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宴风波
日子一天天地不温不火,继续往前推移,平静地滑过了大半个月,转眼间,便到了农历七月末,离陈罗两家商订联姻的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府为此,大张旗鼓操办了一场有着特殊意义的盛大晚宴。
思寒是当天中午时分接到的通知,陈世杰亲自打来电话,让他放下手头工作,赶回府上,出席晚宴。电话里头并没交待所为何事,但强调他一定要准时出席。
这次举办宴会具体所为何事,思寒并不知晓,他也不好详问。等他交待完工作,处理好必要的公文,已是下午时分,这才匆匆忙忙从纺织厂赶了回来。这一路,他也没去多想,纯属应邀参加。
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陈府,自己的住处望月轩也自然没回去过。再一次踏进陈府大门,在他心底,居然有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之感觉。
今天是什么隆重日子?怎么会宴请这么多达官显贵?既有政界人士,也有商界朋友。陈世杰也没有提前交待一声,只见陈夫人热情地与客人招呼着,翠萍也忙里忙外的端茶递水,不敢懈怠,下人们没有哪个闲着的,个个忙乎起来。
思寒应邀而至。晚宴还未正式开始,大厅就已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谈笑风生。
满屋子的宾客,满屋子的笑语,不绝于耳,把陈府的大厅塞得满满的。
这是思寒来陈府少见的热闹场面,印象里只有自己第一次来府上的那次感恩宴,相比之下,这次要隆重很多很多。
前来赴宴的客人,不仅有自家各商铺管事之人,同时还邀请了济南商会的会长,以及市府身居要职的官员,在省城里,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陈府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来宾里面最显眼的当属罗二少爷家豪了,看来他特意为出席今天的晚宴,穿着比较隆重,一身黑色西装,将修长挺拔的身材展现得十分得体,宴会大厅光彩艳丽的灯光,撒落在他的脸庞上,衬托出他精致完美的五官,白暂的面孔不拘言笑,透着几丝高冷。
而陈府大小姐玉玲则是一袭飘逸的晚礼服,长裙曳地,倩影娉婷,全身上下光彩夺目,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极不情愿的样子,陪站在家豪身边。
思寒这才发觉,这很有可能是陈老爷为女儿与未来的准女婿筹备的订婚晚宴。他很快从翠萍口中得到了证实,心里顿觉不是滋味,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与此同时,感到无比失落的当然还有伟光,大厅里的笑语喧哗似乎与他无关,他独自一人躲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双手束胸,神情恍惚,两眼无神,呆呆地望着玉玲的身影,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他对于陈老爷的决定,这样的安排,虽不同意,但又无奈,脸色阴沉,难看到了极点。
陈世杰来到大厅中央,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请静一静,听陈某说两句!”等安静下来,他继续高声说,“今日我邀请各位好友光临寒舍,是咱陈家有一件特大喜事,要对外宣布……”
说话间,挥动着手,指向玉玲与家豪站立的方向,大声说:
“……时间就定在下个月,中秋佳节那天,我将为爱女玉玲与罗府二公子家豪举办盛大的结婚仪式,让这一对才子佳人早日结成伉俪,陈家与罗家联姻,结为秦晋之好!”
大堂中,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恭喜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众人都将眼光投向玉玲这边,思寒也不例外,望了过去。玉玲的脸上,除了有一种面对众人的羞涩外,看不出喜悦之感。但令思寒纳闷的是,大小姐她怎会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爹的摆布呢?
他又扭头观察伟光,却没找到他的身影,不知何时,他已离开大厅。或许他不忍看到这一幕吧?思寒想着,唉,自己何尝不是!又能奈何?
此时,陈世杰示意大家停下手来,继续说:“此乃陈罗两家大喜事,原本要提前为这对准新人举行一个订婚仪式,由于时间关系,所以,我今晚宴邀大家过来陈府做客,略备薄酒一杯,请大家共同来见证,爱女玉玲与罗二公子家豪的这段天赐良缘!现在有请罗会长跟大家讲两句……”
罗会长上前开始讲话,思寒完全没有心思听,也悄悄地退了出来,他并不是去找寻伟光,只是心中实在有太多的不忍,怕自己在场难掩内心深处的情绪,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失态。
在过去这段时日,他内心一直逃避,故意躲着大小姐,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可是不管怎么躲着,心中始终放不下她。
没想到再见面时,居然在这简单不失隆重的订婚仪式上,他感觉自己离她越来越远,就快要彻底失去她了。念及此,思寒摇了摇头,唇角展露出一抹苦笑,心脏处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好难受!
