。1913年2月28日,汤玉麟升任第五十三旅旅长。1916年4月,张作霖与冯德麟合谋赶走奉天将军兼巡按使段芝贵,袁世凯被迫任命张作霖署理奉天将军兼巡按使(同年7月改为奉天督军兼省长)。张作霖在登上“奉天王”的宝座后,认识到再依靠几个绿林兄弟逞蛮勇已远远不够了,于是重用袁金凯、王永江、王树翰、孙百斛等一批文人治理奉天。

汤玉麟身为五十三旅旅长兼省城密探队司令,依然不改绿林土匪习气,他带头在公馆开设赌局,从中抽头。他的部下也都目无军纪,横行街市,开设赌局,作奸犯科,欺压群众,敲诈勒索,土匪习气十分严重。张作霖任命王永江为奉天省警务处处长,大刀阔斧地整肃军风军纪,依法缉拿违法乱纪官兵,并严令封闭赌局,矛头直指汤玉麟部。汤玉麟对王永江极为反感。他认为天下是我们用枪杆子打来的,王永江凭什么管军人?当王永江下令逮捕汤部不法者宗某时,汤玉麟怒不可遏,立即枪杀两名执法法警,造成军警冲突案,以此向张作霖施加压力,要求撤换王永江,遭到断然拒绝。张作霖并教训汤说:“枪杆子能打天下,光靠我们这些大老粗却不能治理天下,治理天下要靠人才,你们懂得什么!”

汤玉麟受到训斥后,很不服气。1917年春节,按照惯例,二十七师、二十八师要分别请省城文武高级官员吃年茶以联络感情。初五这天,二十八师请客没有请王永江。初六这天,二十七师请客又没有王永江。张作霖在二十八师吃年茶时,没有见到王永江,觉得有些不对劲,二十七师吃年茶又没有见到王永江,不免有些恼火,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请王处长?”谁也没有吭声,张作霖接着又说:“二十八师不请王处长,我不好说什么,你们怎么也不请王处长呢?”孙烈臣连忙打圆场说:“我们忘请了,改日再专请他吧!您别生气。”张作霖厉声说:“我看上的人,你们就反对,我用定了这个姓王的啦,谁反对谁辞职!”

汤玉麟本来对警察到其公馆抓赌已窝了一肚气没法出,听张作霖这么一说,火气顿时上升,连忙站起来回敬道:“你不用骂街,辞职算不了什么。”联欢茶会不欢而散。

汤玉麟与张作霖闹翻后,对张作霖不服的冯德麟立即派人给汤玉麟打气说:“一切有冯帮办给你做主,将来奉天的天下说不定是谁的呢!”

有了冯德麟的支持,汤玉麟底气更足了,他串联二十七师其他将领,拟定一张呈文,共同求见张作霖,要求撤王永江的职。张作霖当场将呈文撕得粉碎,指着汤玉麟的脸大骂,连祖宗三代都掘出来了,痛斥“汤二虎”混蛋,“没你这个鸡子也能做槽子糕(即蛋糕)”。汤玉麟挨骂后,恼羞成怒,准备调兵对张作霖实行兵谏,并派人去抓王永江。王永江闻风而走,跑到汤岗子温泉。

这时,冯德麟乘机与汤玉麟配合,共同对抗张作霖,要求张作霖将奉天省长一职让给他,并任命汤玉麟为二十七师师长,否则自由行动。在紧急情况下,张作霖派兵包围了汤玉麟的旅部,汤也构筑防御工事,战斗有一触即发之势。地方团体呼吁不要在省城打仗,张作霖同意让汤玉麟率第五十三旅旅部移驻新民。

汤玉麟到新民后,张作霖给汤玉麟写了一封很带感情的信,劝汤玉麟回心转意刘禹:《北洋军阀末代元首》,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年版,第56页。。但汤玉麟没有接受张作霖的劝告。汤的外甥刘景双,在汤部当营长,火气比汤还大,对汤说:“舅舅!我帮你干,万不得已咱们再进山。”

不久,冯德麟获悉日本和段祺瑞政府支持张作霖后,态度首先软了下来,当汤玉麟到北镇想和他联合时,冯拒而不见。这时张作霖又通过阚朝玺等策反汤手下的军官,汤更加孤立,只好逃往医巫闾山寨重新做起了山大王,纠集千余人进行活动。1917年5月4日,张作霖下令免去汤的旅长职务,次日,任命张景惠接任第五十三旅旅长。张作霖并命第五十四旅旅长孙烈臣和骑兵团长张作相率部讨伐汤玉麟。汤走投无路,逃往徐州投奔张勋。汤玉麟反张遭到彻底失败。

