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诗经里早有记载，农历七月大火恒星下行，这时天气就慢慢转凉了，九月份就得缝制寒衣准备过冬。七月间秋季来临赶走了夏日酷暑，人们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丰收的喜悦。
现在是零三年七月，但是却是阳历的七月，而且还是七月下旬，这一年的大暑时节刚好就是在七月下旬，盛夏指的就是这个时候。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太平洋东南季风吹进中国大地，携带着的微弱水汽根本到达不了干燥的中原大地，这里的季风仿佛携带着滚滚流火一遍遍烧烤着勤劳的人们，连很多报刊上都说“盛暑难耐，七月流火”、“炎炎的烈日，流火的七月”，姑且不论“七月流火”这个词用的对不对，我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汉字仿佛要挣脱束缚灼穿报纸，可见这一年的夏天有多炎热。
那时郑开大道还没修建，富士康还没进驻郑州，郑州东区也才刚刚按照黑川纪章的规划蓝图有条不紊的拉开了建设序幕，蓝图上东三环外，夏天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冬季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小麦地。
正午，骄阳似火毫无人性的炙烤着大地，那成片在玉米地里原本应该尽情光和作用展开的碧绿叶子早已被烤的蜷缩起来了，有些玉米叶子已然略微发黄，看来人和玉米都该浇水了。阳光是炙热的，空气是燥热的，在大树下面躲藏起来也会被时不时涌来的热浪袭击，热浪时不时吹过，树叶哗啦啦响着，仿佛是在时不时提醒乘凉的人们这是盛夏。
极目远眺，前方小路上那蓬头垢面匆匆而来的行人也仿佛变形扭曲了。虽然现在气温已经超过四十度了，可是还有人在外面向太阳展示自己人定胜天不屈不挠的坚强意志。前方小路上那人仿佛像喝醉了似的，双脚轻浮晃晃悠悠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歪进路边的玉米地里。
那人便是长风，脑袋略大、眼凹颧凸、一米六八、四肢短小、年二十五、形只影单。他晃晃悠悠终于走到了大树下面，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撩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再吹吹热风没几分钟脸上的汗水便没了，只留下一道道混着泥垢的灰色干涸印记。没过几分钟长风身边传出了“咕咕咕”的声音，但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原来是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唉！”长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腹中没食五脏庙的各位爷爷要闹事咯，为了平复他们的怒火，长风从背包里拿出半截茄子和一根黄瓜强忍着翻涌的胃酸啃了起来，吃完后拿起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一番风卷残云终于肚子稍微好受些了，五脏庙里供养的各位爷爷也消停了。摸摸衬衣口袋，没有钱；摸摸短裤口袋，也没有钱；摸摸背包，还是没有钱。其实长风知道摸来摸去也是枉然，自己早已经没钱了，最后二毛钱已经在昨天买了个馒头吃了，背包是公园捡的，矿泉水瓶里装的是从村民家水缸里讨来的生水，茄子和黄瓜还是他清晨在农家菜地里偷的，偷茄子的时候还差点被人抓住，导致他只偷得半截茄子。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此刻长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大伯外出打工都要穿上一条带有口袋的加大防盗裤头，然后把工资藏在里面，那形象活像是给小和尚带上了一个头盔，看起来异常威猛又实用。
第一、放在敏感部位可以防盗；第二、戴头盔可以壮大小和尚的威势；第三、口袋没钱时，稍微挺挺腰顶一顶，心里美滋滋的，腰杆也会随之硬上几分。