他走出大堂,却与伟光在外不期而遇了,伟光正倚靠着大厅门口粗大的红漆雕柱,表情凝重困苦,时不时叹息一声。
“你怎么啦?不要紧吧?”思寒走上前,像是跟他打招呼,话里头又带着安慰之意。
伟光抬眼看他,没好气地嚷道:“你走开,我的事不用你管!少来烦我……”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思寒低声说:“可我不明白,你明明爱着她,为何不力争到底呢?”
思寒的话,一针见血地说中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双目瞬间怒火中烧,像一头狂怒的狮子,对思寒大吼起来:
“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你对玉玲之前做过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我一清二楚,我同玉玲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用不着你来替我操这份闲心!”
思寒知道,伟光与自己的关系并不好,一直都表现得不友善,两人几乎没有交情可言,他之所以这样规劝伟光,完全是为玉玲着想,只希望她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惹你,”思寒稍停顿了一下,眼神带着诚恳,望着垂头丧气的伟光。“不过,我还是提醒一句,你若真心爱她,请带她走!”
说完,他掉转身,准备离开。
正当他走出没两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哟,这么巧,不愧是替陈家看门护院的狗,今天这么重大的喜事,还都坚守在门口,果然忠心耿耿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三少爷,在他身后依然跟着沈副官以及五个彪形大汉,不过这次这几个人肩挎长枪,一看这气势,来者不善!看来他已得知了陈府与罗府两家联姻订婚的消息,不请自来了。
“我看你才是属狗的,狗鼻子真灵!”思寒毫不示弱地回敬他,“都没请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敢骂我?我看你是忘了上回钻裤裆的那档子事了?”张少杰大怒,“沈副官,你再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长长记性!”
沈副官上前,他倒不慌不忙地对张少说:“三少爷,你干嘛同他这种人一般见识?别忘了咱此行的目的!”
沈副官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他并不傻,思寒与之交过手,自己并没占上风,如果在陈府动枪,则给自己惹麻烦,得罪的可不止陈家。
而且他从妹妹香兰口中已得知,思寒是她的救命恩人,同时还帮他母亲控制住了多年易反复的老毛病,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碍于张三少,他只能暗自化解这场危机。
张少杰想想,说得也是,犯不着跟他去斗气,这样有失身份,于是开口道:
“今天算你小子走运,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老子可警告你,最好是识相点,否则,一枪崩了你!”
这时,伟光利用他们对话时隙,早已溜进大厅,他急忙想找到陈老爷,向禀报外面突发对峙的情况。现在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巴不得有人前来捣乱,搅黄这场订婚晚宴。
陈世杰正跟罗会长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伟光急匆匆走向前,在他耳边私语一番:
“老爷,张公馆的三少爷来了,已到了大门口,思寒差点跟他们打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陈世杰闻言一怔,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今晚这宴会注定是不会平静的,他顾不上陪罗伯仁说笑,歉意地道了一声失陪一下,急匆匆随伟光前去。
一出大厅门,只听得思寒高声怒道:“我也奉劝你一句,识相点,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这儿不欢迎你!”
张少杰见出来的人是陈世杰,没去理会思寒的话,而是口中嘲讽带着傲慢的语气,喊叫起来:
“陈老爷,今日这么重要的大喜事,怎能把我这个主角忘记请呢?是不是成心,看不起咱张公馆的人啊?”
陈世杰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摆明是来找茬的,这是存心与他过不去。
上次送聘礼,被他拒之门外,而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碍于他家的实力,面对他这种军政背景强硬的人,也不好得罪,客套地应付着:
“这是哪里的话?张公子,这不过就是咱府上普通的家宴而已,相邀了几个生意上的好朋友,一起聚一聚,哪敢劳你大驾?”
“是吗?我怎么听人说,你想借这次宴会,向大家宣布你女儿的婚期呢?”张少杰说,“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们吗?我要风风光光,八台大轿前来迎娶陈大小姐,做我张少杰的三姨太太的吗?莫非,陈老爷您看不起我张某人?”
“岂敢岂敢!”陈世杰将手一拱,小心应付他,用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说,“不过,你有所不知,令爱从小就与罗家二公子订了娃娃亲,此次不过是向大家,公布一下成亲的具体时间而已!”