汤玉麟投奔张勋后,担任定武军统领官,成为“辫子军”统帅张勋的部下,张勋知汤玉麟有一股蛮勇之气,对他十分重视。1917年,张勋利用“府院之争”的机会图谋复辟,张勋与汤玉麟带领辫子军五千人首先进入北京,将逊帝溥仪拉出来宣布清朝复辟,张勋自封为议政王,封汤玉麟为侯爵。汤玉麟率领辫子军一部与讨逆军李长泰第一师在北京展开激战,汤玉麟亲冒弹雨,袒身露膀,展开搏斗。终以寡不敌众,辫子军迅速遭到失败。张勋逃往荷兰使馆,汤玉麟则在混乱中逃出北京,逃到日本人占领下的大连躲避起来。

1919年1月,经张作相、张景惠、汲金纯等人说情和汤玉麟母亲桑氏的请求,张作霖不再追究其造反之罪,并允许汤回省城。汤玉麟见到张作霖,痛哭流涕表示悔过,张作霖原谅了汤玉麟,两人言归于好,张任命汤为东三省巡阅使署中将顾问。

1920年直皖战争期间,汤玉麟任奉军侦探队长,潜入北京活动。1921年5月,汤玉麟出任东北陆军第十一混成旅旅长,率部驻凤城,兼任东边镇守使。1922年2月,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汤玉麟率一个团的兵力入关,在天津附近的军粮城负责保卫奉军总司令部。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汤玉麟任第五军副司令(司令吴俊陞),汤率所部作为总预备队,驻扎绥中待命。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后,汤玉麟升任第十一师师长,驻防朝阳、北粟一带。

1925年11月郭松龄反奉,汤玉麟率部从义县出击至大凌河西岸,截击郭松龄军。郭松龄反张失败后,张作霖认为汤玉麟作战英勇,立有功劳,论功行赏,于1926年4月任命汤玉麟为热河特别区都统,为张作霖把守西北门户。1928年12月31日,张学良宣布东三省“易帜”,归附南京国民政府,汤玉麟由南京国民政府任命为热河省政府主席。

汤玉麟在热河任都统、省主席前后共八年之久。汤玉麟把热河变成他的独立王国,举凡重要职位,非亲莫属,汤玉麟的五弟汤玉书任骑兵第一旅旅长,四弟汤玉铭任混成旅旅长,长子汤佐荣任热河兴业银行总办兼禁烟局总办,次子汤佐辅任财政厅长,长女婿周钟中当阜新县知事,次女婿苟荫南任阜新县税捐局长等,所有的肥缺都由汤的亲戚独占,外人休想染指。

汤玉麟深知有兵就有权,因此拼命扩充军队。热河本是贫瘠之区,汤为筹军饷,任命其长子汤佐荣为热河禁烟善后管理局总办,名为禁烟,实际上是强迫热河人民普遍种植鸦片,将热河变成一个烟毒的世界。汤氏父子从这种罪恶的鸦片生意中横征暴敛,搜括了大量财富。汤玉麟治下的热河,官匪不分,兵匪同流,鱼肉百姓,成为人间地狱。

1933年2月,日寇在侵占东三省后,又进犯热河,汤玉麟无心抗战,敌人未至,汤即将八年来在热河搜括来的赃物(包括鸦片),征用供前线运输的载重汽车二百四十辆运至天津租界保存,汤玉麟本人闻风而逃,一枪未放就丢失了热河省城承德。举国舆论抨击汤玉麟不战而逃的罪行。热河失陷后,南京国民政府迫于舆论,于3月8日下令通缉汤玉麟。

汤玉麟率部撤入察哈尔省后,于1933年5月间参加冯玉祥等人组成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冯任命汤为察东司令。7月,汤派参谋长赴承德与日寇秘密进行勾结,因部下坚决反对,汤玉麟投日未成。不久,汤玉麟所部为察哈尔省主席兼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收编,宋委汤为第二十九军总参议,解除了他的兵权。

1934年1月9日,南京政府撤销对汤的通缉令。5月2日,北平军分会任命汤玉麟为高级顾问。半年后,汤辞职,回天津闲居,1937年5月病死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