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进入21世纪后，移民潮、难民潮席卷欧洲，波及全球。人口的迁徙和流动不仅是后全球化时代带来的一种普遍的文化和经济现象，还是一种人类生存方式发生改变的客观表征。现代交通和数字通信技术使这种变化更加容易生成，出现得更加频繁。自古以来，人口迁徙和移民都与自然生态、社会政治、技术进步、经济环境、战争和暴力、宗教与民族、幸福与自由、霸权与话语等因素相关。国际移民是人类社会的一种文化和政治现象。近年欧洲爆发的中东难民危机是国际移民的一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同时，另一种迁徙也在悄然发生，财富移民和智力移民改变了国际人才格局。国际移民正在改变着世界。

在中国，农业社会“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正在工业化、现代化、国际化的进程中逐渐转变。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和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自19世纪以来大规模的中国海外移民潮，以及因此而形成的海外华人华侨社会也正在发生着根本性的改变，华人华侨的国际地位在不断提升。20世纪以劳工移民和“经济难民”（Wirtschaftsflüchtling）方式为主的中国海外移民潮也逐渐变得多元化起来。当世界进入21世纪后，中国海外移民中“投资移民”“留学移民”“技术移民”“高素质人才移民”的比重开始逐渐加大，中国人移民海外的主要动机从“求生机”开始逐渐改变为“谋发展”。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也将面临从国际移民输出国到国际移民目标国的历史转折，不仅越来越多的中国海外移民选择回国发展，或者成为“候鸟式”移民，越来越多的国际移民也选择中国作为他们的定居空间。中国在走向世界的同时，世界也正在向中国走来。

面对国际移民潮所带来的各种挑战和机遇，学者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告诉我们，学术研究需要科学面对问题，勇于迎接挑战，努力创造机遇，最终造福人类。鉴于此，浙江大学中国海外移民研究团队和德国卡塞尔大学国际移民问题研究团队于2012年5月开始了“中国海外移民问题”国际合作。几年来，我们合作指导博士生、召开国际研讨会、出版学术成果、构建研究平台，取得了良好的成果。本书就是我们合作的一个学术结晶。我们的研究重点是欧洲主要国家的中国海外移民（温州、青田移民群体）现象，“欧洲”和“浙江”是我们的关键词。我们的研究主要围绕以下四个维度：

第一，历史维度。我们特别关注中国改革开放后移民欧洲的华人华侨（以浙江群体为主）以及他们的生存状态与发展奋斗历史，研究这一时期从中国（温州、青田等）赴欧洲各国的新移民在走过万水千山、历经千辛万苦之后表现出来的中国精神和浙江精神。在这方面，本书收录的论文有徐立望的《赴欧青田人的发展历程和商业领域探究》，Béatrice Knerr的《中国移民在欧洲：17世纪至今的概况》，万姝君、廖芳莹的《德国的中国移民生存现状调查》，等等。

第二，文化维度。通过对各类、各层次中国海外新移民的生存状态、职业发展情况、移民动机、汉语和外语能力、文化价值观等的实证调查和数据分析，从而研究这一群体的源文化传承，异文化混杂，社会融入，以及二代、三代移民的文化身份认同、公民身份认同、故乡认同、价值认同等相关问题。在这一维度上，本书收录的论文有赵静、李媛的《跨国公民身份研究及其对欧洲华人新移民研究的启示》，范捷平、孙珺的《欧洲中国移民文化记忆：从都灵到温州的家书研究（1957—1985）》，刘悦、曹旭的《海外华人新生代的文化身份认同研究：移民研究新领域的路径与前景》，章恺恺、Béatrice Knerr的《21世纪早期从中国到德国的高素质人才迁移》等。夏翠君的《华侨村的地方认同——青田幸村民居的田野故事》也从文化地理学角度出发探讨了浙江青田移民的“地方认同”问题。

第三，政策维度。从欧洲各移民目标国的移民政策走向、移民接受机制和体制出发，研究其对中国海外移民生存环境、职业发展、经济社会活动所起到的限制或促进的作用，考察在欧洲的中国移民群体维护自身权益意识的状态，探索这一群体潜在或凸显的参政意识及发展趋势。国懿、刘悦的《文化认同视野下的欧洲浙江海外移民政治参与研究》，刘若曦、常睿、毛媛珍的《巴黎温州移民权利意识产生、行动与代际变化》，赵西、Béatrice Knerr、张裕东的《在德浙商的民族企业家精神研究》，张崇的《旧时衢州的徽州同乡组织与当代丹麦华人社团比较研究》均探讨了这一维度的问题。

第四，教育维度。移民欧洲的一代移民也许会选择“落叶归根”，二、三代移民大多会进入欧洲主流社会。他们接受了欧洲的全程教育，从语言到文化、从文化到价值观，他们如何传承和传播中华传统文化、如何面对传统家庭教育、如何形成独特的身份认同，是我们关注的问题。我们还关注这一群体对文化传播，对中西方交流潜在的媒介作用。俞幸幸的《浙江移民家庭教育观念中的儒家伦理管窥》，傅翼、Philip Long、Rhodri Thomas的《“关系”与英格兰的华人春节》涉及这一维度的问题。另外，章宏和宗倩倩的论文《中国大陆电视剧在东南亚华人受众中的传播现状研究》虽然没有直接涉及欧洲华人，但同样关系到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的范式转换问题，故列入这一维度。

本书收录的论文大多围绕上述四个维度展开研究，由于我们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一些成果是青年学者和学生的起步之作，难免显得青涩和稚嫩。但恰恰是这些成果给我们带来些许惊喜，我们看到了国际移民研究人才辈出，他们需要发出学术的声音。

这也是我们出版这本书的初衷。

范捷平

Béatrice Knerr

2016年9月