“娃娃亲?”张少杰蔑视地笑了笑,他怎么会轻易罢手,“只要现在还没有成亲,没拜天地,没入洞房,那我来得都不算晚吧?我实话告诉你,你可听仔细了,你的女儿除了我,不允许她嫁给任何人,否则我定会让她遗憾终身!谁家要是胆敢迎娶你的女儿,就是跟我张少杰过不去,我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陈世杰看今天这阵势,宾客云集,害怕把事情闹大,只能让着他点,不然他是不会罢手的!何况他带来的人,个个肩挎长枪,站在陈府大院门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是吗?张公子!”一个高亢沉稳的声音从陈世杰身后传来,“不要以为你有个当省l长的爹,就可以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罗会长与几个政府要员一并都走上前,站到了张少杰的面前,可见他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没有丝毫畏惧。
张少杰听有人跟他叫板,顿觉很失面子,怒道:“你这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
“怎么?张公子,你想怎么样?”罗伯仁没有丝毫畏惧,“我告诉你,这里还轮不到你撒野!你回去好好问问你老.子,看我罗伯仁这辈子怕过谁?”
张少杰确实不太了解罗家的实力,气得脸都变绿了。
此时,罗家豪的表叔唐局长忙上前,化解僵局,客套地打着招呼,说:“三少爷,来,我同你介绍一下了!”
“你是?”张少杰见此人身着警服,看样子倒像是有些来头。
没等他说下一句,唐局长便接话了,他回应道:
“鄙人姓唐,是世杰兄的老朋友,旁边这位是咱省城商阜的罗会长,跟你爹张督军都是老相识!今日得见张三少爷,日后还请多加关照!”
陈世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敢怠慢他,见好就收,陪着笑脸说道:“今日张公子既然大驾光临,何不赏个脸,进大堂喝一杯!”
“不了!”张少杰倒也是个识趣的人,见这么多人并不好对付,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还有军务在身,改日定将登门拜访!”
话毕,带着手下灰溜溜走了。
等张少杰离去后,陈府终又恢复了平静。很快,大家就把这不愉快的这一段小插曲忘记了。宴席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大家坐定之后,思寒被安排到与陈老爷一桌。
既然是宴会,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敬酒寒暄。
思寒从进门到坐上桌,当着众人的面,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去看大小姐玉玲,害怕自己失态,被人看出,只是有客人将酒杯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微微掀起眼皮,与人碰下杯,然后将视线顺势落到了坐在家豪身边的玉玲身上,嘴里念念有词,说:“我干了,你随意!”
伟光则坐到了陈世杰的旁边一声不吭,独自喝着他的酒,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像个局外人。
陈世杰几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未来女婿罗家豪身上,盛情的款待,吩咐陈夫人帮他布菜,帮他倒酒,招呼得无微不至。
罗夫人那一口一个玉玲叫的倒是亲切,像是叫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而玉玲呢,听到她爹当众公布出结婚的喜讯后,却安静得出奇,整餐饭的时间,她几乎没有开过口,只是自始至终,都用一对朦朦胧胧的眸子,时不时静悄悄地注视着餐桌上的伟光。
她似乎置身于一个另外的世界里,因为,她显然并没倾听大家的谈话,像是在思考自己以后的人生。
整个宴会在陈世杰的策划下圆满结束,一切都如他所愿。开心之余,酒也喝多了几杯,结果喝了个大醉,陈夫人送他回房休息。
思寒帮忙替陈老爷招呼着送走客人,宾客逐渐散去。
突然后院传来了喧哗吵闹之声,随即发生了厮打,思寒急忙赶了过去。只见伟光与家豪已经扭打在一起,各不相让。显然是伟光酒喝多了,正找罗家豪撒气。
“你们别打了!”玉玲在一旁叫住他们,勒令他们停手。
“是怎么回事?”思寒跑上前问翠萍。
翠萍告诉思寒来龙去脉,说:“刚才罗二少爷喝多了酒,月娥扶他回客房休息,恰巧与伟光撞上了,之后两个人便扭打了起来!具体什么情况,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赶紧劝劝他们,将他们拉开吧!”
伟光一边击打,一边大喊:“我打死你这言而无信的家伙!我打死你这言而无信的家伙!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的,你变卦了吗?”
