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妖
滇市通关口废墟中,姜絮寒站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残垣前面,抬头一望:黄沙上,各种人魂来来往往低着头刨坑的刨坑,收拾文书的收拾文书,挖设备的挖设备,她既不知道那些文书该放哪儿,也不知道哪种设备还有机会用。
被各方嫌弃后,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份卷宗尚处于未完结状态,她找到了那只到了今天才勉强顺手一点的毛笔,又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块高度合适的残垣。她将那份竹简摊在面前,认真地涂抹着,还不忘对着自己的胸口发着飙:“……我最后说一遍,我真的很穷,是吧!你砸东西以前#¥%#%¥%#¥%……”
“……”
直到姜絮寒喉咙已经开始连润滑的口水都稀薄了,干涩得一开口就想咳,她才发现胸口已经半天没了回响。
姜絮寒沙哑着:“……你干嘛去了?不会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吧?嗯?睡着了?你居然敢睡着,你再不吱一声,我就……”
凰:“吱~”
姜絮寒提起的笔滞留在空中,双眼离散,绝望从脚底突然窜起,朝着四肢百骸蔓延生长,光速在脑子里面炸开。
她现在特别想知道正在养凤的石白是不是拥有着同样的心情!
应该是!
凤族的,她妈的都一个德行!
老娘半天的唠叨就是个屁!要不,再说一遍?
这个念头一起,姜絮寒更加的口干舌燥——膨胀的声带已经堵住了出气口。
罢工了!
姜絮寒眼神聚焦,目光所及之又是另一番绝望:“我一定会死在这群鸡手上”几个字正明目张胆地挤在了卷宗上。
姜絮寒丢下笔,掌心朝着脑门上一拍,印堂一片漆黑。
不能被人看见!
姜絮寒将竹简裹了裹,往袍子里面一塞!又在废墟中刨到了一份空白的,重新誊写。
“冥府中央经楼里面早就用电纸书了,再不济也是已经广泛用纸了,为什么要让我用毛笔?……”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破玩意儿,就我这智商的,能有这速度不错了,嫌弃我慢?”
“平遥子这对……唉……算了,不要和年级大的人计较,老年人都是自己喜欢什么,别人就得跟他喜欢什么,特别是这种年级大,还位高权重的……”
“无法接受新鲜事物!真是的,累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
“还有一千零四十七天,我就可以冗休了!”
……
凰窝在胸针里,它其实也不想来的,实在是太容易暴露身份了:主要是姜絮寒,她平时话并不很多,只有心情极其好的时候才会很多。可是这个刚到冥府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种见过,知道,但是从没体验过的事情接踵而至。
宁雨为了她抗住了三处击杀幽冥剑伤,这种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难逃爆裂的武器,殷红的鲜血糊满了她的里衬外袍,她在沙漠里一坐就是半天;
田景文为了保住她,胳膊上受了一道贯穿伤,她的脾气就开始变得怪异。动不动就发火、打架,重点是每次都打不赢!
上周五的那次最全面的狙击,暴露了吉川家所有保护她的暗卫,她就炸了!变得似乎正常,又根本不正常!
小师叔担心她会伤了自己,所以逼着她必须护好她,从这周周一开始的,要不然就一天三顿实战测试外加夜宵。雪儿还不想被打死,虽然小师叔不知道哪儿搞到上等的药材不会让她死,但是七万多岁的墨玌,在五万年前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了,要是让他不舒坦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算到头了。
精神折磨就折磨吧,好在姜絮寒的体能经不起耗,这不,才四个小时,就嚎不动了。
……
东皇从军部调来的一个师抵达滇市通关口的时候,只见姜絮寒还在那儿,一边腹诽下次出门一定先看黄历再看风水,一边正挣扎着把手上的字写得人能认识。
一瓶水送到姜絮寒眼前:“田景文呢?”
姜絮寒欣喜接过,给自己灌了一口,带着金银花清香的甘甜比上帝莅临人间还要让人兴奋,她哑哑地:“岳梓欣在人间的工作出现了点状况,让他回去处理了。”
姜絮寒一直都是一身墨绿长袍,胸口最近喜欢别一枚红色的胸针,今天她脑门上多的那一抹黑印,格外喜感。
刚才,她接过水壶的时候,东皇视线中闪过一片黑影,他条件反射地抓起她捏着瓶盖、糊满了墨汁的手。一丝异样泛起,他心中一叹!
“难为你了!”
姜絮寒自己也乐了,傻傻地盯着它,咬着下嘴唇抿嘴一笑。
东皇天麒:“古茶把人分流了?”
姜絮寒把瓶子盖好,伸手抓笔:“是啊,她说现在这边根本接不了这么多的量,所以将绝大部分的人分流到周围最近的六个通关口了。你们不要取消这个通关口吗?如果取消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替代平遥子夫妇的工作?三年约定就提前结束?”
她端详着他的表情,这货话多,性格还浪,难得见到他的气质中能有点正经点样子:“你的表情居然有点吃惊,不过有个信息却是肯定的:我想得美!”
东皇天麒眉头一皱:“我确实吃惊,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继续写字的姜絮寒眉头一扬,一脸的不解:“我一来,整个通关口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跟灵通不灵通有什么关系,莫不是?它是谣言?”
一位灰色简约唐装的女人魂——箐娉,浑身上下全是灰尘,泥土,抱着一沓乱七八糟的文书,姗姗而来。她是姜絮寒刚到通关口,人事部给她配的助手,挺可爱一人,很多信息,都是她给的。
姜絮寒会心一笑。
箐娉:“谁说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姜絮寒手上的毛笔一滞,悬在空中,如遭雷轰。
你是箐娉?
她一抬头,箐娉满脸惊恐地看向她,声音瑟瑟发抖:“是啊,我没听人说过啊!你……你干嘛这样瞪着我啊?我……我……”
她朝后踉跄着,要不是被后面的人扶了一把,人就被绊倒在地上了。
算计!
一股骤起的寒意如同冰凌带着强烈的怒火迅速占领了整个姜絮寒的身体,也就在瞬息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却而代之的是:微笑,温暖灿烂,就像人间寒冬后的第一缕带着恰如其份暖意的春风,久违而又心动。
拥有特殊政治嗅觉的东皇天麒死死地盯着姜絮寒的脸,背脊一阵寒凉,一个字浮在他眼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