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后知后觉

铁匠老人的嘱托，段啸林的承诺，随着徐青青的凋零，化为了云烟，一切都随风飘散，留下的只有痛苦与悲伤。

段啸林紧紧的搂着徐青青冰冷尸体，一动不动的坐在石凳上，眼中只有死灰，无限的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

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中的疼痛，因为心灵上的疼痛已经让他麻木。

已经找不到一丝活着的方向，因为太多的悲伤已经让他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当决定兑现承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太迟，段啸林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可是，现实不可能更改。

恨不得立马随着徐青青而去，可是，段啸林还不能这么做，他的潜意识中还存在着一丝执念，要为徐青青报仇的执念，不能让徐青青白白的死去，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

想起与徐青青一起的日子，悲伤多过甜蜜，却有一种安心，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段啸林空洞流泪的双眼看着被黑云遮蔽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徐青青欢快的跳舞，为段啸林放弃了矜持，有的只有满腔的执着，无论悲伤，无论痛苦，不离不弃。

这一刻，段啸林终于明白，无论活着还是死亡，一定要为徐青青报仇，不顾一切代价。

心中在呐喊，在咆哮，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甚至指甲都插入肉里，鲜血淋漓，这一切，段啸林仿佛都不曾感觉。

一定要活着，就为报仇活着。

段啸林终于下定了决心，没有太多的言语，也没有太多的颓废，一切的痛苦都被段啸林深深的埋在心底深处，不顾虚弱的身体，亲手将徐青青埋葬，墓碑上面刻着“爱妻徐青青之墓”。

这是段啸林第五个亲手埋葬的人。

他的心中甚至在想，有一天，或许我也会埋在这里。

有人说，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是的，只需要一瞬间，可是，成长的代价真的太大，让人承受不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后知后觉，剑客不敢去握紧手中的剑，也不敢去面对事情，更不敢拿去杀人，那么他修炼武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一味的逃避，这是一种懦弱，当你懦弱的时候，一切都会与你为敌，天地万物，世间一切都能欺负你，包括蛇鼠虫蚁，生活就变得一团糟糕，就会被黑暗笼罩，被悲伤包围。

反之，当你勇于面对的时候，你就是王，一切都会臣服在脚下，即便再困难，也会有柳暗花明，海阔天空的时候。

只是，段啸林的内心为一件事情坚定的时候，已经晚了，死去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而段啸林也已经成为了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

段啸林的内心深埋着痛苦，毅然踏上了复仇的道路，前路漫漫，他也不清楚，自己真的能不能为徐青青报仇，只是，心中的执念支撑着他，一步步，锒铛而行。

李元道，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段啸林，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师徒之间，再无情意，江湖再见，并是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遇见是一种缘分，却也是一种劫数，如果不曾遇见，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悲伤的事情，一切的因果循环，都是命运使然，无法预知，也无法躲避。

花洛雨不曾遇见段啸林，她就不会因段啸林而死，徐青青不曾遇见段啸林，她也不会因为段啸林而死，段啸林不曾遇见李元道，也就不会习得天玄九剑，李元道也就没有理由杀段啸林，一切的一切，总是这么奇妙，也是这样悲凉。

凄凉的南山，风呜呜的演奏着悲歌，竹林带起阵阵浪花，哀悼着那些死去的人，这里埋下了最可爱的人，也锁住了悲凉的心。

大江东流去，浪花淘尽英雄，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在时间面前，一切都显得十分渺小。

走了多少人，又来了多少人，以往的洛水酒家总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今却变得格外冷清，三三两两的人，稀稀散散的坐在里边，没有了以前的热闹。

“哎，如此下去，恐怕不用多久酒家就会关门了吧，人都去了哪里？我又该去哪里呢？”店小二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在柜台的后面打着瞌睡，心里在暗暗嘀咕。

