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玉佩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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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远走高飞

李志雄回来的第二天上午,李文天为了自己与小寒的婚事去找父亲,来到了父亲的书房,房门是敞开的,一眼便瞧见父亲挥舞着手正在写字,他径直走了进去。

李志雄一见文天进来,停下了在纸上不停舞动的右手,将手中毛笔轻轻放下,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文天,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差人找你呢!”

“爹,找我有什么事?”文天心中一怔,很是诧异地问。

李志雄嘿嘿一笑,接着说:“当然是好事情,是有关你的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文天见父亲主动说起,他马上坦露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爹,我也正是为这事来找您的!”

“哦?”这次轮到李志雄十分惊讶,不相信的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既然大家都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他从书案缓步走了出来,接着往下说: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是生意上的事耽搁,此时你恐怕也成家立业,承欢膝下,我同你娘也许早都抱上孙儿了。”

李志雄看了文天一眼,暗中观察他,见他神情自若,接着说:

“其实我就同你娘商量好了,托媒人说了我们本地的一户好人家,完成你的终身大事,也了却我和你娘的一桩心事!”

此事文天早已从小寒口中提前得知,李志雄说出此事时,文天并不感到惊讶,不以为然,他不想让父亲接着往下说,于是他开口对父亲说:

“爹,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恳请您,去退了吧!”

“傻孩子,你年纪不小了,如果再迟的话,哪里找得到这样门当户对年纪相仿的姑娘?你可知道,听赵府的人说,赵家小姐知道要嫁的人是你,可是满口答应了我们的提亲。”

李志雄不知道文天心中所想,还以为是他不想太早结婚,怕拖累了他的事业。

“再何况赵府在这一带多有威望,能与赵家联姻,对咱家今后的生意更是锦上添花!”

“爹,我想告诉你,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文天如是说。

“是谁?是老杜的女儿吗?你和心婷真的好上啦?”李志雄一脸不解地问道。

文天不吭声,犹豫着要不要说。李志雄见儿子不吭气,以为猜中了他的心事,开始劝导:“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我们家所有产业大都集中在北方,你杜叔他久居上海,不会将女儿嫁这么远的。”

文天摇了摇头,只得向他爹坦白。

“不是,我要说的这个人……不是心婷!”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李志雄的意料,满脸疑惑的表情,惊问:

“那……是谁?”

文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直说了。

“她不是别人,就是小寒,我想请你成全了我们。”

文天实话实说了,李志雄一听,脸色骤变,当场勃然大怒,他紧盯着文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爱上他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片子,坚决反对:“不行,这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文天反问,“我和小寒是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的!爹,我一直都认为您不同其他人的父亲,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何况现在都已是民国了,政府都在倡导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您怎么还要阻止我跟小寒相爱呢?”

“少废话!我开不开明不用你来评判,反正这事情我坚决不会答应!在我们家族之中,婚姻大事,必须由我们做父母作主,不用你操心!就说我当年收你娘进门的事,也是经你爷爷同意过的!不是门当户对,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不可能娶进咱李家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文天也强烈反驳:“我已经认定了小寒,心里头容不下别的女人了,更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不行也得行,只要我还没死,有一口气在,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李志雄斩钉截铁,语气十分强硬,丝毫没有商量余地。

文天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以为自己有把握,能够轻而易举的说服父亲,现在看来,他失望了,甚至绝望了,头脑中一时之间一片空白,但他冷静了下来,重新整理自己复杂的思绪,仍不放弃,固执地对父亲说:

“爹,不管你允不允许,总之,我打定主意要和她在一起,因为我爱她!我才不会像姐姐一样,为了达成你的目的,成为婚姻的牺牲品,最后郁郁寡欢而终!我不会走她的老路,接受你们的安排,我可以为了她放弃其他一切,什么事业,金钱,前途都比不上她在我心目中的一丝一毫,她默默陪伴我这么多年,她就是我的前途,我的生命,甚至比我的生命更为重要,今生今世我要定了她,爱定了她,你无法分开我们的,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失去她,我会生不如死!”

