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兄妹争锋
霍禹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已是将幼妹上上下下皆打量了一番,最后,正与霍成君信心十足的双眸相交汇。
思及这数日来未央宫中种种,头一次,霍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他霍禹,全都错了不成?
“孚兴迁入长安处已有多时,阿兄若果真有闲心,倒不若安排孚兴与阿乐姐弟团聚。”
霍成君陡然话锋一转,方才还是凌厉十足的眼中陡然也多了几分温情。霍禹微微一愣,随即也是心头一软。
罢了,成君再如何,终究还是那个心心念念血缘至亲的小妹,终究,他这个做兄长的,还是不该将她想的太不堪!
同一时刻,皇曾孙府邸,后门内侧
方才推门而入的许平君,不期然,竟是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近在咫尺的温暖和气息让许平君只错愕了片刻就反应过来,“病。”
“回房说!”
话音刚落,许平君陡然也是被人腾空抱起。短暂的慌乱后许平君倒也是乖乖搂住刘病已的脖子就不再作声任由刘病已抱着入内。
黑暗沉沉中,穿过重重楼阁,入了卧房,刘病已方才将她放了下来。
烛火通明中,刘病已一贯是淡然的面上也是显而易见的复杂,许平君的面上也多了几分苦笑,“病已,今日平君,是去了见了霍成君。可是你放心,平君也非是无脑之辈,于那霍氏嫡女处,并未留下把柄。还有,旁人不知晓,你最该是心知肚明,那霍氏嫡女,于你并未有恶意。”
“霍氏女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成君,你不是她的对手。”
“平君从未想过,与成君小姐相争。”头一次,许平君对上刘病已也是多了几分执着,“自嫁与夫君第一日起,平君就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定不会成为夫君的累赘。”
“平君,为夫与你说过很多次,于病已言,小家和乐才是。”
“小家与大家,从来都没有界限,更何况,夫君难道是忘了先皇在时,曾与你说过的体己话?”许平君打断刘病已的话,难得是多了几分咄咄逼人,“夫君昔年总言,先皇聪明绝顶远胜于寻常人,尧帝转世虽有谣言之嫌,可于先皇身上,却是多年来信服者越来越多。霍氏把持朝政多年,先帝在时曾数年筹谋想收回王权却终究不得所愿,含恨而终。刘贺其人,虽有几分聪慧,可霍氏成君不过轻轻一试,居然就落得个千夫所指的境地,小聪明非是大智慧,不足以应对所有。连夫君都明白的道理,先帝难道看不分明?”
“平君,为夫倒是没想过,你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夫君多年,平君自是耳濡目染。”
“可为夫不希望你涉入其中太多。”忽而搂紧了许平君,刘病已的面色也颇是难看,“病已希冀的,是你永远都如刚刚相识之时那般无二。”
“可若分毫未变,平君,就绝没有资格站在夫君身边。”
对上刘病已的目光,许平君眸中也是分外认真,“夫君非是池中物,成君,自然也不能是目光短浅之辈!”握住刘病已的手,许平君柔和一笑,下一刻,已是单手搂住刘病已的脖子,不经意已是在他脸上吻了一记,“夫君,平君一直都未曾怀疑过你,所以今次,也请你,相信平君一回!”
“……”
……
“病已今日这般萎靡,莫不是,与那许氏,感情有变?”
“燕王殿下,慎言。”
长安,某民宅,书房内,
本该是在燕地镇守,如今却是不期然出现于长安的燕王刘健丝毫都未有被这不敬所恼怒的意思,反倒是眼中兴味更是颇多。“可本王以为,能让殿下心心念念却又无可奈何的,除却许氏夫人和小殿下,再无其二。小殿下年幼尚不知事,病已自不会与他计较。剔除一二,也只剩下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娘子才是。”
“燕王殿下昨日突然出现于杜府,怕非是只为来看病已的笑话。”
“父王之死,虽与你刘病已脱不开干系,可归根结底,还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本王恩怨分明,自不会因为既定的事实错怪你刘病已。所以,看笑话的说法,甚是可笑。”放下手中茶盏,燕王刘建陡然也是话锋一转,“本王今次前来长安,可是为新帝登基。”
“殿下慎言!”
“病已,你说,若是想要彻底将刘贺从皇位上落下,仅仅先昌邑王妃一条命,是否不够格?”