段啸林来了，脸上露着病态的苍白，完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竹笛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却透露不出一丝剑客的姿态，反而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是的，经脉寸断，武功全失，此时的段啸林与迟暮的老人也没有任何的区别，一直咳着鲜血，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若不是还有执念，恐怕早已尘归黄土了。

酒家内只做了六七个人，稀稀散散的分落在四周，神色匆匆，邻桌的人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看到段啸林走了进来，每一个人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再次低下头去。

段啸林一眼就看到了木通，此时的木通正惬意的坐在一张桌子前喝着酒，看到段啸林到来，脸上漏出一丝笑意，没有惊讶，仿佛知道段啸林会来一般。

这是段啸林第二次来，仿佛有段啸林出现的地方，木通就会出现，这一次，不出意外，木通正是在这里等段啸林的到来。

这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深到令段啸林恐惧，可是，这一次，段啸林没有逃避，径直对着木通走了过去，无喜无悲，平淡无比，不在乎木通是不是在等自己。

“你还是来了。”木通喝了一口酒，轻轻的砸了咂嘴，开口说道。

没错，木通这话是对着段啸林说的，而且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之间的那种寒暄。

这也一直都是木通的作风，仿佛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感到紧张，脸上的笑容总是如沐春风，引人眼球。

只有段啸林知道，这如沐春风的笑容之下隐藏的是什么？是无情，是冷血，是一种杀人不眨眼的心。

而且段啸林一直都知道，木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已经有无数人死在这好看的笑容下。

所以段啸林一直不愿与木通结交，总想着远离他，只是，这一次，段啸林却没有丝毫犹豫，对着木通走了过去。

“是的，我来了，你仿佛已经知道我一定会来。”段啸林说道，轻轻地咳了一下，在那块好看的洁白手帕下留下了一块鲜红的血迹，格外的耀眼。

看着手中洁白的手帕上的血迹，段啸林的眼中流出了深深的痛苦，还有一丝罕见的温柔，这手帕是徐青青送给他的，如今与徐青青却已经天各一方，只能睹物思人。

过了一会儿，段啸林终于从新抬起头来，看向木通，这目光有些犀利，仿佛能透过木通的皮肉，看到木通的内心。

“没错，我知道你会来，因为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我，但，我也不敢肯定，你是否真的会来，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如果今天你再不出现，我就会走了。”木通说道。

“你赌对了，我来了。”段啸林说道。

木通总是这样，仿佛什么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都是理所当然，让人找不到一丝他说谎的痕迹，也许，他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是的，你来了，所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吗？”木通说道。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杀了徐青青，我与他不死不休。”段啸林说道。

听到段啸林的话，木通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已经预料到徐青青会死在李元道的手中，也已经知道徐青青已经死在李元道的手中，仿佛一切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有惊讶，甚至眼中都没有一丝涟漪波动，仿佛听到的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不禁让人怀疑徐青青是不是他杀的。

也对，徐青青的死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没有必要惊讶，更没有必要有任何的涟漪波动。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冷血，无情，让人讨厌，更让人恐惧，仿佛生命在他的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看来，你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木通点了点头，到了一杯酒，递给段啸林。

段啸林接过木通递来的酒，一仰头，喝了干净，辛辣的酒精让段啸林虚弱的身体感觉到了阵阵的舒爽，只听段啸林淡淡的说道:“可是我的经脉寸断，武功全废，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

“经脉寸断，武功全废。”木通轻轻的重复道，并没有太多的波澜，仿佛早已知晓一般，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静静的看着段啸林，眼神深邃，如浩瀚的星辰，令人无法猜透。

总是这般神秘莫测，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也才是木通，如果让人猜透了，那他就不再是木通。

“是的，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恐怕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段啸林说道，无喜无悲，说得无比云淡风轻，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起酒来，不再理会木通。

任何的结果都是他能够接受的，因为他早已想到了一切可能得结果，也做好了打算。就算不与木通合作，就算不是李元道的对手，他也不会让李元道好过，就算是用嘴咬都要撕下一块李元道身上的肉。

可是，他还是在等木通的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