李志雄被他长长一席话,深深的震住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还是他的儿子吗?更想不明白,小寒这个小丫头会有这么强大的魔力,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对她爱得死去活来,在他印象里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这么小的年龄,难道就知道勾引少爷,简直是可恶可耻!而且这女丫头的身世……想到这里,他就怒不可遏,喝道:

“我不明白小寒这丫头有什么好?一个……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当初我抱她进门,只是同情她可怜她,咱家又不是抱她回来当童养媳!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不听劝告的话,那我就把她撵出这个家,让你死了这条心!”

这番话只听得文天一怔,让他不寒而栗起来。面对着威胁,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好好的考虑清楚吧!”李志雄瞪着他,脸色铁青,大声说,“你执意这么做,你会后悔的,你要想想清楚。”

文天无言以对,但心中怎会屈服呢?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只有另想办法了。

李志雄见其不再接口反驳,以为刚才的威慑让他顺从了自己,于是语气也平和了下来,低声地说:

“像咱们家在安庆的地位,娶亲的话当然要找门当户对的良家闺秀才行,这样脸上有光嘛!你今后可是要光宗耀祖的,再说赵家三小姐,这姑娘我也见过,接受过高等教育,长得如花似玉,而且又温柔善良,知书达理,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女孩子!”

“爹,你也不必多费唇舌了,就算是说一千,道一万,我也不会答应你说的这门亲事。就算你最喜欢也没用,因为我不喜欢,你也不要害了人家姑娘的美好前程!我走了,不想再与你为了这事争执不休了!”

文天忍住心中的怨气,无奈地离去,也不管自己的父亲在背后叫他站住,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文天出了父亲的书房,随即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无力地倒在床上,脑中一片混乱,苦苦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像是拿定了主意,匆匆朝门外走去。

只见他快步走入回廊,穿过假山水榭,转眼之间来到小寒的房前,进去就见到了小寒。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寒,我没能说服我爹,爹……他不同意退婚,不同意咱俩的事,我真的没用!”

小寒一时怔住了,失望情绪陡生,她知道遭拒接意味着什么。她面色苍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少爷,那咱们怎么办?”

文天一时还没有想清楚,无法回答她,陷入短暂沉默之中,小寒见他默不出声,定是束手无策,顿时心中不是滋味,一股热浪朝上涌来,忍不住落泪了。

“你不要哭嘛,事情还没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想去求娘,看她能不能帮咱们!”

“求夫人,我看还是算了吧!没有用的,夫人什么时候当家作过主啊,还不是事事都顺从老爷!”小寒说着,想起夫人曾经跟她说过的那番话,心中更加认定,夫人不会替她求情。一时间,心灰意冷起来。

“我看咱们认命吧,你继续做你的少爷,应了这门亲事,完成老爷夫人的心愿,做个好孝子,至于我呢……肚中的孩子偷偷去拿掉,如果此生,遇不到一个疼爱我的人,我就出家为尼,与青灯为伴,度此余生!”

“小寒!”文天痛心地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么快就放弃我了呢?你要对我有信心嘛,就算爹他不同意,我也不会跟你分开的,大不了咱们一起逃走。”

“逃走?”小寒痴痴地看着文天,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对!”文天坚定地说,“如果真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那么,咱们就只有远走高飞,逃离这个家了。”

小寒想起这么多年在李府的点点滴滴,心有不舍,尤其是夫人的养育恩情,她激动地说:“不行,这样做,太对不起老爷夫人了,我会于心不安的,我不能这样做!”

文天凄苦地看着小寒,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你知道吗,小寒,现在,没有人能帮到咱们了,如果我们不想被活活拆散,想拯救自己的命运,那么,就只有远走高飞,逃离得远远的,那怕出逃是一次冒险,也要试一试,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何况,我怎么说这些年里,都在外面生活过,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吃苦受罪!”是的,他在外面闯荡多年,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是可以让小寒得到幸福。

“好吧!我听你的,我跟你走!咱们一起去漂泊流浪去,天涯海角,我都跟在你身边,今生今世,生相随,死相从!”