吃了些茄子和黄瓜肚子稍微舒服了些，但是长风知道这顶不了饿，过不了一两个小时肚子保准还会饿，可是那已不是他当下应该考虑的事情了。此刻长风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伴随着肚子的叫声长风还“噗噗”放了几个臭屁，从他放的那几个臭屁就可以看出来这次肚子叫不是因为饿而是要拉肚子了。
慌忙跑进玉米地里，下蹲、脱裤子、“额”，闷哼一声，一气呵成。这段时间生菜、生水可把长风的肚子闹坏了，但是好的一点是经常吃新鲜的蔬菜把自己多年的便秘被治好了，也算是在这段困难的日子里对自己有了些许安慰。
前些日子长风还有一百四十斤现在却瘦到了一百二十斤，前些日子长风还是有工作的，高中同学胡九给长风介绍了一份在ZZ市积木流水科技公司流水线上组装随身听的工作。听说那种把工人固定在流水线上的工作模式是老板李秃子从广东一家工厂学来的，他发现那里的工人只需像积木一样听安排在流水线上干重复的工作就行，例如拧螺丝的就一直拧螺丝、装壳子的就一直装壳子。这样的生产模式效率极高，从广东回来李秃子便把生产模式也改成了流水线方式，公司名字也改成了积木流水科技公司，这样倒也符合企业的特征。
积木流水是一家地处郑州西郊的小公司，整个公司被农田和苗圃包围着，管理和财务是老板和老板娘两把乱抓，长风从没见过老板娘，看来老板娘的手可抓的不好。长风出走积木流水前夕，那里的销售和生产加在一起一共有二十来人，这二十来人里包括三位小组长，李秃子的两位堂弟和一位小姨子。李秃子那俩堂弟歪瓜裂枣长的挺丑，小姨子却面如桃花前凸后翘很是青春靓丽。很多员工看到李秃子的小姨子背地里都直流口水，只有脑门比皮鞋更加锃亮的李秃子一人镇定自若，但是长风知道那秃子最是道貌岸然，他晚上撒尿时曾看见李秃子顶着反光的脑门溜进小姨子房中，摸到窗下细听，房中充斥着小姨子的娇喘声和李秃子沉重的呼吸声。长风脑海想入非非，真想自己化身为房中的李秃子，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小和尚悄悄起床了。
积木流水生产的随身听是那种宽六七厘米、长十五六厘米可以随身装进口袋只能当广播听的电器，说白了就是一个缩小版可以插耳机的收音机。按说那时是mp3开始火爆的时候，但是李老板可搞不到订单，受到mp3的挤压李老板随身听的市场越来越小了，两年前五十多人红红火火的场面早已如昨日凋谢黄花一去不复返，只剩下二十来人勉强维持着公司的苟延残喘。
利润少了，人数少了，活却变的比以前更加多了。来了九天时间，人数由长风刚来时的三十来人变成了二十来人，原来的流水线也维持不住了，长风被老板李秃子、李老板小姨子、各个小组长肆意使唤，经常一干就是十一二个小时。虽说管吃管住，但是公司的老员工已经三个多月没发工资了。从辞职那些人的口中得知李秃子在月底之前必定会结清欠发的工资，这应该就是那些辞职的人没闹事的原因吧！
从小娇生惯养的长风哪能受的了这个苦，第十天早晨他想要辞职，到了李秃子办公室想讨要自己这些天的工资，可是却被告知干满一个月才有工资，并且要压一个月工资，第二月月底才发上月工资。可是老员工已经三个多月没发工资了，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就算这月李秃子信守承若其他人能发工资，也意味着长风将会有小半年时间拿不到工资。
长风提出辞职被拒后，不仅拿不到工资，甚至连离开都做不到，必须得做够一个月才能走，算是用肉体赔偿积木流水的技术培训费，长风心道：“这破工作需要培训个屁！”当然最后长风还是留下了，因为李秃子说一月期限到后公司会聊表心意付给长风三百块工资。
谁的面子都没有钱的面子大，看在那三百块钱的面子上长风决定留下来坚持够一个月，三百块钱对于以前的长风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的口袋里现在只有五十多块，离开这里，无依无靠的自己暂时又想不到该去哪里？
选择隐忍的长风没想到，知道长风要辞职后，那些小组长更是把长风当牛马使唤，流水线作业虽说已不能维持，但是长风被当成积木随意搬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很明显他被针对了。第十三日晚上七点半，长风被几个小组长训完又被李秃子训了个狗血喷头！再也忍不住的长风几分钟后追到了李秃子办公室，用一首《混蛋诗》痛痛快快骂了李秃子一顿：
你叫我去这样干，他叫我去那样干。
真是一群大混蛋，全都混你妈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