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49 最深刻的悔恨（1）
艾克曾迎战无数反派。
艾克曾见过众多丑恶。
艾克始终告诫自己最“应该”的正义总要面对最深沉的黑暗。
没有无故放弃，没有视而不见，没有拒不承认......这就是蝙蝠家族，这就是超级英雄。
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希望自己能拒绝现实，装傻充愣甚至放弃自己超级英雄的身份，只为让眼前的一幕从世界上永远消失。
昏暗的大厅中央，六个一模一样的老人坐在长桌周围，只剩下尽头主持人的位子还空着。他们的身上穿着圣诞老人一样滑稽的服饰，脸上浓妆艳抹地涂着小丑妆容，嘴角挂着扭曲而疯狂的微笑。他们统一地左手银叉，右手金刀，胸前放着漆黑的盘子，似乎在等待某人开饭。
他们的“食物”被洁白无暇的白布盖住了，上面还很好心地放了几张报纸作为餐巾，不过从日期来看那是十天前的。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期封面也很好理解：它的正面是巨大无比的小丑画像，恰好满足了某个恋爱狂的虚荣感，简直是宣传偶像的不二利器。
而那些在惨白灯光下变得更加惨白的脸也让艾克异常熟悉。
“阿尔......弗雷德？”
六张整齐划一的脸一同转过来。
“艾克？”
“要吃吗？”
齐刷刷地，他们举起了左手，银色的叉子上面是鲜红的肉块，似乎是他们从白布底下割下来的。
只是那个筋络还有落在地上的骨头......
“咕噜。”
艾克吞了口口水。他依稀记得曾经有一部电影吓得他不敢出被窝，还被迪克嘲笑了很久。
那部电影的名字，叫《汉尼拔》。内容单一：
吃人！
他的视线瞄到了地上明晃晃的白骨，多年的解剖学经验告诉爱艾克，这就是一截纯正到不能再纯正的人指骨。
那他们，这些“阿尔弗雷德”正在吃的是......
“唔！”
艾克猛地退后，右手捂住嘴巴。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不会再对这种事物有“过激反应”。但是，少年时的阴影还在伴随着他，哪怕他已经经历了两场规模浩大的星际战争也是一样。
“恶心！”艾克的怒火逐渐高涨。小丑！只有这个混账，这个一心想要折磨蝙蝠家族的人才能做出这么疯狂的行径。艾克从没有像这样渴望抛弃自己的这身制服，只为了残忍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杰森化身红头罩，还有提姆变身红罗宾的行为。除了布鲁斯，似乎蝙蝠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做不到对黑暗百分之百的免疫，他们总是需要什么途径去发泄自己。
艾克很少有这样的行为“松弛”自己，因此他对事情的处理也最让布鲁斯担心，哪怕一直以来他都没犯什么大错。事实上这更可怕，没有错误意味着蝙蝠侠无法借机教育艾克一些早就应该告诉他的道理，而无缘无故的指责又会让自己助手那看似坚强实则敏感脆弱的心受伤，最终犯下更加无法挽回的大错。
蝙蝠侠需要一个介入的契机，否则自己的小助手很有可能走上和自己类似的道路。可艾克又没有自己这样的阅历，因此被少年人冲动的特性掌握后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没人会知道。
终于，在披风争夺战（蝙蝠侠短暂失踪时，艾克、迪克还有杰森曾经为了“谁做蝙蝠侠”而大打出手。）里，艾克作为银罗宾试图将全世界——不仅仅是哥谭市——纳入他的监视之下，这也是后来蝙蝠侠解除了他身份的原因。
在单飞的日子里艾克面对了不少困难，不过一切都还好，他总是能克服障碍。不过在这些事件中他的棱角开始被磨平，思考事情也越来越全面。蝙蝠家族的成员很为他开心，因为他开始变得更像是艾克，而不是一个“银色的蝙蝠侠”。
但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克制，所有的忍让，都在艾克听到身后响动的刹那——
终结了！
身后的大门向两边滑开，艾克本能地以为是小丑，连忙转身准备迎战，甚至蝙蝠镖都准备在了手中。
但来者并非他想象中开口大笑的疯子。
来者是......
“阿、阿福？”
艾克难以置信，因为面前的人很明显就是老管家，可是他现在的状态......