文天将她搂进了怀里,充满激情地说:“有你这句话,够我用几生几世来爱你了!”

这是李志雄回来的第三天早上,已经吃过早饭,李志雄就吩咐杜管家准备了好些礼物,然后叫来文天,对他说:

“马上就是端阳了,今天正巧有空,你随我去赵府一趟吧,拜见一下你未来的岳家人,说不准还能与如诗姑娘见上面。”

“我不去,我有事要做!”文天实在是不想去,借故推脱。

李志雄一听,一脸的不悦,板着脸说:“你能有什么事?药铺茶庄,粮店,当铺的事情,你都不是打理得挺不错的吗?你能有什么事?还是跟我走一趟。”

“我……身体不舒服,头痛得很,想去睡一觉,休息一下总行吧!”他实在没辙,只想借故离开。

李志雄大怒,吼道:“你给我站住!”

文天充耳不闻,理也不理,仍然径直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混账东西!”李志雄气得脸都绿了,顺手抄起案台架上摆放的那支镶着钻的手杖,追上前,愤怒的挥起,砸向文天的后背。

文天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中,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痛。

李志雄怒气未消,举起手杖继续砸了下去。文天回过头来一看,手杖正照肩头落了下来,本能挥手一挡,打在了他的手臂上,痛得他直咬牙,迅速地将手收了回去。

文天强忍身上的伤痛,睁大眼睛望着父亲,眼神充满着一种怨恨之意,身心皆伤。

李志雄仍发怒如狂,抡起手杖,没头没脑,一阵乱打,嘴里大声叫嚷着:“你这个忤逆子,今天……老子打不死你,就不是你爹!”

文天也没躲闪,硬生生让身子承受着,口中不住大声叫着:“你打吧!打吧!打死我,我……我就不用跟你去赵家了。”

正在此时,夫人闻声赶来,一见情形,忙冲上前,扯住李志雄的手,抢夺手杖,痛心地喊:“志雄,你这是做什么?你想打死他吗?”

李志雄将手用力一甩,挣脱出来,望着夫人,激动万分地冲她咆哮着:“你不用拉我,这兔崽子……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爹,也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今天就是要给他点厉害瞧瞧,好好收拾他!”

文天全身近乎麻木了,也不知道哪疼哪痛,像是失去知觉,倒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志雄,他是咱们的儿啊,你停手吧,再打下去,真的会要了他的命的,你们父子间有个啥事,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吗?”

文天咬咬牙,悲愤地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之打死我,我也坚决不会答应与赵家的那门亲事!”

夫人一听,全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门亲事才弄得父子之间,大伤和气。看着父子俩脾气都这么倔,一时之间真不知怎么办?但是心还是疼爱儿子,眼见一个好端端的儿子,被打得伤痕累累,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只有劝着李志雄道:

“志雄,你先消消气,他好歹是我们的儿子,这门亲事,大概他还不太了解,你就不能耐点心,平声静气说道说道吗?把道理讲明白了,他自然也就会答应……”

“住口!”李志雄喝了一声,对夫人斥责着。“你认为,他心里不清楚吗?恐怕他一回来,寒丫头就把这事告诉他了,这个臭丫头,你的宝贝儿子若不是为了她,也就不会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李志雄虽然没有直接道出话语中的意思,但话中的意思很明白。

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反应过来,她之前担心的事情还真发生了,她问文天:“真有这事?”

“这还用问?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却全然不知,我看就是你平时太宠惯着他!”李志雄气得直发抖,他用手杖指着文天,“你是不知道,昨天这兔崽子,跑到我的书房,居然胆敢提出退亲,好成全他与寒丫头,这我能答应吗?被我拒绝了,我以为他会想通,刚才叫他陪我去一趟赵府,没想到他死活也不去,这没出息的东西,就欠管教。”

“这下可好,把儿子伤成这个样子,我看这赵府是真去不成了。”她看着丈夫,又转过头看了看文天,只见他脸色发白,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文天强忍住身上的伤痛,几乎令他昏过去,不让自己倒下,亏得是练武之人,有着超强的耐受力。

夫人看着心疼,接着说,“好了,都伤成这样了,让他先回房休息去吧!”