思寒上前扯开伟光,将家豪拦在身后。
论打架,家豪肯定不是伟光的对手,他已经被伟光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流着血。
思寒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何约定,也不知谈过些什么?总之,在客人还没完全散去的这种情况下,必须终止这场打斗,否则传出去,陈老爷面子上过不去,定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伟光!你清醒一点!别闹了!”思寒高声喝止道,声音既响亮又有力。
“你滚开!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伟光咆哮起来,根本不听劝。
玉玲在一旁,很无助的样子,只有她心里清楚,因为十天前伟光找她说起过这事。
那天下午,临近黄昏,伟光兴高采烈找到她,对她说:“玉玲,我同家豪谈过了,他同意接受我提的方案。”
“是真的吗?”玉玲挽着他的手,不相信地问。
“是的,他说,就在你的订婚宴会上由他提出退婚,他会挑明他的态度,对大家宣布他不愿入赘,不愿做上门女婿的决定,让到会嘉宾都知道他的态度,不过这样做会有损你爹的面子,他说尽量想法子保全……”伟光快乐得像个孩子。
“那就好,如果是他们首先提出来,不愿意入赘,我爹就没办法阻止咱们了。”玉玲像是被他的喜悦感染,开心地说。
孰料后来会发生的变故,是家豪想不到的,更是伟光接受不了的现实。
因为罗伯仁严肃正告家豪,只有这桩婚姻,才能挽救玉玲于水火,才能用既定的事实,打消张少杰强娶玉玲为三姨太的想法,使之不能得逞。
此时的罗家豪挨了打,一脸委屈,平时里他俩关系还算不错,今日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他也有些动怒,冲着伟光喊叫起来:“你有本事别找我撒气!我不讲,你自己不会去说啊!别以为喝醉了酒,就在我面前发酒疯,你要真心爱你家大小姐,你自己去闹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伟光怒气冲冲地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思寒在一旁示意翠萍,带有命令式的口气说:“你们带他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他酒醒了后再说,别闹下去了,弄得人尽皆知!怪丢人的!”
玉玲眼见这两个男人因为自己发生争吵打斗,心中苦不堪言,家豪被无故打伤,心存歉意,她上前替伟光赔不是,对家豪说:“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他喝多了,你没伤到哪儿吧?”
正在此时,罗伯仁与罗万豪也相继赶到了后院中,看着被殴打的家豪,气不打一处来,责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思寒在一旁搀扶住家豪,跟赶来的罗会长解释:“罗老爷,此事都怪我,没能及时阻止他们,在此我向您表示歉意!”
“我家儿子还没入赘过来,就遭此毒手,这件事若不给我个交待,恐怕说不过去吧!”罗伯仁不愿接受思寒口头上的道歉,想替儿子出头,讨回公道。
“罗伯伯,”玉玲开口求情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过伟光这一回吧!”
家豪也不想追究,口中说:“算了吧!不行就取消这门亲事好了,他们家的人压根就没把我这个上门女婿放在眼里!”他这样说本意是想退婚了事,可在这场合下,更加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二弟,你放心!我们罗家绝对不会让你受这门子窝囊气!”说话是家豪的大哥罗万豪,“谁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咱罗家过不去!”
“请息怒!罗大少爷,”思寒走上前忙去化解,“这纯属意外,伟光醉酒滋事,等他酒醒了我让他亲自上罗府跟你们赔礼道歉!”
罗伯仁见思寒很有诚意,加之他也在自己的纺织厂做事,于是他说:“既然思先生……”
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罗会长与思寒说话这边,翠萍尖声惊叫了起来:“小心!”
惊叫声打断了罗会长未说完的话,还没等思寒回头,一个大花瓶朝他后脑勺袭来……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思寒始料未及,众人都来不及阻止,思寒的脑袋就遭受到重重地敲击,瞬间花瓶碎裂,整个人摔到地上,鲜血从后脑勺流淌出来,只听得许多惊叫声四起,思寒当时便昏了过去,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全然不知了。
这花瓶是伟光砸的,砸完之后他居然直直地站立,冷笑了起来,口中反复叫喊着:“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多管闲事!你……你……真以为没有老爷在,什么事你就能做主了!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忍你很久了!”
思寒倒地,已经人事不知。后脑勺处出现碗大的伤口,血流不止。
玉玲见此,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不知是出乎医护者的本能还是有其他原因,她迅速的俯下身去,检查思寒的伤势,口中叫道:
“快!快!快帮忙止血!”