艾克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肚子上，那里有一道类似日本武士剖腹后的伤口。鲜血不断从那里流出，很快便在地上撒成一片。
艾克眼睛一缩，他注意到鲜血低落的位置，正是之前他反复观察过，有无数层鲜血叠加的地方。现在，那里又加上了新的图层，而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鲜艳、更加刺眼。
“不......”艾克的嘴唇哆嗦着，伸手想要扶住老管家。可是入手处却是一片空气，阿福就这么踉踉跄跄地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怎、怎么可能？”艾克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到......
不像是真的......
对了，这不是真的。不对，这是真的，只是它并非“现在”发生的事情。
这是艾克的“过去”，他最无法提起的记忆。
意识到了这一点，艾克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来到了天花板上，他又进入了“第三人称”，开始看起了“过场动画”。
他看着自己走上前去，想要拽住阿福，却被老人身体里巨大的力量挣地一个趔趄。
“泰坦毒液......”艾克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那震惊的眼神，喃喃说着“他”，也是他本应观察到的事实。
就是这么一耽搁，阿福已经走到了主位上。周围的阿福们狂热地看着他，纷纷用刀叉有节奏地敲打着盘子，嘴里哼着怪异的曲调，竟然有了种宗教的神秘韵味。
一双银色的机械手从黑暗中伸出，看得“艾克”（回忆里的艾克用“”区分）眦目欲裂。但它并没有对阿福下手，只是像个谦卑的使者那样，为阿福递上了一套猩红的牧师打扮。后者很快穿上了它，并将各种油彩涂抹在自己脸上。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其他六个阿福一模一样了。
他看着“艾克”，其他六个阿福也一起转过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七副如出一辙的疯狂笑容晃得“艾克”睁不开眼睛。
他们张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然后他们说：
“要一起上桌吗？”
“艾克”僵硬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伸手揭开了白布。
那下面的是......
“不，不不不不......”“艾克”拼命摇着头，想把这疯狂的一幕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可是没有用。艾克看着过去癫狂的自己，眼前是堪称梦魇的场景，甚至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看的更加清晰：
阿尔弗雷德——真正的阿尔弗雷德赤裸地躺在桌面上，他的四肢被楔入巨大的钉子，好似耶稣受难一般倒在那里。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啃食的痕迹，甚至连腹部都被揭开，一旁的“阿福”在伸手取出他的肝脏。其他“人”则用刀叉取下薄薄的肉片，用金杯接住鲜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为了面前的“美餐”祈福祝祷。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疯狂的仪式。
“艾克”与艾克同时对上了一双混合着痛苦、迷惑、震惊甚至是解脱的眼睛。这眼睛是如此的熟悉，在艾克受伤的时候，在艾克迷茫的时候，在他饥饿的时候，甚至在他需要爱与关怀的时候，他都曾对上过这双眼睛。
那是阿尔弗雷德的眼神。
他还没死。
这一发现让两个艾克都有了反应。不同的是，地面上的“艾克”毫不犹豫，立刻全速冲向阿福；而漂浮在天花板上的艾克却深吸一口气，撇过头不忍心去看面前的一切。
“坚持住，阿福！”“艾克”大声喊道，“我马上就来救你！”
“......”老人的眼睛湿润了，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与一抹决然。周围的“阿福”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纷纷狂笑着扑上去，挥舞着刀叉阻止“艾克”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只机械手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它把一把刀递到了阿福的脖子旁。后者一愣，转头瞥了眼黑暗，脸上竟然露出一副混合了解脱与感激的表情。
“别！”
“艾克”一拳打倒身前的疯子，又一记鞭腿送他去见了周公。可是面前还有一半的“阿福”在拦着他，他根本没有力量到达阿福的身边。
老管家艰难地移动着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脖子昂起。他看向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却被几个自己合力抱住腰的“艾克”，露出了一个笑容。
时间就在这一瞬间定格。
艾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面上古井无波，只是握紧的右拳已经有鲜血流下。
“艾克”在怒吼冲锋，右手前伸。
“阿福”们在狂笑着阻止他。
黑暗中的手在微微颤抖。
阿福闭上眼，脸上满是恬静，只是让自己的喉咙昂得更高。
他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艾克”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下一秒。
鲜血，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