说着走过去将文天搀扶起来,但文天却无法直立起来,双脚失去知觉一般,提都提不起来,最后还是挺住脚,一跛一跛的,在母亲的扶助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床上躺下。

少爷挨了老爷的打,受了伤,没多久便传开了,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小寒的耳朵里,当时就怔住了,她心想:怎么会这样呢?老爷平时不是很疼爱少爷的嘛?怎么会大打出手呢?他伤得重不重,我要过去看看。

说完,便义无反顾的去了少爷的卧室。

谁知少爷的房门前,紫云、彩霞守候着,却不允许她与少爷见面,小寒也顾不了那么多,强行冲了进去,紫云彩霞没有拦住,又进房想拉她出去,却被夫人叫住:“你们下去吧,让她进来!

“是,夫人!”紫云与彩霞应着,退到房门口。

小寒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房中,除了夫人与少爷外,再无他人了。

夫人见到小寒,看着那张带着焦急惊慌的脸,现在她完全相信李志雄说的话了,对小寒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冷冷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寒闻声,脸色凝重了,心中已经明白,夫人原本就反对他俩在一起,早就对她提出过警告。明显是自己违背了夫人的意愿,惹她不大高兴,但小寒还是道明了来意:

“回夫人,听说少爷受了伤,我过来瞧瞧!”

她说得很低声,怕影响到少爷休息。

文天躺在床上,一听小寒的声音,便迫不及待的想坐起,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了。

小寒看着他身上的伤,心都碎了,她感到挺后悔,没想到自己的爱,倒成了伤害。

“少爷,你怎么这么傻?我知道你受伤都是因为我,现在,我求你放过我吧!你不要再和老爷为我的事闹翻,你都听从老爷的吧,我不会怪你的!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放心好了。“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捂着嘴,眼泪唏哩哗啦的往下掉。

小寒这些话像是盆冷水当头淋了文天一身,把他的心都说寒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觉得身上的痛远不及心中的痛。他激动地叫了起来:

“不,这不是你的本意,你来是想看看我受的伤,是来关心我的,绝对不是让我伤心!”

“你错了,我真是来劝你放手的,咱们结束吧,不会有未来了!如果你继续对我纠缠不清,只会令我无法在这个家呆下去,那时,我会主动离开,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了。”说完,她噙着泪,头也不回的离去。

文天的心仿佛推进了一个无底深渊,头脑里一片空白,不能思想,不能分析。实在是发生得太突然了,让他没有丝毫思想准备去接受这个事实,他只觉得自己接近崩溃的边缘,就要坚持不住了。

夫人亲眼目睹这一切,似乎明白了,真以为这只是自己儿子的一厢情愿,死死纠缠,或许小寒对他并没有动心,于是她劝导文天。

“儿呀,原来你和寒丫头是这么回事!这就叫剃头挑子一头热,你想开点吧!既然她挑明说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呢?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她只是个小丫头,听娘的话什都别想了,好好休息,等养好身上的伤以后,就跟你爹去赵府,如果让你见到了赵家小姐,我保证你会满意的。”

文天表情呆滞,根本就没有听娘的话,好半天才重新躺在床上,心中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文天的伤过了多天后才慢慢康复,开始可以下床走动,行动自如了。可夫人这几天总派人守在他房里看住他,不让他走出房间,他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这种滋味是一种煎熬与折磨,感觉度日如年般。

小寒这几天里再也没去文天的房间,自从她上次去过之后,绝然的讲了许多狠话,但见到了他身上的伤,也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开始觉得,府里上上下下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都窃窃私语,仿佛在谈论着她与少爷之间的事。

