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后会无期

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多变的世界，永远不可能一成不变，天会变，人会变，江湖也会变。每个人都在变，有时变得连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江湖也变得不再是认识的江湖。

如今的江湖变成了执棋者掌控的江湖，执棋者之间的博弈本就是残酷无情的，受害的只有那些棋子，为此，多少人从此退隐江湖，不愿做棋子，而留下的只有那些逃脱不了的，段啸林就是那一个逃不掉的棋子。

棋子的命运本就是最悲催的，他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是生是死由不得他们，在执棋者的眼中，他们也是最渺小的存在，杀戮，死亡也是最平常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江湖多了一些杀戮，也多了一些寂寥，当尘埃落定，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谁都不知道。

一些人已经发觉，江湖已经乱了，从那夜长安城之后，执棋者之间的博弈已经开始，李元道虽然死在那晚，却又活了过来，谁能想到。

用死亡去隐藏所有的阴谋动机，这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方法，虽然李元道还没有现身，可是，段啸林却很清楚，离他现身不远了。

段啸林知道，这是一场惊天的阴谋，不管李元道是不是最终的执棋者，可是，当李元道再次出现的时候，定然会带起腥风血雨，那时的江湖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而且，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不知道在这场阴谋中能够活下来的有多少人，连段啸林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能不能为徐青青报仇，因为他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悲催的棋子。

独孤明明可以杀了段啸林，可是，他却没有下手，不惜得罪了木通，是不是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最后的语气令人寻味。

后会有期，真的会后会有期吗？谁也不知道。就像明天的路在哪里，谁也不清楚，生在江湖，是生是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都不能掌控。

棋子，永远都只是棋子，不可能成为执棋者。

在着尔虞我诈的江湖，活着就是一件庆幸的事情，段啸林认知到了这一点，独孤没有杀他，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无比愉快的事情。

“你有什么打算？”段啸林开口说道，他的心里再没有杀无戒的心思，最重要的还是杀不了。

“我该回少林了，拿到易筋经的原本，我也算完成了任务。”无戒说道，眼中的淫光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智慧与佛性。

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高僧，身上散发的佛光令人敬仰。

“是的，是该走了，后会有期。”段啸林说道。

独孤的出现，让人看清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让段啸林感觉到了危机，更是见识到了木通的手段。

段啸林知道，没能杀了无戒，木通定然会杀了自己，木通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这次从独孤的剑下侥幸逃生，不知道下次遇到的又会是谁，还能不能这么侥幸。

木通不止城府很深，手段同样逆天，他的手段层出不穷，根本就不是段啸林能够接下的，可是，段啸林没有办法，实力不够，一切都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会有期。”无戒开口说道，没有再做停留，朝着永乐楼外走去，消失在灯火辉煌的长安城街道上。

后会有期，其实这真的是一句极其悲凉的话语，一别之后，真的还会有再见的时候吗？再见的时候还是当初的那人吗？谁都不敢保证，也许再见之时，剩下的只有红着眼，只有兵戎相向，不死不休。

独孤来了又走了，无戒也走了，留下了段啸林一个人，永乐楼里又恢复了春意盎然，仿佛之前这里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该玩的继续玩，该乐的继续乐。

这就是人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关乎到自己的时候，他们才会紧张，才会在意，但是，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夜也很深了，楼外是苍凉的月光，楼内是温暖的春色，还有醉人的美酒，天堂与地狱总是一线之隔，有时候天堂也是地狱，地狱也是天堂。

这里就是他们的天堂，有美人，有美酒，纵情享乐，不用去顾及其他，管他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不用在乎，也不用去管。

这样也好，没人打扰段啸林，段啸林乐得清静，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要了一壶最烈的酒，慢慢的喝了起来。

别人不打扰他，他也不会去打扰别人，各自清闲，各自安好。

最烈的酒，最悲伤的人，相得益彰，很配。

美酒与美人，是令人痴迷的东西，有的人会为它们倾尽一切，哪怕江山，哪怕钱财，不过，段啸林虽然喜欢喝酒，却不会痴迷，可是，这一次他却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没有任何的知觉。

这不是他的性格，在他的身上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迷蒙中的世间真的很美，却依旧会留一分清醒，可是，现在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

长安城闪烁着腐朽的辉煌，斑驳的街道上人们在挥洒着肆意的激情，这是座永远不会停歇的城，这里更是天堂，他们不会感受到悲伤，他们受到了庇护，他们只有欢乐，悲伤永远不会在这里蔓延。

永乐楼，天堂中的天堂，勾起人深处最深欲望的地方，夜很深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不管何时，这里永远是最快乐的地方。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宁愿在这里醉生梦死，宁愿在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花丛中的沉沦，不愿醒来。

一切都与他们没有关系，只要还活着，就要放纵，就要沉沦。

可是，段啸林不是这样的人，他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太多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活着，不是为了挥霍，他活着，就只为了报仇活着。

他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悲催的棋子，命运永远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仿佛成了一具傀儡，没有心，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李元道，天机老人，木通，他们都是执棋者，段啸林恨不得杀了他们，从阴谋中逃出来，可是，他无能为力，依旧还是一步步的陷入他们的掌控中。

本以为破茧成蝶之后，会有一些改变，可谁想结局依旧这么悲催，棋子终究还是棋子，无法改变。

也好，喝醉了就一切都忘了，待醒来，就会是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春暖花开，黑暗消退，悲伤消弭，从此自由自在。

喝醉的感觉真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沉沉的睡去，多久了，段啸林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这一觉，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段啸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是被惊醒的，身体自然的反应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发现已经不再永乐楼的桌子前，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床很软，还有一股淡淡的美人体香，这绝对是女子的香闺，段啸林相信，而且还是一个美人的香闺，只是这里究竟是哪里？段啸林想不到。

也没有一点印象，昨夜发生的一切早已忘记，想不起来，段啸林挠了挠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好衣服，朝着窗户走去。

外面已经华灯初上，长安城的街道一览无遗，段啸林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还在永乐楼中。

“究竟是谁还愿意收留自己？”段啸林看着身上那朴素的衣服，自嘲一笑。

永乐楼除了美酒，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美人只图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钱，可是段啸林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他的身上根本图不到什么钱，竟然还有美人将他带了回来，这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就好比太阳会突然从西边升起一样稀奇。

不图金钱，不图美色，究竟图的是什么？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不过段啸林也不是腐愚之人，既来之则安之，不会为了一点事情苦恼。

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那些都不重要，就算发生什么荒唐的事情，也不重要，发生了就发生了，何必苦恼，最重要的就是活着，活着就是最庆幸的事情。

活着本就是一件庆幸的事情，特别是对于段啸林来说，虽然不惧怕死亡，可是，他也不想现在就死去，因为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要为徐青青报仇，不报了仇，如何能够死去？

活着就会有希望，他的心里十分清楚，为徐青青报仇才是他最该做的事情，什么木通，什么天机老人，那些都不再去管了，往后余生，就只为徐青青报仇而活。

这一次，他是多么坚定，仿佛看到了前路，仿佛看到了曙光，不再动摇。

“李元道，我来了，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师徒，我们不死不休。”段啸林轻声说道。静静的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街道，心无比的平静，平静得如同没有涟漪的湖面。

这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没有欲望，没有悲伤，有的只有坚定，如一棵老松，静静的站在黑暗中，遥望着前方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一道婀娜的身影走了进来，看着站在窗户前的段啸林，没有开口，没有打扰，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段啸林。

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仿佛一切也在这一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