伟光见玉玲不顾一切的救治思寒,这才稍微清醒一点,知道自己闯了祸,无力瘫坐在地上,很快他被陈府的家丁给控制了起来。
玉玲给思寒受伤的头部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后,由阿昌开车送至就近的华美医院。
玉玲这才意识到,伟光与思寒之间的积怨,原来有如此之深,才让他对思寒下此重手。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人,另一个则是把自己当成他妻子影子的人。
如果没有美莲跟她讲起过他与爱妻小寒的过去,如果没有心婷的出现,让他的过去经历无处遁形,兴许思寒的受伤不会牵动她的神经,更不会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思寒头部的伤是由金成为之诊治的,伤口处缝了十多针,包扎好伤口后,金成告诉玉玲有关他的伤情。
他神色稍显沉重,对玉玲说:“我该做的都做了,他的情况有些严重,这次的伤在头部,虽然没有危及生命,怕是会影响到了他以后的生活,有没有脑震荡的迹象,要等他醒过来的情况判断,如果脑部神经受损……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短期的记忆丧失!而且……”
他停顿住没往下说。
“而且什么?”玉玲关切地问。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引发头痛症,一旦遭受到外界刺激,这种疼痛有可能随时发作,甚至会伴随终身!”金成凭着他自身经验如是说,“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脑干部位的运动神经,不至于瘫痪。”
玉玲听了金成的话,只觉得挺对不住他的,只因伟光一时鲁莽,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刻才想起了伟光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可思寒还未醒来,若是自己现在离开,显得不太合适。
“他大约多久才能醒过来?”
“说不好,可能一天,也可能两三天才会醒来,其实……你守在这里也没有用,都这么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等他醒来后,我打电话通知你,再过来看他。”金成似乎看出她内心的焦虑,安慰她,“你放心好了,今晚上有香兰值守,不会有事的!”
听了金成这样说,玉玲才把心放下来。
等她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家里的仆人均已安睡,唯独翠萍一个人在守候着。
见到玉玲从车里下来,她急匆匆地赶过去,焦急万分地问:“寒大哥他怎么样了?他的伤要紧吗?没有生命危险吧?”
玉玲看上去很疲惫,见翠萍如此紧张,心里蛮感动的。她为了不让翠萍过多担心,硬着头皮隐瞒思寒的伤情,轻松地说:“没多大事,过两天就会好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天谢地!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刚才我还在求菩萨保佑呢!看来菩萨显灵了!”翠萍激动得一个劲的叫喊起来。
玉玲见她的样子,心里反感觉不安起来,真不知她要知道思寒受这么重的伤,会有多伤心!看来瞒着她是对的。
“伟光呢?”玉玲问。
“他睡下了,不过……”翠萍欲言又止。
“他怎么啦?”玉玲急切地问。
“被关起来了,在柴房,夫人下的令,阿财阿福正守着呢!”翠萍向她讲述后来发生的事,“你走后,他接着发酒疯,说是你生他的气,都不理他了,也不关心他了!”
“那我去看看他去!”玉玲说着,朝柴房所在的方面走去。翠萍上前叫住了她。
“大小姐,太晚了,明天再看他吧,他现在喝多了酒,即使你见到他,他现在也是醉熏熏的,啥也不清楚!而且老爷知道了还得怪罪你……”
“那好吧,我不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玉玲应着,心想着翠萍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由宴会引发的轩然风波还远没有结束。
当伟光醒酒后睁开眼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对于昨晚酒后的事已记不大清楚了。
他蠕动了一下身子,顿时觉得身上有疼痛感,他试着动了动手脚,有少许酸麻,一翻身坐起来,才发觉自己被关在了柴房之中。
他努力地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努力去想昨晚发生的事,只觉得脑门嗡嗡作响。
伟光醉酒伤人的事情,自然有人禀告了陈世杰,他闻讯后极为震怒,于是伟光被带到了他的书房中。
陈世杰面无表情,双目圆睁,狠狠地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伟光看着他那双冷峻的眼睛和冰冷的脸孔,令他十分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像是犯人正在接受审判。
“老爷……”伟光战战兢兢声音低沉地喊。
“老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爷吗?你父亲过世后,这么多年来,是我收养了你,教你做人做事,甚至给你念书……你就这样恩将仇报,是不是?”
伟光不敢吭声。
陈世杰继续吼着:“昨晚宴会散后,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叫我这老脸往哪搁?人家思寒好心好意的替你解围,你居然把他打成重伤,打得送进了医院,差点要了人家的命!你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伟光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犯了极其严重的事,不顾周身的疼痛,跪倒在陈世杰的面前。
“老爷!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要惹您生气,请老爷息怒!”