少爷这几天也没来找她了,是不是少爷动摇了?眼见自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真有点着急,但又束手无策,只有穿衣时束紧腰腹,以免让人察觉。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文天的伤已痊愈。李府这两天表面上很平静,文天也努力去顺从父亲,对他和颜悦色。小寒则尽量避见文天,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就走开了。

李志雄与夫人暗中加多了几分观察,看他们之间是否还来往密切,见小寒渐渐疏远文天,悬着心的才慢慢放下来,却不知这里面暗潮汹涌。

这天晚上晚餐时,李志雄对夫人说:“今晚上我带倩蓉去一趟杨府,文胜老弟邀我去听戏,说是上演杨家将,看样子今儿个是回不来了,你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好吧!家里的事我会管好的,明天你可要早些回来,不要喝太多的酒,会伤身子,免得我老惦记着,要不干脆带上文天去吧,好照顾你嘛!他也好长时间没去拜会他姐夫了。”夫人应着,看了文天一眼,李志雄的目光也转了过来望着他。

文天不吭气,李志雄便接着说:“喝酒应酬,看戏听曲,哪样是他爱的?用不着他陪我了,我和倩蓉去,他看着也不会开心,免得还要看他的脸色,实在不放心,我带上阿东与小虎子好了。”

看着文天这冷漠的态度,夫人也不好讲什么,因为文天确实不大喜欢倩蓉姑娘,只是还没到反感的那地步。

晚饭一吃完,李志雄携同倩蓉,带上阿东与小虎子出了门。

文天趁机偷偷的溜进了小寒的房间,小寒一见文天的到来,有些惊讶,有些心喜,更有些担心,迫切地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怕老爷夫人发现吗?”

文天心急地解释:“爹饭后去杨府陪杨叔看戏去了,娘已经睡下了,所以我有机会过来。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就在今晚上,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前两天我将我积攒的一些金器玉器全部拿出去卖掉了,换了一些钱,虽不是很多,但我想也够咱们过日子的了,实在是没办法拿到更多的,怕我爹发现。原本打算乘火车去广州,我查了路程,实在太远,所以,咱们只有先坐马车北上,去天津,然后再做打算。你收拾下行李吧!马车我早些天就雇好了,停放在一处农户家里,今晚二更天出发,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可以坐上马车赶路,到天亮,咱们就离开安庆了。”

他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可小寒却不清楚,简直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突然,自己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但一切都是真的,像是做梦一样。想到要离开李府,离开夫人与老爷,她眼光中流露出眷恋之情:“咱们真的要走吗?我真有点舍不得?”

“我也是别无选择,无路可走了,难得今天有这么个机会,都是我没用我还以为自己很有本事,会说服爹……”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凝视着她,充满歉意地说:“小寒,对不起!我真没用!”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寒迎视着文天深情目光,“你已经尽力了,为何还要自责呢?这不能怪你呀。”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地说:“可是,当我出了李家的大门就不再是少爷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而且外头兵荒马乱的,为了生活,可能会连累你跟我一起受苦遭罪……”

“为什么要说这种见外的话呢?”小寒也紧握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咱们相处已有十几年,难道彼此还不够了解吗?过去我排斥你,那是因为不明白你爱我有多深,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其实,我心中一直都爱你,并不是因你有高贵的身份,也不是你现有的家财,而是你俊逸的人品,善良的心地和你的气质、修养、书生气……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是丫头你是少爷,或我是小姐,你是下人,这些我全都不在乎,重要的是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你,在乎的是能够和你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的厮守,这便是我此生中最大的幸福。”

“寒!”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深情的凝视着她的脸庞,她的脸在那柔和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的美,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入怀中。她这番肺腑之言实在令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窗外,夜色更浓了。

文天透过窗外,看着天空中闪闪繁星,对她说:“时候不早了,快二更天了,你赶快收拾行装吧!越简越好!”

