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式诗选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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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赠汪芙生(瑔)[1]

闲观岁月逝骎骎,七尺匡床著作林[2]。茶罢略披柱下史,梦回初听海潮音[3]。目无余子独怜我,后有千秋谁见心[4]?待约看梅共尊酒,垆灰拨尽话深沉[5]

【注释】

[1]汪芙生:汪瑔(1828—1891)字玉泉,号芙生、谷庵,晚号越人。浙江山阴人,先世居粤,遂入籍广东番禺。国子监生,终身游幕,光绪元年(1875)曾入总督刘坤一幕,尔后相继为张树声、曾国荃幕僚。平生博极群书,尤擅诗词,青年时,番禺前辈诗人张维屏就赞他“绮岁清才”,诗“言情写景,妙出性灵;慨乱伤离,时出风骨”(张维屏《谈艺录》)。文廷式与汪的长子兆荃(莘伯)都系陈澧学海堂高足,汪瑔在文氏弱冠时就赏识他的文采(见注4引汪瑔《送文芸阁孝廉泛海入都》诗)。光绪七年(1881),文氏一度入两广总督张树声幕(见钱仲联《文廷式年谱》),可能此时两人建交(同上,见注4)。光绪十年(1884)文廷式为汪瑔《随山馆诗》作序,赞“汪丈谷庵,今之隐君子也。其立身行志,皭然不欺,出于儒家。而其退然自居,不欲为天下先,则又得之于道家。故其为诗也,称物芳而志弥洁,出辞婉而情弥深;渊乎有忧世之心而在言逾孙(通‘逊’);泊乎有高世之概,而与物无争”(《文廷式集》(上)99页)。十一年,廷式进京,汪有《送文芸阁孝廉泛海入都》七古长篇二十韵(见台湾版《文芸阁先生全集》第一册钱编《年谱》)。十七年(1891)汪瑔卒,文氏为撰挽联:“抗心古淡,处世元(原)同,平生自署无闻子;谭艺十年(从光绪七年算起),论交两代,死后应题有道碑。”可见相知之深。汪氏著述颇丰,主要有《随山馆文稿》《随山馆诗》《随山馆词》《无闻子》等。该诗系文氏出仕前在粤所作。

[2]骎骎(qīn):疾速、急迫。南朝梁简文帝萧纲《如影》诗:“朝光照皎皎,夕漏转骎骎。”匡床:方正安适的床。《商君书·画策》:“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首联写汪瑔闲居撰述。

[3]披:翻阅。班固《两都赋·白雉诗》:“启灵篇兮披瑞图。”柱下史:本为周秦官名,相当于汉以后御史。相传老子曾为柱下史,后世以它指代老子《道德经》。刘勰《文心雕龙·时序》:“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新义。”海潮音:海定时涨落,音宏传远,佛家用以喻佛、菩萨应时说法的声音。王安石《寄福公道人》:“楼依水月观,门接海潮音。”次联写汪闲适读书生活,实即暗示他“退然自居,不欲为天下先”思想,得之于释道。

[4]目无余子:即目中无人。余子:其余的人。汪瑔《送文芸阁孝廉泛海入都》诗前半“……中岁交游半湖海,类矜气节能文章。卅年感旧渐零落,眼明忽见文家郎。文郎逸气凌秋颢(hào明朗),弱冠挥毫富华藻。人言谢胐(fěi南朝谢氏家族,历仕宋、齐、梁)膏腴甚,我识苏端名誉早。南武亭前数往返,考古论文互倾倒。偶闻雄辩惊四筵,使我欣然不知老。老人迩日无好怀,见君磊落胸怀开。束书告别何太遽?修途直指黄金台。湖海昔尝遘知己,乾坤今岂无奇才?衰年良友不易得,念此未免中心摧……”该诗集中表达了汪瑔对文氏的器重、推崇与爱慕心情。“后有”句,影稿本句下自注:“君著书,名《无闻子》。”这句意谓汪身后有谁能理解他以《无名子》作书名的隐君子心情?话里涵蕴着深沉默契。三联表彼此相识默契。

[5]尊:古代酒器,同“樽”。垆:通“炉”。垆灰拨尽:指炉火燃尽,已到更深。话深沉:最深刻沉重话题。尾联以冬夜围炉共话的期待结束,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读记】

该诗着重勾勒汪芙生“隐君子”形象,可与文氏《随山馆诗序》并读。前半轻轻点出汪瑔撰述、读书岑寂而轻恬的“隐君子”生涯,后半表述两人忘年知交的情感默契。淡,是全诗艺术特色。诗人用清淡语气表述深沉话题,既显示两人相知相契,又衬托出汪生时与身后寂寞。文廷式交游半朝野,这首赠诗和汪《送文芸阁孝廉泛海入都》长篇,对研究道希与岭南诗人密切关系有一定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