陈世杰的声音变冷了,说:“这是你真心实意的道歉吗?你心里想什么我不清楚吗?我好说歹说你不听,非得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事来,我看你是想逼迫玲儿嫁给那个张公子,当人家的三姨太你才满意吧?”
伟光的初衷哪里是想害玉玲呢?他一叠连声地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绝对没这想法,我只是想让老爷成全了我和玉玲……”
“住口!”陈世杰的神情更严肃了,他喝止道:“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
“我没忘!只是我与玉玲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彼此间早已无法割舍这份深情!”
“既然无法割舍,那你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陈世杰声音更冷了,“离开陈家,离开这里!”
“老爷!您这是要赶我走吗?真要赶我走吗?”伟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惊叫起来。
陈世杰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你知道发生了昨晚的事,陈家难已容得下你。下个月便是玲儿成婚大喜的日子,到时罗二少爷入赘陈府,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我的女儿,我可不愿意看到你们发生冲突,引发流血事件!”
伟光哑然,傻傻地跪立着,不知身在何处。
陈世杰接着说:“不过,看在你多年跟随我,苦心经营陈家生意的份上,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你的安家费,不会让你这几年为陈家白白付出的!”
此时,玉玲忽然从门外冒失地闯了进来,她醒后去了柴房,没有见着伟光,才知被父亲带到了书房中受审,火急火燎,匆匆赶来。
一进门,看到跪在地上的伟光,她也并排跟着跪了下去,向父亲求情:“爹!你不可以这么做的,昨天的事情完全是他醉酒后,人在不清醒之下做出的过激反应,恳请爹原谅他这一回,不要赶他走,可以吗?”
看到女儿为其求情,陈世杰更窝火,怒道:“放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才会做出过激行为!你不要在我面前替他求情,我早已经警告过他了,是他自己不知收敛,怪不得我无情!”
“你要赶他走,那连我也一块赶走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在这个家呆下去了!”玉玲也爆发了,执拗地顶撞。
“啪”的一声,陈世杰猛拍了一下桌子,跳了起来,怒吼着:
“你敢威胁我?你不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好吗?”
“为我好?你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我好吗?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伟光,你却反对我们在一起,现在还要赶他离开这个家,那我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义?”玉玲也激动地喊,愤愤地大声嚷嚷着,“你要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还不如叫我去死好了!”
“住口!”陈世杰大叫,心里更气,居然用死亡来威胁他,“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不嫁罗二少爷,那我也懒得管你,让你嫁到张公馆,去给人家当三姨太去!”
玉玲的母亲急匆匆地赶来了,一把拉住陈老爷的手,为难地说:
“你们父女间就不能好好沟通吗?非得要让人家看笑话!”
陈世杰厉声道:“都是你平日里惯出来的毛病,你把她先带下去吧!好好跟她做做工作,开导一下!”
“玲儿,”夫人柔声好言相劝,“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就不能顺从你爹的意思,跟你爹赌什么气嘛!来吧!听娘的话,到娘房间来!娘跟你说道说道!”
死拖硬拉之下,陈夫人才把她拉扯出了书房,玉玲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来到了她的卧室。
来到母亲的卧房中,玉玲的情绪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往地上一跪,抱住了母亲的腿,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啜泣起来。
“娘!求您了,帮帮我们好吗?”她喊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要赶伟光走!我舍不得他离开我!娘,你知道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没有谁能代替得了的!你一定不会知道失去爱人的那种痛苦,那是一种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滋味!是肝胆欲裂撕人心肺的痛楚!”
“哦,玲儿,你先起来!”陈夫人扶女儿起身,安慰她起来,“我去想想办法,尽量说服你爹,让他不赶伟光走,好吗?我一定想办法!”
虽说有母亲的许诺,可她还是感觉到心不安宁,身子一软,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似的。
可是陈夫人在这个家说话的份量并不大,虽是答应了帮助女儿,但在这件事上,根本就做不了陈世杰的主。
最终,陈世杰给出两条路来让伟光自己选,第一条路是认伟光为义子,彻底断绝与玉玲的恋人关系,陈家旗下的产业可选一样交由他经营打理;第二条路则是打包走人,给他一笔安家费,从此与陈家毫无瓜葛,永远不许再踏进陈府的大门。
无论伟光选哪条,结局都是无法跟玉玲走到一起,他当然不会答应这两种条件中的任意一个,好在陈老爷给出一周的时间让他考虑,这个时间也给了他思考对策。
第三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