突然间小寒不安地问:“少爷,我们这样做,对吗?不会太残忍,太无情吗?将来不会良心不安,后悔吗?咱们私奔了,留下老爷夫人,孤孤单单的,会给他们多沉重的打击啊!他们肯定恨死我了,因为我将他们深爱的儿子都拐走了。”

她的心地又柔软起来,又开始自责。

“寒,此时此刻,你还在想这些,咱们是逼不得已,无路可走了,谁叫爹娘不成全咱们呢?如果咱们不忍心,就是对咱们肚子里的孩子残忍!咱们这一走也并不是放弃这个家,只是等他们想清楚了,总会接受我们的那一天,等咱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咱们立刻回家,再来弥补今天带给他们的伤害,我们爹娘日后会原谅咱们的!”

“但是,咱们就这样不辞而别吗?”小寒说:“这样走了,老爷夫人会以为他们失去了你,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他们会伤心欲绝的!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老爷夫人痛不欲生的思儿心情!”

“这样吧!我回房留一封家书,给他们告个别,行吧!”文天也觉得有此必要,于是他决定留书告之父母,“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你快一点,收拾吧!等三更天时咱们就从后院小门出发了。”说着,人转身离去。

三更刚过,文天已经提着从上海带回的行李箱,与小寒偷偷地溜出了卧室,来到后院。

此时夜深人静,月明星稀,院子里,出奇的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就着月光,他们双双拜别之后,文天悄然打开后院的侧门,一只手拎着行李箱,一只手紧紧牵住小寒的手,准备走出了李府。

正欲离去,突然间一个低沉愤怒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

“你们以为这样不声不响,就能走得掉吗?”

文天对这个声者太熟悉了,顿时胆颤心惊,惊恐中脱口而出:

“爹!”

小寒则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老爷!”

这个声音几乎与文天同时发出的。

“爹?”李志雄渐渐走近他们,原来他压根就没出去,看来他对今晚的事早有防备,他怒视着,咆哮着,“你心中还有我这个爹吗?竟然瞒着我私奔,你把我这个当爹的放眼里了吗?再老实告诉你,我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今天你是走不掉了!”

文天望着身边的小寒,深知这次私奔行动已经失败,唯有将她搂得更紧了,生怕有人抢了去。

“你反了!”李志雄听了愤怒万分,大喝了一声,“来人,给我把他们两个绑起来!”

刹那间,李府的家丁突然出现,很快就将文天围住,文天一见阵势,彻底绝望了,反抗已是徒劳,只能束手就擒。

“把他们押回大厅,听候发落!”李志雄大吼着,那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无此愤怒,无比威严。

李府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厅内,文天与小寒跪在地上,面对着大堂,一声不吭。小寒的脸色依旧那么苍白,心中六神无主,七上八下,神情显得十分不安,反观文天却十分镇定与冷静,眼神中无丝毫畏惧。

家中竟发生这种丑事,若传出去,李府在安庆,必定将颜面扫地。李志雄无法冷静,气愤地瞪着跪在地上的文天,怒声说:“你这个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背着我带着这丫头私奔,这可是咱们李家从未有过的事,老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文天昂起头,傲然地大声说:“这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假如你当初不逼我,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你还敢这样说我的不是!”李志雄被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你犯下的错,却将错归咎于我,竟然还理直气壮说成是我逼你造成的!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我不听你的话,就是大逆不道,我长这么大了,哪件事情自己做过主?什么都只能听命于你!婚姻大事我自己做回主,有何不可?你们倒好,偏偏要我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文天依然是理直气壮的,李志雄被顶得哑口无言,仍气愤难平地说,“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将来好!”

此时夫人带着身边的丫头紫云赶来,一见此情景,急忙问道:“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让天儿、寒丫头到这里跪着,做什么?对了,志雄,你不是去杨府看戏去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你看看你宝贝儿子干的好事,若不是我暗中派人监视他们,阻止及时,恐怕他们已经离家出走了!”李志雄万分庆幸地说,其实他早就发觉这小子这几天里的举动不太正常,所以一直暗中安排人盯梢,果不其然今晚上逮了个正着。

文天有所不知的是,这暗中盯他的人是谁他自己完全不清楚。

夫人震惊了,看了看文天,又扭头看着小寒,伤心地说:

“你爹说的是真的吗?孩子,你就舍得丢下娘?那剩下娘孤苦伶仃的怎么办呢?”