刘建面上的兴味愈发明显,刘病已心头的阴鸷愈发分明,“今日这话,病已就当从未听闻。燕地路远,长安是非之处,殿下还是早日回去方为稳妥!”
话音刚落,刘病已也是拂袖而去。刘建的笑意丝毫未减,盯着刘病已很快消失不见的身影,眸中的兴味之色愈发分明。看在早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华安心中,属实是更添几分不安,“王爷,那皇曾孙殿下所言非是。”
“外祖,你说,若是刘病已登基为帝,大汉的皇后,会是那将刘贺从天子宝座上拉下来居功至伟的霍成君,还是刘病已心心念念的糟糠之妻许平君?”
刘建打断华安的话,面上的笑意却已是尽数消失。瞧着似是额头都有了汗的外族,刘建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古怪,“若是让本王来选,定会是那许平君。至少,有她在皇后位上,姨母想要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安然度日,才不会是空中楼阁!”
“殿下!”
华安已是“扑通!”一声跪地,眼中的难以置信和悲凉几乎是要将整个人吞噬,倒是刘建并未立刻扶起外祖,反倒是蹲下身,与华安平视,“外祖以为,子建是想要牺牲姨母以求燕地安稳?”瞧着已是哑口无言却显然是默认的外祖父,刘建的面上,难得是出现了些许真心的柔和,“母妃一生只爱父王一人,只会为父王一人真心相待,亲生子女者,皆不在考量之内。母妃与姨母乃是同母所出的姊妹,姊妹者,从来皆是一般无二。外祖,这一次,却是你看错了!”
同一时刻,大将军府,霍成君房内,
烛火通明中,霍成君面无表情的模样中恐怖之意愈发分明,下首跪地之辈虽早听命于她,于霍成君的秉性也算是颇多了解,可终究,还是被霍成君今时不同往日的模样有畏惧。
霍氏这位最受宠爱的幼女,外人总道是长安城内最有风范的大家闺秀,可唯有他们这些属下最明了,真正的霍成君,可从来非如表面所见。“小姐。”
“寻个时机,约那燕王会面。”
“是!”
“退下吧!”
如蒙大赦的暗卫面上终是松口气,看在许平君眼中,却是颇多阴骘。
她手下这群人,如今是愈发瞧着不顺心,看来,到底是要整改一番了。
“小,小姐。”
战战兢兢一声在耳边响起,霍成君不出意外正对上贴身侍女海棠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好歹跟着她霍成君被调教这些时日,竟是比那些愚蠢仆妇还好不了几分,属实是,令人挫败的很。“何事?”
“丙长史,长史,求见。”
断断续续终是将一句话说完整的人仿若是如蒙大赦,手拍心口的模样让霍成君的心头更多几分窝火,“人在何处?”
“小姐,小姐,跟小人来。”
“海棠,你若还是这般无长进,我霍成君,绝不会饶恕!”
扔下最后一句话,霍成君方才是快步离去。
烛火通明中,本是低眉垂首,甚是乖觉的一张脸缓缓抬起,可比之方才,竟是再无丝毫惧色。
片刻之后,直到周遭再次恢复寂静,也是快步转身往外而去。
隐匿于暗处,不住穿梭于霍府之中,终究,在后门某暗处,停住了脚步。
早是察觉到她动静之人已快速回首,黑暗沉沉中,那张清冷的俊脸虽是看不分明,可周身熟悉的气息,却也是宣告眼前之人,除却霍氏嫡长子,再无第二人。“少爷。”
“海棠,这些时日跟随成君,你辛苦了!”
冷冷淡淡的声响一如既往,可内里丝毫的温暖,却是清晰可辨。压下眼中不该有的渴望,海棠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少爷对海棠恩同再造,海棠,绝不敢辜负!”
“成君一贯多疑,日后,若无要紧,本将军不会与你相见。夜深露重,回去吧,凡事,切记要小心。”
“是。”
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的女子虽是毫不迟疑转身就走,可临了那回首的不舍与爱慕,却也是泄露全部情绪。
以人心相要挟,果然最能达成所愿。只是,尊贵的公子于下等婢女偶有的温情,稍有不慎,可是会让那可怜女子,命丧黄泉而不自知。
如此想来,有,倒不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