“娘!”文天听了娘说的话,有些于心不忍,激动地说,“孩儿并不是想丢下您,但你们都不同意我跟小寒在一起,走投无路之下就选择了逼不得已的路,请您原谅我们!”

夫人蹲下身,握住文天的手,难过的掉下眼泪了。她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声泪俱下的哭道:“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啊!你若是带小寒走了,叫娘如何舍得?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啊?”紧接着说,“听娘一句劝,留下来吧!”

文天的心软下来了,语气也诚恳了许多,他请求道:“要我留下也不难,只是要爹能成全我和小寒的婚事……”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被李志雄抢断了。

“住口!”李志雄怒吼一声,“你以为这事可以讨价还价的吗?要我成全你们,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跪在一旁的小寒终于开口说话了。

“老爷请听我说,”她柔柔地说,“我打小在李家长大,是老爷和夫人养育了我,我自知身份低微,高攀不上少爷,但求求您,只要能让我和少爷在一起,我可以不计较名分,哪怕是为奴为妾,我也愿意!”她说得很诚恳,眼底闪烁着泪光。

此番话一出口,非但老爷夫人怔住了,就连文天自己也惊呆了,他傻傻的凝视着小寒,眼底充满了深情。

男人三妻四妾在当时那种社会中是件正常不过的事情,李志雄自身也是妻妾成群,再说小寒自愿为妾,不计较名份更是很难得了,连夫人以为这个结,原来这么容易解开,没想到……

“不行!”李志雄仍毫无情面地一口拒绝了小寒的请求。

小寒听到自己的请求被拒,心中顿时凉了,几乎欲气昏过去,伤心欲绝地问:“我都这样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们?为什么还要拆散我们?”

“是啊,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夫人也觉得疑惑,于是也帮了文天来求情。

“你是不是疯了?”李志雄瞪着夫人,重责道,“你也不想想,赵家的人会同意吗?人家姑娘还没嫁进门,家里却突然多了一个妾,这就不怕惹怒了赵家吧?再说了,小寒这丫头,我已经将她许配人家了!”

话一出口,这无疑又是扔了个炸弹,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小寒,听到这话时仿佛就是晴天霹雳一般。

夫人探问:“你把她许配给谁了?”

“其实这也算是她的造化与福份。”

李志雄平下心来,将事情讲了出来。

“上次你不是去杨家府上看戏,带上了寒丫头,还在府上住了两晚,后来杨贤婿就跟我讲,说这丫头挺标致的,想纳她做妾,问我的意见?你也知道,文香已故多年,虽另有续弦,但一直居于国外……我当时就跟他讲,寒丫头年纪尚小,还不满十八,他说不着急,等个一年半载再娶她进门,所以说这丫头命好,嫁进去,很快就能享杨府少奶奶的福了!”

“不!”忽然间两个惨烈的声音,凄厉的同时响起,文天与小寒异口同声的反对。

“你们还敢说不?”李志雄咬咬牙,气得满脸通红瞪着他们两个,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事由不得你们,都给我听清楚,寒丫头,你不嫁也得嫁,文天,你也一样,不娶也得娶!总之,这事没得商量!”

李志雄将话说得斩钉截铁。

“爹,别再逼我们了!香姐姐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她是郁郁寡欢,无疾而终!她的不幸,是您一手造成的,您还要将小寒也推进火坑吗?”

文天握着小寒的手,似乎要给她力量,并哀求道:

“我早已把小寒当成了我的妻子,我爱他,今生今世我生命里不能没有她,请你们成全我们吧,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小寒也不能嫁到杨府了,因为她……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